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幸災樂禍的張老自顧自的笑了好久，卻發現天之琅沉默的看著地麵，不禁奇怪道：“你想什麽呢？”

    他抬起頭，明亮的眼眸令的張老心裏一虛，天之琅聲音低沉得道：“張老，這樣真的好嗎？”

    “什麽？”

    “如果人族真的因為這件事情起了內訌，導致戰爭被動的話，豈不是因小失大？”

    張老一聽愣住了，身為第五代中的佼佼者，他雖然想過同輩人的做法是不是有失偏頗，但是畢竟受到不公對待的正是自己的好友，甚至可以講，陌路如果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早就已經飛黃騰達，成為舉足輕重的人，那會像現在這樣被圍困於雪峰之上，鬱鬱不得誌。想到這裏，原本有點詫異的心頓時變得憤怒起來，他冷冷的看著麵前的少年，說道：“你懂的什麽？要不是那些老混蛋，你師父豈會蒙這樣的冤屈？既然你認為我們這些人做得不對，你說，該怎麽辦？”

    天之琅聽得此言也並不害怕，而是緩緩的道：“張老，我對於那些做出這種判斷的年老者也無好感，但所謂公私分明，這些爭端隻能夠存在於人族之內，一旦涉及到對外戰爭，就應當鐵板一塊，像現在這樣，很容易被找出破綻，能夠處於守勢，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結果，如果再這麽下去，恐怕……”說到這裏，兩人心裏都清楚，那將是一個誰都不想看到的結果。

    張老的眼睛不再通紅，沉默了半晌道：“這些恩怨不會這麽快就消散，也不會就這樣僵持下去，我們第五代將希望放在了你們身上，對於我們來講，也已經過了有衝勁的時代，我們的任務，就是全身心的將第六代人培養起來，因為無需管理那些俗事，你們的成長速度將會快得多，關鍵就是，”張老對上天之琅的目光道，“你有這份心麽？”

    天之琅沒有絲毫猶豫，用力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就開始吧！”張老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準備向外走去。

    “等等！”天之琅忽然開口道，“張老，有些事情我想問清楚。”

    “什麽事情？”

    張老奇怪的看向他，卻見天之琅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一股攝人的氣息慢慢散發出來，一雙潔白的眼睛是聖目。

    “這雙眼睛，到底是怎麽回事？”天之琅看著麵前的張老，不知為何緊張起來，仿佛接下來的話能決定一些什麽。

    張老看著麵前明亮的純白色光芒，卻漸漸笑起來，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神色，他閉上自己的左眼，再睜開時，一道白光也從眼中射出，他低下頭，正對上天之琅的聖目，兩道光束交叉間，立馬就分出了高下——自下而上的光束瞬間侵占了張老那道略微泛黃的光芒，仿佛君主受到了臣下的侵犯，意圖壓製，樹立威嚴。

    天之琅的神色依舊平靜，看著張老那看似相同卻又有區別的眼睛，沒有一絲的意外，隻是微微跳動的青筋顯示著他內心並不平靜。

    山洞裏很安靜，遠處的水滴一滴滴的落下，侵蝕著下麵的岩石，日複一日，早已經形成了一個大坑，一汪積水穩定的蕩起一圈圈漣漪，映著二人的身影，泛著白蒙蒙的光。許久，張老開口了：

    “其實我一直在糾結，”天之琅眼中的白芒好似晃動了一下，並沒有接話，“到底要不要跟你說，按照你師父的想法，他希望你活得像個普通人，但事實上從他趕你下山的那一刻起，他的想法已經不可能實現，你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不過，”張老的左眼漸漸恢複了常態，天之琅的聖目也漸漸收斂，直至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眸，“你雖然被安排了最終的道路，但是所有人，無論是你師父，還是意圖操控你的人都明白，你根本不可能被掌控，在我看來，你隻是多了一項任務——當你實力足夠時，替你師父去守護人族。雖然我很不想聽那幫老混蛋的話，但是無論如何你必須變強，現在的你被追殺，是因為你有成長的優良資質和價值，他們是在用死亡來逼迫你成長，如果你真的因為你師父的做法而拒絕變強，對他們來講，那就失去了讓你活下去的意義，順手殺了你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而且不隻是你，還有，”張老頓了頓道，“你師父。”

    “你師父雖然少年英才，但那件事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就算實力高強，身為第五代的領軍人物，這些年也過得並不如意，實際上，我們第五代人被稱為‘垮掉的一代’並非沒有道理，由於隱退帶來的責任缺失和缺乏壓迫，我們失去了前進的動力，整體實力根本比不上三四代強者，以後在曆史書上，我們已經是注定被忽略的一代，唯一能達成的目標恐怕也就剩下培養第六代了——也就是你們。”

