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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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頭喪氣回到別苑,已經快半夜了,木代懶得回房,走到大堂的沙發前挺屍樣躺下去,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呆。
別苑的風格複古真不是蓋的,吊燈是懸臂銅猿,惟妙惟肖的銅猴倒懸下來,尾巴彎鉤,鉤梢上點燈。
可惜裝的是現代的照燈,要真是古代那樣,尾巴上立個燭,晚上焰頭微晃,那就更有感覺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過來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笑她:“丫頭,怎麽這麽沒精神?”
是萬烽火,木代蔫蔫地躺著不動,說:“叫人氣的。”
萬烽火哈哈大笑:“跟氣爆了的球似的。”
這話說的真貼切,萬事都不能太過,她就是氣的太狠了,反而氣脫力了。
她提起精神跟萬烽火說話:“怎麽還沒休息啊?”
剛把李坦送走。”
木代意外:“他走了?”
走了。”
也是,又不是真的來旅遊的,既然沒進展,可不就各自散去了?雖然對羅韌心有不甘,但誰又有那個精神,為了個連底細都不知道的人,在陌生的地方熬著耗著呢?
木代悵然地坐起身子:“我明兒也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木代收拾了行李,叫了出租車往機場去,剛開出不久就在人民路上堵了車,木代搖下車窗就當閑看風景,對麵忽然有人對她大揮手:“哎,木代妹妹!”
是那個曹嚴華,這一塊是他地頭,估計見天轉悠,木代衝他揮揮手,本意是讓他原地待著得了,誰知道他橫插路小跑,一路躲著車挨著罵過來了,待到跟前,眉花眼笑的把胳膊肘壓車窗上:“哎,木代妹妹,去哪玩啊,三峽啊還是磁器口啊?”
回去了。”
曹嚴華用了足有五秒鍾才反應過來什麽叫“回去了”,登時大驚失色:“怎麽就走了呢妹妹,你才來幾天啊,看不起我大重慶啊,哎你走了都不打聲招呼,太傷感情了,我怎麽著都得請你吃頓飯啊……”
前頭換燈了,司機不耐煩的攆曹嚴華:“讓開讓開,車開了。”
木代抱歉地衝曹嚴華笑笑,誰知道還是低估了曹嚴華的熱情,他不甘心地隨車小跑兩步之後,忽然拉開車門嗖的就竄進來了。
這麽危險違規,司機的臉色難看之至,曹嚴華權當沒看見:“正好,我不忙,送送你。”
木代覺得正事應該還在後頭,果然,曹嚴華加了她微信又再三表示要去雲南拜會之後,忽然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木代妹妹,你功夫跟誰學的啊?”
木代斜他:“怎麽著?”
我也很想學啊,你這技術對我們這行太重要了啊,我上網查過,現在開班授課的都是什麽太極拳,老頭老太強身健體用的,不實用啊。木代妹妹,你有專門的師父吧?”
嗯。”
曹嚴華心裏一喜:“木代妹妹,不,姐,你看,你想不想收個師弟什麽的?”
這要求提的可真委婉,木代一句話絕了他的心思:“沒可能的,別想了。”
曹嚴華不死心:“難道你師父隻收你一個徒弟?”
不,前頭還有一個。”
木代笑嘻嘻看他:“前頭那個徒弟心術不正,學了功夫之後不走正道,偷了人家東西,我師父知道之後,打斷了他一條腿……”
她說話的時候,手慢慢擱到曹嚴華膝蓋上,曹嚴華聽的緊張,也沒在意,誰知她說到最後一句時,忽然用力擰住他膝蓋往邊上一掰,曹嚴華怕不是以為腿要被她給捏斷了,沒命樣尖叫起來,司機讓他叫的一激靈,車身硬生生在路上打了個飄。
木代好整以暇地縮手,語重心長的:“胖哥哥,不是我瞧不起你的職業生涯,但是我師父最恨的就是賊,他要是知道你趟過這攤水,哼哼……”
曹嚴華讓她兩聲冷哼哼的毛骨悚然,終於徹底絕了學技術的念頭,不過他為人倒還實誠,也沒有因為這事就轉冷了臉,到了機場之後,一路把木代送到安檢口。
距離起飛還有段時間,木代在機場店裏閑逛,正尋思著要不要給紅姨帶點重慶特產,身後有人叫她。
回頭一看,居然是李坦。
這也算是此趟結識的熟人了,木代挺高興的:“你不是昨晚就走了嗎?”
李坦笑笑:“昨天不知道是航空演習還是交通管製,改今天了。”
李坦的飛機也還早,兩人找了位置坐著聊天,話題繞來繞去也繞不開落馬湖,李坦的興致不高,想來是這趟重慶之行讓他諸多失望。
木代並不覺得岑春嬌的信息是假的,但是李坦這頭也說得有鼻子有眼,雙方各執一詞,旁人也很難判斷,她建議李坦:“你如果真的跟凶犯打過照麵,應該告訴萬叔,他那裏人多渠道也多,可以幫你一起找。”
我這次跟他私下也談過了,但是……”
李坦眉頭皺起:“怎麽說呢,情形比你想的複雜,姓萬的建議我去找個催眠師。”
怎麽還跟催眠師扯上關係了,木代有些懵。
李坦給她解釋,但又說的語焉不詳:“當時……說實在的,我正好撞上,那個人想逃,我和他廝打在一起,他帶著口罩,然後忽然有人在我腦後來了一下子……”
木代驚訝:“他們是兩個人?”
