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穆何清小鬥陌路 司馬安夜攔之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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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裏亮起了兩道綠色的光,就好像獨狼在樹林裏潛伏了很久一樣。很突兀的,在陌路身前已站定了一個人,穿著碧色長袍,臉上戴著金屬miàn jù,月色在上麵映出了妖異的光。這人恭敬地向陌路行禮,說道:“大人行事,小的自然放心,不過家兄還有一事相求……”
“怎麽,”陌路臉色一冷,眼中透出的寒光令的月光失色,“你們就淨幹這樣得寸進尺的事?我陌路雖然淡出江湖十二載,難道就有人忘了我的手段?”
“您想多了,嘿嘿,”miàn jù後傳來幾聲幹澀的笑聲,“大人可是曾經星域六大宗族之一的老管家呢,哎陌管家,小的這廂有禮了。”言畢,又向陌路行了一個恭恭敬敬的禮。
陌路先前尚能保持淡然,待得聽到管家這二字時,臉色大變,一直古井不波的眼睛泛起了點點火光,終於右邊一隻眼變得通紅,單目直視神秘人,冷喝道:“穆何清,你別以為你那點手段能攔住我,十二年過去,你以為你這個廢物能夠反超我不成?”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周邊的溫度以陌路的右眼為中心,驟然散發出極高的溫度,整個峰頂都陷入了火海一般。
穆何清就站在他對麵,卻依舊站在原位,紋絲不動,臉上的金屬miàn jù早就隨著高溫化成灰屑脫落下來,落出一張斑駁的臉。這上麵彎彎扭扭的全是稀奇古怪的疤痕,此時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是顯的猙獰可怕。穆何清微微一笑,向陌路道:“大人,這又是何必?你我對彼此手段皆心知肚明,這陣仗不過紅瞳罷了,並無甚稀奇,小的略知解法,請大人賜教,”說罷,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待再抬起身來時,峰頂一片安靜,徐徐清風從穀底吹上來。穆何清微微一笑:“多有冒犯,海涵,海涵。”
隨著紅瞳被破,陌路的右眼慢慢恢複了正常顏色,黑黑的瞳孔中映照出了麵前那張扭曲的臉,依舊神態平靜,寵辱不驚。陌路轉過身去,瞳孔不易察覺得一縮,淡然說道:“你已將《道》三卷讀透?”
穆何清微笑道:“不敢當,隻是在家兄教導下,略懂一二,方才所用手段乃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大人見笑。”
“既是破我手段,怎可列入末流,”陌路轉過身,細細打量一番,忽然開口道,“你既深夜到此,除見證琅兒下山外,想必不是與我鬥法來的吧?那穆刃水有何事,為何不親自來見老夫?”
“大人見諒,最近戰事吃緊,家兄實在抽不出身,小的受家兄所托,特來請大人出山。”
“出山?”
“正是。”
陌路閉上雙眼,像是想著什麽事情,最後又慢慢睜開了眼,冷冷地看向前方恭敬的身影,說道:“你們應該清楚,我為何歸隱。”
“此事我等皆知,不過還望大人以大局為重,畢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穆何清上前一步,眯著眼睛,臉上的疤痕抽動個不停,很是滲人,“大人,不到最危急時刻,我等是不會驚擾您的,您就出山吧。”
夜色慢慢深了,天空中的月亮放出瑩瑩光輝,峰頂的鬆柏林染上了淡淡的huáng sè,摻雜著原本的深綠,透出幽幽的光來。陌路在倒影中默不作聲,仿佛聽不見穆何清的聲音,仿佛一座雕塑一般。過了很久很久,直到穆何清臉上的疤痕都沒有力氣再抖動時,他開口了——
“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坦坦蕩蕩的解釋。”
言畢,決然的轉過身去,走進了月光下的小木屋中,一陣陣聲響過後,再沒有了動靜。
木屋外的穆何清收回腳步,靜靜的站了許久,終究沒有走向院裏。恭敬地行了一禮後,又突兀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峰頂的夜色仍舊平靜,鬆樹林仍舊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明月漸漸向另一座山峰後躲去,仿佛它也知道,今夜的戲份已經落幕……
山腰處。
天之琅自上午被驅逐之後,很快便收斂心神,師父雖然趕自己下山,卻還給了自己五十兩銀錠,便足以說明兩人不可能恩斷義絕,因此隻是將此次下山當做無退路的曆練,他日有緣,定能在江湖上遇見師父,到那時學有所成,請師父收回成命,再次收自己為徒,或許也未嚐不可。想通之後,天之琅神清氣爽,健步如飛,一掃頹廢之氣。
但是這座山峰卻並不尋常——此山喚作雪峰,直插雲霄,峰頂終年白雪皚皚。十二年前,陌路攜尚在繈褓中的天之琅來到此處,見此處偏僻,萬裏無人跡,便施展紅瞳,將峰頂的雪原蒸發,就地居住下來。