    天之琅默默的看著麵前默默感慨的張老，一聲不吭，靜靜的聽著。

    “你師父大概和你說過，之所以救你的原因，確實有個人曾經將你托付給他，那個人正是六大家族中天族的前代司法堂堂主，天鴻名，也就是你的父親！”

    天之琅的神情終於不再平靜，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個樣子，明明根本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也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卻還是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心酸，十二年了，也許……隻是委屈吧……他發現自己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力量到底是從何而來，隻是直覺告訴自己，這雙眼睛可能是唯一的一個橋梁，連接著十二年前自己可能看到過，最終卻遺忘的雙親。

    “那……那我的媽媽呢？”天之琅強壓著顫抖的舌根，小心翼翼的問道。

    張老將眼睛望向別處，眼中的世界仿佛略微靈動了幾分，虛幻的蕩漾著，他輕聲道：“你母親是幻派三長老的女兒，叫張茵，也是一位不可多見的天才，不過她也……”

    接下來的話誰都懂得，天之琅坐在地上，莫名感到一陣無助，眼淚順著眼眶滑落，想再問些什麽，卻發現喉嚨緊的難受，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他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繃緊的肌肉放鬆了一瞬，一口氣終於全部衝了出來，沙啞的聲音仿佛從身體的很裏麵爆裂而出，驟然間充斥了整個山洞，一旁的水潭震起了更多的漣漪，人影模糊。

    張老一直坐在對麵，抬頭仰望洞頂，聽著旁邊少年的哭喊，一動也不動，圓睜著眼睛，像是在想一些往事。整整過了一刻，天之琅的聲音才慢慢小了下來，張老的眼神慢慢從洞頂轉移，看向天之琅道：“父母逝去，你應該早有預料，如今也隻有發憤圖強，才能對得起二老在天之靈。”

    天之琅點點頭，眼睛依舊通紅，眼神呆滯，長老默默地歎了口氣，自顧自的講道：“雖然你不在意你眼睛的力量，但是它確實是你得到的唯一的遺產。”

    聽見此話，天之琅終於有了反應，他抬頭看向張老道：“此話怎樣？”

    張老道：“人族除了有十二大功法外，還有四大瞳術，分別是紅瞳、聖目、星眼、墨眸，它們是依靠眼睛來攻擊敵人或者恢複自身與隊友的術類，不僅僅需要次術力的調動，也要求修煉者的眼睛有著強大的基礎。不過，這四大瞳術原先隻屬於四大家族，也就是天、俞、田、嬴，他們的基因當中先天就有被稱為目力的存在，相傳是在上古時期他們的先祖機緣巧合之下使得次術力發生變異，形成目力強化自身，但是事實已不可考，總之他們才是四大瞳術的正牌擁有者，也隻有他們的目力能夠在雙眼**存。”

    天之琅聽到這裏，看著張老的左眼道：“那麽如此說來，您的眼睛？”

    “沒錯，我的瞳術是後天修煉的，稱為次聖目，這就要涉及到第四代強者的決策了，”張老皺了下眉頭，“雖然他們是一群老混蛋，但不得不講還是有本事的，經過多年研究，普通人隻要有優秀的眼睛，就能夠依照相同的功法來進行修煉，被籠統的稱為次瞳術，目力隻能存在於單眼中，如若雙眼同時擁有目力，便會爆頭而亡；再者後天修煉的純度也比不上四大家族的人，因此在威力等各方麵都有所下降，不過也有一個好處，不會傷及腦神經，四大家族的人很容易因為使用過度而引起目力反噬，從而造成腦死亡。你原本就是天族中人，因此你所覺醒的力量自然是聖目，它主要進行神魂攻擊，自我治療，是進攻手段和治療手段並存的瞳術，但是它對腦神經的負荷異常之大，最主要的反應就是因為神經麻痹引起的全身無力等負麵症狀，想必你已經感受過好幾次了，”長老看了一眼天之琅，“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會教你精準的控製它，好歹我也算是個半吊子。”說完笑了一下。

    天之琅不禁想起前幾天在城主府與那侯英談論道法，記得侯英曾問過自己是否是天族中人，沒想到還真的是……

    張老看見天之琅欲言又止，站起身道：“你可以知道的已經全部將與你聽了，至於還有一些你為何在此，而不在天族之類的瑣事，你還沒有必要知道，跟我來吧，修煉開始了。”

    天之琅站起身，默默的點了點頭。洞外雨過天晴，一抹夕陽斜斜地照了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