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番外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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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稍稍清晰,最先傳遞到腦中的信息, 竟是半邊身軀麻、變得毫無知覺。
艾爾利非常少見地呆愣了一秒, 待到睜眼之後, 隨時間流逝而模糊的不久前的記憶才逐漸回攏。
入目的還是監獄中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這一點毋庸置疑。
地點沒變, 幻境沒變, 唯一生了變化的——就是人物了。
此時, 艾爾利是以一隻手搭在腹部、麵朝上的安詳姿勢平躺在床上。
本該同樣放在相應位置的右手卻受到了主人以外的另一人的控製,那人就躺在他的身側,極其過分地將手臂箍緊他的腰身, 也束縛住了他的右手。
同時, 這人身體的大半重量全壓在了艾爾利的左半邊身上。
艾爾利:“……”
連留給他稍稍活動的空間都沒有, 鬆散的長被人壓住, 他的頭等同於被迫埋在冰冷的、卻又無比寬厚的胸膛之下。
有一塊堅硬的物體抵在了額前,似乎是點綴在黑色鬥篷正前的裝飾。
而恰恰在這個時候, 某種如永不融化的寒冰般冷冽、又像是在久違的沉浸中附加了些許煙草味道的氣息悄然來到了鼻端。
艾爾利嗅了一下,便因那少許的淡淡煙味兒蹙眉。
他努力在宛如一堵高牆的壓迫之下轉過頭, 視線自然而然地向旁傾斜。右手距離床的邊緣還有一大段距離,擠一擠, 大概還能睡得下一個人。
但旁邊並沒有多餘的人影。
再努力一點, 將視線往外挪到極致, 總算瞥見了一小塊熟悉的衣角。
埃德蒙·唐太斯, 艾爾利的不幸的禦主, 得到的待遇明顯比他低了好幾個檔次, 竟然淒慘地被人丟在了地上,目前呼吸平穩,隻是還沒有醒來。
“master?”
現禦主的身影後,艾爾利就不會關注別的事情了。
他神色嚴肅地挪開阻礙自己行動的手臂,掀開淺蓋著的一層絨毯,就要下去把可憐的master撈起來。
可是,剛剛坐起身,艾爾利不僅現自己的盔甲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再一看,居然連鞋也不見了。
明明所在之處還是陰暗的囚室,可這裏竟在極短的時間內煥然一新,潮濕木板拚接而成的床被鋪上厚厚幾層,地板的表麵則由昂貴的羊絨毯遮蓋。
絨毯本是無比純淨的白色,可當英靈的腳踝沒入其中時,卻倒顯得陡然黯淡了幾分,唯有世界上最完美的軀體,才能擁有如此無暇純淨的顏色。
隨後——
艾爾利還是沒能站起來。
有人還是壓著他的頭,不需要任何動作,就讓艾爾利不得不倒回來了。
“avenger。”艾爾利的語氣還是很客氣:“麻煩你讓一讓。”
“哼。”
那人還是不動,隻是懶散地抬起眼瞼,出了一個滿是嘲諷的氣聲。
“順帶一提,你的睡相比我還要差,能不要把胳膊放我身上嗎?”
“那是無意識的反應。caster,我不喜歡和別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你大可以陪你的禦主睡地板去。”
“……”
艾爾利麵無表情地與他僵持。
此人——沒錯,自稱為avenger,以極其少見的特殊職階降臨現世的無名者,正是艾爾利在那間封閉的囚室內感應到的英靈。
艾爾利原以為“avenger”就是召喚出這麽多亡靈、將伊夫堡搞成無人之境的罪魁禍,可這個猜測在見到其本尊後就被他徹底推翻了。
“avenger”不可能是敵人。
如此堅信不疑,連一丁點猶豫的餘地都不留下,不是因為艾爾利傻了,根本原因,全在於“avenger”自身。
無名的英靈avenger,狼狽的囚犯埃德蒙·唐太斯——這兩個人,長著同一張完全一樣的臉。
“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將我與這個埃德蒙·唐太斯混為一談!別說笑了,真是令人作嘔!”
