60.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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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替你戴上。”
一個本應當留滯在過去的聲音含著笑意, 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悠悠地在耳邊響起。
艾爾利感受到了一陣刺痛,像是被細密的針尖紮入皮膚, 留下了永久無法褪去的印記。
他十分清醒,自這一幕在眼前發生起, 他就明白了這隻是夢境。
他抬起了右手, 打量著緊緊束縛住右手手背的飾品。
鏈條首先環過中指的指腹,延伸出的部分又將手腕緊緊纏繞。
純金的飾品精美絕倫, 每一分毫都展現出堪比神造的心血, 它被雕刻成神鷹,旁側有象征國家的百合花點綴。
除了再也無法取下這一點之外, 幾近完美。
“奧茲曼迪亞斯。”
艾爾利又一次——借這場夢的機會,說出無法改變的事實:“我不喜歡你的禮物。”
“是麽。”
這個低沉的聲音又近了些,呼出的氣息將令人戰栗的濕熱噴灑在耳垂,隨後,腰也被扣緊。
從腰間傳遞出的力道述說著男人的強勢, 他說出的話, 他用堅固不可摧的寶物將qíng rén禁錮, 宛如一道世間最為珍貴的有形又無形的鎖鏈。
——即使這時的他已為英靈,由人類鍛造而出的凡物卻依舊成為了他的束縛, 任何時刻,任何人……
“除了餘, 誰也不能將它摘下。”
……
第二天, 許是思緒被夢境拉扯得太深, 以至於夜晚仿佛在閉眼睜眼的瞬間悄然而逝。
阪田銀時總算掙紮著從被男人麽麽噠的終極噩夢中驚醒。
唰地推開被子坐起來,他沒有來得及吼出“就算如此阿銀我也不能接受不正當的男男關係啊!”,就一眼瞥見了房間裏的另一個人。
艾爾利這一晚並沒有移動位置,所以,他還靠在衣櫥前。
那身看起來極其笨重的盔甲就像是一層冰涼的屏障,保護著與環境格格不入的他。英靈盤膝坐著,暫且無視那更顯得突兀的水桶,他垂著頭,安靜得如同出自技藝最為高超的工匠手中的雕像。
“master。”
過了一會兒,英靈才像是從沉睡中清醒。
並且,問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阪田銀時懶洋洋地道:“不好,夢到了奇怪的家夥,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簽訂契約後,你有可能會夢到我生前的事情,如果對你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
阪田銀時瞥了他一眼。
“喂喂,昨天一整晚你就坐在這兒麽,睡著了?”
“是的,和你一樣,我也做了一個夢。”
“噩夢?”
“夢到了曾經的master。”
阪田銀時又注意到,艾爾利的左手像是一直按著他的右手。
並且,這時候才發現,他之前讓艾爾利取下的“手套”是用類似黑色皮革的材料做成的,將右手包裹得嚴嚴實實,手套末尾與袖甲之間留出的縫隙裏,隱隱閃爍過了黃金的光芒。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隻是,許多年後,忽然想到了他。”
*****
通常來講,萬事屋接到的大多是一些無聊的委托,諸如滿世界找富家夫人失蹤的寵物狗寵物貓,守在商業街發傳單等等。
現在的情況也沒有改變,唯一的區別是,跟萬事屋老板一起抓貓發傳單的人又多了一個。
萬事屋新來了一個畫風極其突兀的小弟——這個消息如風一般刮到熟人們的耳裏,沒過多久,就人人皆知了。
還是那個道理,區區遮住臉的障礙物根本無法讓絕佳的氣質減低多少。
異國人打扮的艾爾利光是站在一個地方不動,隻發傳單,就能成為這條街最為亮眼的風景線。
或許是出於“暴殄天物”的莫名罪惡感,阪田銀時把扣在英靈頭上的水桶取了下來,換成了他在附近小賣鋪買來的凹凸曼miàn jù。
所以,現在就是頂著古怪miàn jù的艾爾利用十分鍾發完了一天的傳單,拿到老板顫抖著發出的工錢,提著master給的菜籃子去菜市場買菜。
很顯然,他的魅力對擺攤賣菜的大叔阿姨們同樣適用。
還是隻花費了十分鍾,十分鍾後,“miàn jù怪人”提著滿滿當當的菜籃走出了菜市場,胳膊下還夾著盛情難卻之下接收的一捆大蔥。
按照master的叮囑,他現在應該帶著菜和大蔥回家,提前準備好晚飯。
艾爾利在這之前沒有做過飯,但現世的常識全都灌注在了順應召喚而來的英靈腦中,他稍作思索,便可以動手嚐試一下。
不過——
在回家的路上。
艾爾利臨時拐了個彎兒,轉進了中年大叔們聚集的賭場,用大蔥勾住了抱住遊戲機不肯放手的master的衣領,淡然地把他一路拖了出來。
“等等等等等等我馬上就可以把輸掉的錢全部贏回來了!”