一年之後,峰頂便生起蔥籠生機,直至今日,恍若世外仙境,雖然冷清,但是不失為隱居之所。又過兩年,不知誰人走漏消息,告知天下陌路人在此,江湖震動,各路高手皆上山來尋。陌路不以為意,在山腰處結下遮天陣,言道誰人破此陣便可上山,各路人馬都束手無策。其實這陣法並非完美無缺,隻是那些最強者懂得陌路隱居之緣由,自然不會來尋,來者隻是些中流人物,最強者也僅可排中上,要破開此陣,可謂癡心妄想。這些人並不甘心,日間破陣,夜間便下山安營紮寨休養生息。有頭腦靈活的商人便在此建客棧,造酒館,日複一日,山腳下便建起了一座中等城池,各路新生的年輕英傑都來此處,想破了遮天陣以顯道法高深,好憑借這個資本回去建功立業。此處的名聲越傳越開,於是許多人都稱它為業城,直到當地選舉了第一任城主之後,業城的名稱便正式確立下來,此時離陌路上山已過去了十年。
而現在,業城的聲勢越發壯大,江湖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最近一年因城主司馬安頒布了破陣榜,再一次引發了無數豪傑關注。司馬安下令,既然業城因陣建城,那麽這曆史傳統不可忘,應當製定合理的規矩製度吸引天下英雄來此一試,並言明,誰破陣法,山上高人陌路將親自指點。
隻不過,司馬安心裏清楚,這種手段,隻可以騙騙那些初出江湖的愣頭青,陌路是何人,他司馬安又有多少斤兩,怎麽敢擔保破陣之人能受到陌路的指點。如此作為,其一仗著陌路不下山,不問世事,一無所知;其二仗著當年之事紛爭不少,陌路的口碑不是太好,也無人管這條規則是否侵犯陌路名聲。這樣有恃無恐,司馬安自然堂而皇之的頒布法令,一個月內就有無數人湧向業城,城池欣欣向榮,迅速壯大,各路錢財、秘籍都進入了城主府,司馬安整日心情舒暢,在城內當起了土皇帝;至於那遮天陣的牢固性,更是不必擔心,陣法本就是陌路為屏蔽世間繁雜所設,中上遊高手都無可奈何,更何況年輕氣盛,出道不久的年輕子弟。司馬安自認為算無遺策,高臥府中,對於修煉之事也不甚上心。
這日,正是天之琅被驅下山之時。峰頂之事已畢,穆何清正打道回府,在空中看見天之琅快要到山腰的遮天陣處,天之琅雖然聰慧,但是這十二年間陌路並未教導他如何修煉,能憑借自身體力在夜深時分到達山腰處已是難得。穆何清望向遮天陣,上麵閃爍著玄奧的紋路,在夜空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不禁讚歎道:“陌路的手段,果然了得。”再看向遮天陣下,有兩名業城的守衛正在守著上山之路,轉頭又看向天之琅的身影,距離陣法隻有五裏地。穆何清懸停於半空,微微沉吟。半晌後自言自語道:“我便難他一難,想來無妨。”說罷,便向城主府飛去。
這時候已是三更天,司馬安已經入睡多時,正在夢裏玩樂,好不安逸。忽然夢境一轉,看見一個帶著金屬miàn jù的神秘人出現在自己麵前,司馬安在夢裏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瞪大雙眼看著麵前這人,驚恐之際,神秘人開口道:“司馬府主,山上有人來也,你竟能安睡如常,這城主之位,踏實太久了吧!”
話音剛落,司馬安大喝一聲,從床上驚醒,坐起身,氣喘籲籲。半晌後,才定下心神,心想這夢境怎麽如此真實可怕,忽然想到夢裏神秘人囑托之事,暗道大事不好,差點貽誤時機,連忙穿衣起身,召集隨從,向雪峰山腰處進發。
穆何清看見城主府霎時燈火通明,便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冷笑一聲:“天之琅,可別讓我失望。”轉身一邁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
天之琅日夜跋涉,好不容易到了山腰,忽然發現前麵光彩彌漫,四處寸草不生,心理大吃一驚:“師父怎麽從來沒有提過此事,這是什麽東西?”遮天陣乘著夜色,光芒格外的亮,天之琅定睛一看,覺得與《道》三卷中所提到的陣法頗為相似,但又發現這個陣法繁複無比,心裏又拿不定主意。
“如果這真是陣法,那布陣之人一定有經天緯地之力。”天之琅讚歎一番,等到想要再走之時,轉念一想,卻不知這陣法是何性質,倘若是防禦倒還可以,如果是攻擊,那進入其中必定萬劫不複。今日又長途奔襲,精神疲憊,不如等天亮之後,再做打算。
天之琅心理打定主意,便在陣法附近就地盤腿坐下,閉目養神。
夜色濃厚,天之琅不敢放鬆心神,時不時睜開眼睛看向四周。這十二年裏,雖然居住在雪峰裏,天之琅從沒有下過山,也不知道山腰處到底是什麽情況。第三次睜眼時,看見陣法下隱隱有點點光芒閃爍。
“是狼麽?”天之琅隱隱緊張起來,如果是狼群來襲,即便是搏命,勝出的可能性也不大。一邊死死地盯著光點,一邊思索著退路,天之琅緩緩的起身,向後退去。
陣法下的光點越來越清晰,並不是幽綠色,而是明huáng sè,拉近了看,是一束束火把。天之琅納悶,自己下山的消息竟還有第三個人知道?正在胡思亂想,不知如何自處的時候,下方傳來一聲清喝——
“在下業城城主司馬安,不知閣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