當然,avenger一開口,就跟艾爾利熟知的禦主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了。
他是一個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男人。
即使衣著考究,舉手投足間的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高雅與富有。在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麵龐上浮現出的嫉妒、憤怒、甚至嘲笑的表情,無比令人心生寒意。
可是,在他們初遇——在艾爾利第一次看見他的那一刻。
那一雙金色的眸子裏卻又湧動著無比炙熱的情感,像是一瞬之間閃過了與麵上的負麵情緒完全相反的複雜色彩。
那些情緒飛掠得太快,它們的主人又太過擅於掩飾,以至於艾爾利並沒有察覺到多少異樣的端倪,隻來得及看到,avenger相當不善地、怒氣衝衝地瞪向了茫然的埃德蒙·唐太斯。
這個眼神就顯得格外可怕了,明明唐太斯什麽都沒做,就成了令人一看就生厭的惡人,最好快點從他眼前消失。
對此,唐太斯隻能遺憾地表示:“太匪夷所思了,可我確實有這種感覺。”
“他是我的……”艱難地從齒縫擠出這幾個難以接受的字音,唐太斯神色複雜。
“——未來。對嗎?”
在表情變得更加扭曲的avenger對禦主動手之前,艾爾利無語地擋在了禦主身前:“master,這個問題就先放下吧,avenger大概很不想跟我們討論這個問題。”
“而且,既然不是敵人,那麽當務之急,還是趕緊說清楚這裏到底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吧。”
avenger直接堵了艾爾利一句:“不是敵人?我可沒這麽說過。”
但之後,雖然很不耐煩,他還是言簡意賅地把已知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原本駐足於曆史的伊夫堡陷入了某個強大存在的陰謀。
魔術王將此處改造為一個特殊的牢獄,亡靈與心有憎恨無法解脫者被困於此地,在黑暗中徘徊。
avenger會出現在這裏,是意外,也是預謀。
還是生者的埃德蒙·唐太斯本不應該誤入此境,但由於他與avenger那無法隔斷的淵源,也被陰差陽錯地以靈魂的形式拉扯進來了。
至於艾爾利,內心沒有憎恨、完全不符合條件的他是怎麽進來的……
“祈禱吧,這是命運將你引導至這條希望渺茫的道路上。”
avenger冷笑著說道:“魔術王設下的空間剛剛成形,還沒有開始完善,離開的門自然無法開啟,你與你的禦主的靈魂——嗬,注定要在絕望中漂泊了。”
艾爾利卻不以為然:“不著急,總會找到離開的辦法。”
“avenger,既然你不承認你與master的關係,那我就隻能把你當做同為英靈的陌生存在了。”
他說著,同時頗為奇怪地現,自瞪了唐太斯那一眼後,avenger就再沒看過唐太斯,而是似乎一直注視著他,視線絲毫未曾轉移。
雖然覺得奇怪,但艾爾利還是接著說道:“你找到我們,說明並沒有為弄出這個固有結界的罪魁禍做事的意圖,我應該可以理解為,我們的共同目的都是離開此地,可以達成同盟。”
“嗯,聯盟達成!”
不等avenger回話,艾爾利就立即接了上去,相當果斷地抓起還不在狀態的唐太斯的手,又撇過頭,抓過了渾身漆黑的英靈的胳膊。
在這個刹那,avenger極難察覺地微顫,似是想退開,但在自己無法意識到的遲疑的影響下,他沒有動。
“行吧。”
這個眼中浮起陰翳的英靈不明情緒地說:“雖說毫無意義,不過,就讓我近距離觀看你們掙紮的模樣。”
……
時間回到現在。
與根本看不清深淺的avenger對峙,艾爾利的危機感不停在增加。
他對與禦主有著說不清道不明淵源的英靈的感觀一開始還不錯,現在就趨向於中立了。
正如他所說的,艾爾利並沒有把英靈和唐太斯當做同一個人,現實擺在麵前,他們倆也確實不能算作同一個人。
艾爾利坐在床邊沉吟片刻,經過一番思想鬥爭,覺得禦主躺在羊絨毯上應該不會著涼,就憤憤地把腳縮了回來。
“對了,avenger。”
在avenger帶他們進來的可以充作休息室的囚室裏,艾爾利忽然開口。
“你提到的魔術王,指的是……”
“所羅門王。”
“所羅門?”