master不願接受現實地抱住了路邊的電線杆,還想衝回去再續前緣。
可是,艾爾利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阪田銀時已然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英靈的鞋尖。
他的深色長靴不知為何浮起了淡淡的光點,那些光點還在增加,就像是——凝結起的身形即將潰散。
阪田銀時一愣,隨後,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
“這麽快?”
“是的。”艾爾利輕聲回道。
從英靈出現在萬事屋的那一日到現在,已過去了將近一周的時間。
他的魔力本來就不算充裕,能夠靠自己待上這麽幾天,已經算是極限了。
“切,好吧好吧,實在是太虧了。”
話雖如此,阪田銀時還是站了起來,拍拍衣擺上的灰。
“趕緊把最後一個願望許了是吧,我先想想……”
剛好附近有一座公園,雖然麵積不大,但勝在這個時間沒有幾個流著鼻涕的小鬼頭滿場亂跑,能夠讓他們找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話說,在許願之前,我必須得認認真真地吐槽一下——你!”
“隨便逮著一個人就求婚也太沒節操了,要不是我是個直男還是個好人,你小子肯定會被騙財騙色騙感情……咳咳。認真的說,這個世界上比我厲害的家夥多著呢。”
不正經的天然卷大叔用力拍著英靈的肩膀,語重心長:“把眼光放長遠點,結婚這種重要的事情,好歹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啊年輕人。”
艾爾利被他拍得晃悠了一下,miàn jù之下的雙眼閃過了一絲迷茫,隨即,又有了一絲恍然大悟。
“這個,其實並不是這樣……”
“好了不囉嗦了!現在實現我最後一個願望吧,caster!”
“請說?”
阪田銀時(秒回):“女裝。”
艾爾利:“?”
“愣什麽愣,在我後悔之前趕緊換上女裝給你的master一個膚淺的心理安慰啊!可惡!”
艾爾利:“…………”
“好的。”
隨著話音落定,先前尚能為他增添些許英氣的盔甲瞬時間變幻成了另一種形態。
白銀化為朦朧的輕紗,像是由雲朵為布,編織成世上最精美的裙擺。
其實裝束的改變對英靈幾乎沒有影響,因為,當他的麵容重新展露而出時,旁觀者的眼中就再也不會有別的事物——起到的最多是心理安慰的作用。
艾爾利隻邁出了一步,就來到了他的master的身前。
他比男人要矮上一些,隻有微微仰頭,才能將男人的身影映入湛藍如海的眼眸。
這個距離對同性而言確實有些太近了,但在這時,在艾爾利的麵前,誰能說出拒絕的話呢?
至少現在的阪田銀時說不出話來。
“master,與你的相處隻有短短七天。”
“雖然,你不接受我的求婚,讓我感受到了挫敗。”
“雖然,你不想看到我的臉,讓我更加感到挫敗。”
“但是——”
他輕輕地擁抱了馬上就不再是禦主的男人一下。
“我很高興,同時也覺得,以前從來沒有這麽輕鬆過。”
許久之後。
一陣涼風吹過,將阪田銀時吹得一個激靈,頓時回過神了。
這時視線範圍內哪裏還有英靈的影子?就隻有他呆在了原地。
英靈最後離開時,似乎還留下了一句話,說的是,有禮物要留給他。
阪田銀時更不清楚自己心裏現在是什麽滋味,放到別的地方妥妥的後宮漫的設定,就這麽被銀魂這個不正經的片場給浪費了。
他嘖了一聲,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手裏多出了什麽東西。
——英靈送的禮物嗎!