李坦歎氣:“我原先也以為是一個人。”
他從懷裏掏出煙盒,抽了一根在手上,估計顧忌是在機場,猶豫了一下沒點:“因為是兩年前,跟岑春嬌說的五年前完全對不上,所以可以肯定那個女人的話不可信。但是那兩個人的臉,我真的沒特別確切的印象,雖然倒地的時候我看到了,但是當時被打懵了,更何況,另一個人還帶著口罩。”
木代明白過來催眠師的作用了:“應該有用的,我聽說催眠師挺神的,可以讓你潛意識回到當時的現場,等同於場景重現,甚至可以引導著你把眼前的臉畫出來。你畫畫好嗎?”
李坦笑起來:“湊和吧,年輕的時候,我挺喜歡寫寫畫畫的,鋼筆畫畫的不錯,還給亞青畫過……”
說到這,他忽然沉默了,半晌低了頭,拇指食指撚著手裏的煙,煙頭都給撚扁了。
木代心裏有點堵,李坦年紀不小了,頭發裏夾了不少銀絲,不敢說他當年前途無量,至少也是職業穩定,幸福家庭可期可許,誰知道李亞青出了事……
一個念頭忽然在腦子裏閃過,木代脫口問了句:“李教授他們,隻有李亞青一個女兒?”
李坦說:“也不能算是,我聽說,生亞青的時候,其實是雙胞胎的。”
他答的輕鬆,那邊的木代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雙胞胎這事,隻是她的設想,自己意會的確鑿,跟別人紅口白牙的肯定,到底是有差別的。
那……那另一個……”
那個年代你也知道的,李教授他們是回城知青,當初生了兩個女兒,送了一個出去,後來回來日子好過了,一直設法在找,但沒找著……哎,姑娘,你是不是要登機了?”
木代回過神來,李坦正指著前頭不遠處的航班信息提示牌,木代對了對登機牌:“是,是我。”
她腦子有些亂,起身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那,那個,我們留個聯係方式。”
李坦點頭:“我懂,有什麽新的進展,我會跟你講的,兩個人找,總好過一個人。”
這兩天,一萬三格外勤快也格外賣力,張叔看不過去,擠兌他:“小老板娘一回來,你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一萬三說:“能不變嗎?誰不怕打啊。”
更何況,霍子紅前兩天跟他提過,等木代回來,就會讓她一件件上手酒吧的日常運營。
木代要是接手了,第一件事肯定不是盤貨就是查賬,到時候,還能有他的活路嗎?
這天下傍晚,木代在臨窗的位置坐著看書,一萬三殷勤地送了杯咖啡過去,麵上用奶泡和巧克力醬點了朵少女的頭像拉花,三筆兩畫,意蘊悠長,醇香嫋嫋,一萬三送過去,語氣裏不無炫耀,隻盼木代能察覺到他這些日子的“刻苦”。
小老板娘,你看我這段日子學的拉花……”
木代頭也不抬,端起來就是一口,少女的腦袋已經少了半拉,又像是嫌燙,咖啡勺在杯子裏攪了又攪。
一萬三的心嘎嘣一聲就碎了,什麽叫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這毒婦!
今晚他要在□□子裏更新一萬字!
木代低聲叫他:“一萬三。”
嗯?”
有人盯我。”
廢話,當然有人盯你,我正盯著你呢,一萬三恨不得在她頭頂上盯兩個窟窿,但是還得摁下氣去恭維她:“小老板娘,你長的好看,有人盯你也是正常的。”
雖然虛偽,倒也不算假話,何況這裏是遊客如織的,對麵不是酒吧就是店麵,還有很多攝影愛好者沒事就哢嚓,有首詩說的好啊,什麽你站在橋上看風景啊你也是別人的風景,記不真切了,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
不是,一萬三,你也別露馬腳,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四處看看,到底是誰。”
讓木代兩句話說的,一萬三忽然緊張起來,一顆心咚咚跳個不停。
他裝著收拾桌子,眼神飄飄的左一下右一下,應該不是店裏的客人,店裏除了木代就一對情侶,兩人那黏糊勁兒,目光恨不得在對方身上生根發芽。
那就是對麵了?
對麵也是一個咖啡館,隔著窗戶看不真切,角落裏好像坐了一個黑色衣服的男人,但是一轉眼又不見了。
木代的手機在桌麵上震動了一下。
李坦發的,內容是“試了好幾次,今天終於有進展,畫像出來了,我拍照發給你。”
他用彩信發圖,圖片一幀幀出來的好慢,鋼筆畫的線條道道如刀戟壓紙,人像出來的一瞬間,木代的眸光忽然收緊。
這是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