“除了已經化身為英靈的那一位,難道還有別人能擔當此名麽。”
艾爾利莫名地頓了頓,隨後點頭,冷淡的神色並沒有多少變化。
“哦,所羅門。”
他又把絨毯掀開,默默地把自己塞進去。
“我突然又開始犯困了,再睡一會兒好了。”
*****
不知多久以後,唐太斯渾身酸痛地醒來,便現自己躺在了床下。
這些日子每次醒來都能看見艾爾利,使他已經養成了習慣,可這一回,他並沒能在第一時間捕獲到已然徹底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頓時慌亂了起來。
唐太斯用力將自己撐起,緊張地抬眼看向身側。
幾乎大變了模樣的床榻中央,絨毯將英靈的身軀包裹得嚴嚴實實,絲毫肌膚都未能露出,唯有些許湛藍的絲傾斜在純白的床單上,悄悄地露出了一點。
然而,在深深掛念的英靈的旁邊,卻有人肆無忌憚地將英靈攬入懷中,隔著絨毯,將冰涼的麵龐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額頭,在他的頂輕嗅。
那人的動作是如此小心翼翼,神情是如此虔誠莊重,仿佛一時不慎,就會觸碰到頓時破碎的泡沫。
隨後——
他看見他了。
化身複仇者的惡鬼,看見了時間還停留在一切尚未生時的天真到愚蠢的埃德蒙·唐太斯。
因此,他遙遙向他微笑。
唐太斯就此才意識到,自己那張在經年牢獄之苦的淬煉下完成蛻變的臉,可以令極薄的嘴唇微勾……
露出這般暗藏諷刺的,得意高傲的笑容。
可是,這個習慣在遇到現在這個禦主之後就被迫破滅了。
他連人形都沒辦法長久維持,全靠一點點魔力垂死掙紮,怎麽可能還敢開寶具呢!
所以,這就導致了一個很尷尬的結果……
艾爾利,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master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埃德蒙,埃德蒙·唐太斯。”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唐太斯正無比忐忑地捧起變成海鷗的英靈,讓他待在自己環起的手肘裏,這兒總比硬邦邦的床板要舒服得多。
不自禁地咬住幹的嘴皮,他斟酌了言辭,才悲傷地道:“我曾是一名水手,為船長辨明方向,指揮效力的大船抵抗海洋深處的暴風雨,雖然危險少不了,可我的生活別提有快樂,每一天都充滿了光明。”
“但是——說實話,我到如今絞盡腦汁都沒能想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關進監獄。它就像是一場無端的災禍,突然間降臨在無辜的我的頭上!”
艾爾利感受到了禦主的激動。
由於沒有傾述對象而壓抑的憂鬱與憤懣在這時被勾起,連帶起了經年來積壓的無處針對的迷茫和憤恨,讓這個年輕人無法控製住自己,身體緊繃,雙手隱忍地顫抖。
唔……
艾爾利大致明白這個禦主的設定了。
入獄之前,是一個前途無限光明、年僅十九歲的水手。
他常年在大海上隨著商船漂泊,時而襲來的暴雨與狂風磨礪他那年輕的身軀,讓他強壯挺拔,他聰明而有變通的機敏,深受陽光照耀的麵龐理應堅毅而又開朗。
眼看著就要春風得意地晉升為船長,卻在與未婚妻的訂婚儀式上當眾被士兵帶走。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水手的腦袋裏沒有絲毫的陰暗與詭計,就隻是一個善良的開朗的小夥子,誰料,不知來源的陷害突然到來,將他從大海與海上能將人曬成小麥色的陽光裏奪走了。
“我真要感謝您的出現。”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唐太斯再度情不自禁地向救命恩人表述自己自內心的感激,另外,他還是沒改掉敬稱:“您不止拯救了我,還將足以驅散黑暗的光芒帶到我身邊,這樣下去,就算要讓我在監獄裏待一輩子,我也可以堅持下去了。”
“……”
艾爾利奇怪地沉默了一下。
他忽然從唐太斯的手肘下掙脫,撲扇翅膀飛了起來,卻是轉了一圈,在禦主的頭頂降落。
“master,你最大的心願我已經了解了。”
海鷗艾爾利說。藍色的一團盤踞在年輕人的黑間,硬是有了一種居高臨下俯視眾生的氣魄。
他也確實自信非常,身為英靈的氣場可是這肥啾外表無法遮蓋的。
“你不會在監獄裏待上一輩子,我會幫助你逃獄,回到你的家鄉,找到陷害你的仇人,讓你重新當上船長。話說回來,你隻想當船長嗎?建議考慮一下別的工作,我可以試試能不能讓你當上國王。”
“——國王?!”