懷揣著激動與期盼,阪田銀時睜大眼睛低頭一看。
“……”
靠靠靠,是滿當當的菜籃子和一捆大蔥!
……
……
到這裏,這本書也就翻到了最後一頁。
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最後時刻,艾爾利站在這座城市的最高處,頭頂正好有飛船駛過。
他的寶具就是這一本“書”,能選中任何一個人為主角,以那人為中心,將過去與未來發生的一切凝結成一個故事。
很bug的能力,但也不奇怪,畢竟艾爾利本人就是一個無法消除的bug。
阪田銀時的“故事”看完了,他合上了書,讓它在指尖點點地化為虛無。
這一次意外的召喚初看起來,並沒有多大的意義,可就像艾爾利所說的那樣,他很高興,也很輕鬆。
像是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什麽,但想要捕捉到一閃而逝的流星,還需要時間。
“我自己喜歡的……人,唔,有這個必要嗎?”
看來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以及——
“來了。”
有人在遙遠的世界呼喚他。
痛苦至扭曲的聲音,來自於一個得不到救贖的囚犯心中的呐喊。
——神啊,無所不知的聖主。如果您真的存在,為什麽……仍不響應我的祈禱!
“順應召喚而來。”
“master,我會努力為你實現所有的願望。”
那是一個發生在很久以前的……遙遠的故事。
有多遙遠呢?
大抵相隔著“現在”與“過去”的慢慢長河,兩千多年的曆史是點綴銀河的璀璨星辰,將屬於人類的印記不斷衝刷。
靜守於英靈王座的英靈若是早早地便將其忘卻,似乎也理所應當。不止是因為太過久遠,還因為無數化身接受召喚的經曆匯聚在了一起,讓其中的那並不算長的十數年時間顯得平淡。
錯。
與之相反,英靈一直銘記著,不管是那個故事,還是故事的主角,他都從未忘記。
既然說起了這事兒,不如隨意地聊上幾句吧。
首先需要提及的,是這個英靈本身。
他被視作英靈殿內最為特殊的英靈,並沒有除他之外的其他相似的例子,不僅是能力,還有他的存在——這個重要的本質,都與普遍概念的英靈有著截然不同的差別。
如何在死後成為英靈的緣由,就不再贅述了,特殊之處在於,英靈不需要以聖杯戰爭為媒介與現世之人簽訂契約。
他可以聆聽到穿越空間與時間傳來的人們的呼喚,若是選擇回應,就會以更像是使魔的形式降臨人間。
故事發生時,英靈才剛剛成為英靈。
他連自己怎麽會出現在英靈殿都沒弄明白,更別說深刻了解已是英靈的現在需要做什麽了。
正在迷茫之時,一個若有若無的、仿佛來自千裏之外的呼喚傳到他的耳裏,除此之外,還摻雜著更為模糊不清的熱烈的歡呼。
英靈一愣,繼而屏住呼吸聽著呼喚之聲越來越低,越來越輕,竟像是不久後就要徹底消失。
‘唔……怎麽回事?’
他疑惑地自言自語。
想著無動於衷是不會得到正確的dá àn,英靈也想借此搞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麽,幹脆趕在呼喚聲消失之前,嚐試著做出了回應。
重要的轉折點便是這個瞬間。
很是意外地,英靈的化身即便降臨在召喚的來源之地。
麵對著明顯是浩大祭奠的場景,以及身前這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禦主”,英靈陷入了頗為尷尬的沉默。
原來是他搞錯了。
呼喚的聲音雖然不假,但對象並不是他,而是這個國家的人民所信仰的神明——
禦主正是統率這個國家的君主,他顯然因為英靈的突然降臨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隨後,便自然而然地將英靈認作回應了子民祈禱的仁慈女神。
在那個神明的地位無比崇高的時代,一國的君主對“女神”懷有莫大的尊重與敬畏,以重禮相待。
英靈暫且還沒有意識到禦主和英靈之間的從屬關係,雖然覺得自己不請自來似乎很是不妥,但又不可能把自己塞回英靈殿去,隻好在糾正了禦主對自己的性別誤解之後,茫然地留下來了。
君主還特別豪邁地為英靈修建了一座神廟,占地甚廣,無比奢華,幾乎等同於用黃金作為建材。英靈就整日蹲在神廟裏,沒什麽可做的。
如果說——沒有出現那個意外,英靈就會一直蹲在神廟無所事事,直到他的禦主衰老死去後,回歸英靈王座。
可是,後麵發生的事情誰也沒法預料。
君主膝下有一個得意的兒子,也就是這個國家未來的繼承人,他將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天賦極佳的繼承人身上。
那個少年在奪目的光輝下茁壯成長,年僅十歲就在軍中任職,十五歲便在父親的帶領下隨軍出征,磨練出了出色的智謀,過人的勇猛。
然而,某一天,從軍隊回返王宮的王子——也就是未來的國王,聽說了在全國上下已然沸沸揚揚的神的傳聞。
王子聽說,從天空而來的天神有著絕美的容顏,世間無人能比得上他的任何一縷光輝。
他能讓幹涸的河水重新開源,能讓龜裂的土壤盛滿五色鮮花,凡人無法窺探他的身影,因為那會讓他們心生無以倫比的自卑與敬畏,隻得麵對神廟的方向投去謙遜的目光。
對於這個傳聞,王子一是懷疑,二是好奇。
便是出於這般心態,他急於向父王求證,同時心血來潮,提出要去那座距離王城不遠的神廟一探究竟。
君主遲疑之後,並沒有應允王子的請求。他擔心那位“神”的美貌會讓年幼的王子神魂顛倒,出現王所不願意見到的結局。
可是,被拒絕的王子一遭受挫,卻並沒有死心,反而興趣更濃。
趁著夜色,他悄悄潛入了神廟,如願得見“神”的真麵目,同時,也不出意料地——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如今強大的王子,未來偉大的國王,他被認定為太陽神之子,也是神在人世間的化身。
廣闊的國土,虔誠的子民,以及在這片土壤之中孕育出的萬物,毫無疑問皆歸屬於他。
因此,同樣的道理。
正如古老傳說中的英雄總會與美人相擁,稀世的珍寶隻會鑲嵌於象征權利的王冠之上。
“他將會成為我的王妃。”
無人能夠動搖王子如鋼鐵般不容置疑的意誌,其中,也包括他的父親。
年邁的君主纏綿於病榻,終究於心不忍,將象征著與英靈之間契約的令咒轉移給了王子。
這時,王子已然成為了新一任的國君。
他大肆揮霍近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巨大財富,無數宏偉壯闊堪比神跡的廟堂、宮殿拔地而起,他將其納為與心愛之人共寢的愛巢,用金銀寶石鋪滿光滑晶瑩的大殿的地麵,仿佛全天下的珍寶都納入囊中。
他命令工匠將歌頌的壁畫刻滿整座宮堂,從此之後,再多的美人兒形同枯槁,都不得入眼。
他表達愛意的方式,從始至終都是這般奢侈的,瘋狂的。
追溯回去,讓這個未來誕生的源頭,正是讓年輕的王子興奮又不掩激動的夜晚,仿佛王朝的傾倒就在那一眼的眺望之間。
王一共對英靈許下了三個心願。
屬於他——這讓英靈同意了轉移令咒。
成為他的妻子——英靈也同意了。
永遠地,成為他的王座旁最為美麗的點綴——
最後一個心願,英靈差一點就能夠應下了。
跟這之後與無數人簽訂過契約的未來的他不同,這時的英靈還和他生前的性格一模一樣,找不到存在的意義,便覺得能夠完成他人的心願也好,做什麽都無所謂。
尤其是生前,他遇到過與這個年輕的王有幾分相似的另一位國王,與人長相廝守這種事情,就更加無所謂了。
英靈其實可以算是親眼看著王子長大的。
個頭變高,身形挺拔,成長為英姿勃發的國王。
隨後,又目視著擁有陽光般耀眼的雙瞳、褐色的俊美麵龐刻滿高傲與自信的國王走到他麵前,把金色的手鏈戴在他的右手上。
二十六歲的國王正如灼灼當空的烈陽,他還年輕,又野心勃勃,幾乎可以想象到,未來的他會開辟出何等偉岸的地圖,用光輝的神跡將自己裝點。
正準備應允最後一個心願的英靈心中微動,忽然想要提前看一看國王的未來。
英靈第一次使用寶具的對象就是這個男人:
奧茲曼迪亞斯,拉美西斯二世,埃及曆史上最偉大的法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