唐太斯被艾爾利的話嚇得差點暈倒。
他本身就是以反抗王朝的造反分子的罪名入獄,對話語間的某個關鍵詞出奇地敏感,血壓確確實實飆升到了極致。
英靈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這麽一段信息量極大的、讓本質還是淳樸水手的唐太斯難以接受的台詞,可怕的是,唐太斯竟然還完全沒法懷疑此話的真實性。
不由自主地,英靈那足以讓他心神渙散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他腦海。
作為親眼目睹過的……幸運兒,唐太斯毫不懷疑,英靈可以用最簡單的方式實現這個換任何人來都等於登天般困難的目的。
——他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慷慨地賜予眾生一窺容顏的榮幸,就會有無數人爭先恐後而來,將世間所能搜集到的稀世之寶全都堆砌到他的腳前,能夠讓區區水手成為國王的道路,完全可以用這些東西開辟。
此前唐太斯並沒有受過多少教育,所以也不知道曆史上有過多少與他這下意識的想象相差無幾的逸聞。
然而,僅僅是初略的想象,唐太斯就已心生惶恐,或許還有莫名的怒氣。
他當然——當然不可能這麽貪婪自私,能夠離開監獄,重新見到所愛之人,就已讓滿足並心懷虧欠了。
此外似乎還摻雜了一絲絲目前的他還沒有察覺的酸楚,但在他意識到之前,就被強行打斷。
“好了master,目前的當務之急還是迅恢複魔力。”
海鷗艾爾利在禦主的頭頂點醒式地踩了一下,繼而重新飛了起來。
“在魔力嚴重不足的現在,我連帶你離開這座島都沒法做到。所以,繼續補充營養吧,master你還是太弱了。”
艾爾利又打算去給禦主抓魚,這次考慮換一種烹飪方式,烤魚改成燉魚湯。
被毫不留情貼上“太弱”標簽的唐太斯:“……”
毫無疑問,master的自尊心遭到了頗大的打擊。
唐太斯麻木地重新躺了下去,逼迫自己趕緊入睡,恢複被前段時間的自我摧殘折騰得夠嗆的精神。
然而,他躺下了大概十五分鍾還是二十分鍾,窗邊忽然傳來了熟悉的動靜。
艾爾利隻用了這麽短的時間就回來了,可帶回的不是唐太斯想象的魚,而是——
“master,送給你。”
一朵在微風下輕輕搖晃的,藍色的小花。
幾乎很難在由海上的礁石組成的伊夫堡上看到這麽美麗的顏色,畢竟花兒也有拒絕在貧瘠土地生長的決心。
唐太斯愣住了。
原先被忽視又被打斷的那點點難以形容的心情忽然間死灰複燃,並且改變了滋味兒,讓他不安,又讓他欣喜。
“據我了解,養好身體除了補充營養,也需要時刻的好心情。”
海鷗叼著花飛進來,將小花放進了禦主的手心。
“你的心情好一些了嗎?”他問。
唐太斯用不明顯的顫聲線道:“是的。”
“那就好。”艾爾利滿意地說。
“這可是我從你的敵人——這座監獄的典獄長休息室裏找到的。”
語氣還是那般平淡,但如果仔細聽還是能夠聽出來,他對自己的報複性舉措很是滿意。
對了,冷淡平靜如艾爾利,其實心裏還有一個隱藏目的。
剛剛出去的時候,他趁機稍稍地開了一下寶具。
雖然受魔力限製,隻看到了一點點內容,但最重要的信息被他獲取了。
“強大”的判斷標準不是單純的武力值,還有意誌,靈魂。這也就是上一回艾爾利認定阪田銀時就是最強大的人的原因。
——埃德蒙·唐太斯,在這個世界,是最受眷顧的“最強大的男人”。
“master。”
“嗯?”
艾爾利在禦主的手掌心裏跳了一下,頗為嫌棄地掃了一眼自己的小爪子。
罷了,受條件限製,就這樣吧。
需要特別提醒一下,在之前艾爾利為唐太斯勾勒的未來藍圖中,說到了越獄,說到了報仇,說到了當船長,偏偏漏了一個重要的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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