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狩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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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隱於長袍之下,佇立門前的智者問。”
    “何為魔法?”
    “吾手握元素之首,焚盡萬物之焰,是乃魔法。著華美刺繡袍服之人答:如此壯絕之偉力,吾之臣民見之無不讚歎。”
    “非也。智者不為所動。”
    “吾手握奇跡之水,能從空無一物中創造出治愈生命之物。著精致法袍者答:是乃魔法。”
    “仍不對。智者看向最後一人。”
    “其乃創造奇跡之術,出乎人意料之物,是乃魔法。”
    “那衣衫襤褸者答,而其眼中光輝閃爍,智者身後的門亦為其開啟。”
    “正是。並未動手卻見門已開啟的智者,如是回答。”
    “這是什麽?”守在火堆旁的洛安少女如是詢問。
    青田家一行的碩大營帳之中,同伴們都已入睡,寂靜的夜裏蟲鳴與不知名新月洲夜行猛禽的奇怪“嘎咕”叫聲此起彼伏。
    “遠在阿布塞拉的法師白塔的一則寓言,教導新手魔法師們,關於魔法這種概念的真諦。”而賢者一邊往火堆裏添柴,一邊用平穩的語調如是解答。
    “如果隻是會用火就能叫魔法師的話,那麽任何一個會丟火油瓶的傭兵都能算數;如果隻是能找到水,那麽沙漠裏的尋水者每一個都是魔法師——雖然某種意義上這也沒錯。”
    “魔法這種東西。”
    回憶起來自己老師的話語依舊字字明晰,哪怕在這淅瀝瀝的小雨之中她也依然清楚地記著他當時說的每一個字。
    “正是時常突破別人的想象與常識,才會被冠以這種名號。”
    “所以重點不隻在於技術本身,而在於使用的方法與時機。”
    “踏踏踏踏——”沉重的馬蹄聲響起的一瞬間,她從藏身的樹木後方閃身出去,再度舉起了手中的大劍。
    “光啊——!”澎湃的魔力池湧動著將力量輸送至劍身上,以龍骨與隕月之芯製成的大劍是絕佳的魔力傳導工具,刹那之間耀眼的白光再度閃現,直直奔著6名騎士衝去。
    “嘶——籲籲——”陰雨天之中閃現的強光刹那間使得戰馬受驚抬起了前蹄,在奔馳的過程中忽然出現的幹擾使得當先的一匹馬直接就摔倒在地並且將其上的騎士摔了下去。
    其餘5騎立刻拉緊韁繩放緩了速度,而洛安少女舉起腳邊早已準備好的十字弩直直對著其中一匹馬暴露的腹部一箭射出。
    “嘶——!
    ”驚叫聲之後鮮血立刻從馬肚表麵湧出,在淅瀝瀝的細雨之中流淌而下。
    但西瓦利耶堅韌的戰馬在受到這樣的攻擊之後仍舊站立,察覺戰馬受傷的騎士破口大罵,然而洛安少女翻身騎上米提雅就直接朝著樹林的裏側跑去。
    “我的馬蹄摔折了!”摔落在地麵上盔甲沾滿了泥水的騎士打開麵甲大聲說著,而另一名座駕受傷的騎士也大聲地咒罵著對方的卑鄙。
    “追!”但胸膛中燃燒的憎惡使得他無暇估計自己愛馬的傷勢,5名騎士騎著戰馬一個轉向從泥土小道直接追入了密林。
    “沙沙——”逐漸增大的雨勢打在樹葉和灌木上發出了巨大的噪音,雨水浸透了衣物使得本就穿著重裝的騎士們負擔更重。
    他們緩慢地找尋著蹤跡深入樹林。
    “應該是這邊。”陰暗的林間地麵上米提雅碩大的蹄印很好辨認,騎士們利用戰馬的胸甲生硬地撞開了灌木叢,其中帶刺的樹枝刮傷了許多馬兒的腿部,但溫順的良種戰馬絲毫沒有發出半分聲響。
    優選優育的西瓦利耶戰馬隻有在極個別情況下會受驚,接連兩次的古怪魔法足以讓這些騎士們提起警惕——他們放緩了速度打開麵甲警戒著周圍。
    人數仍舊是他們占優,但密林這種環境是騎兵天生厭惡的。
    “普坦洛安尼。”愛馬受傷的騎士低頭查看插在自己戰馬側腹的那根弩失,忍不住開口咒罵。
    “唰唰唰——”強行穿過灌木叢的聲響即便在雨水之中仍舊顯得十分響亮。
    “卡察——”地麵上的枯枝被沉重的馬蹄踩斷。“普坦德波阿(他媽的林子)”穿過灌木時被鉤掛到的弩失令戰馬因疼痛而跺腳打響鼻,那名騎士更加憤怒,同時也放緩了腳步以免馬匹受到更多的傷害。
    “裏昂,跟上。”前方的隊友開口這樣說著,騎士咬了咬牙,翻身下馬:“我把箭拔了!”
    “快點。”同伴催促著,同時又轉過頭:“散開一些,找到那個洛安小妞。”
    “啪察——”“普坦!”下馬的瞬間濕潤軟爛的泥地使得他鞋底在一瞬間直接濕掉,騎士再度咒罵著,抬起腳看了一眼沾滿了泥水和朽爛草木的鞋甲。
    “呼嚕——”他的馬兒打了個響鼻,而他立刻看了過去:“噢你這小寶貝。”
    “忍著點——”騎士伸出了手抓住弩失:“忍著點寶貝。”他緩慢而又小心地試圖拔出弩失,但弩失紮得很深,稍微動彈一下馬兒就渾身顫抖。
    “很快就完事的,別擔心別擔心。”騎士將手中的長戟倚靠在一旁的樹幹上,用雙手握著弩失更加小心地向外拔,在意識到那是帶倒鉤的寬刃弩失之後又沒忍住罵了一聲:“那個卑鄙的洛安人。”
    “那以多欺少就不卑鄙了嗎?”清澈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被雨聲掩蓋的腳步聲,從專業獵民學來的不踩中任何枯枝的步法。
    在林地之間她就像個幽靈。
    “你他媽——”他猛地轉身,伸手抓向靠在樹上的長戟。
    “光啊!”但又在強烈的白光麵前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雙眼。
    “米提雅!”“踏踏踏踏——”緊接著他便聽到了沉重踐踏而來的腳步聲——真是優美而矯健的聲響啊——
    “給我踢!
    ”“冬——!
    ”半噸重的獨角獸一個急停轉身之後兩條後腿狠狠一踹,在弩失麵前絲毫沒有動靜的板甲被直接踹出兩個凹陷,而騎士也整個人麵朝上地向後飛了出去徑直撞在了樹幹上。
    “動靜?!”“在後麵”“裏昂!”前方自顧自向前搜索的騎士們回過頭來的瞬間米拉已經翻身騎上獨角獸再度拉開了距離,白發的女孩騎著純白的馬兒直接一躍而起跳過了密集的灌木,本應沉重無比的馬匹卻像是一頭靈活的公鹿一樣輕易地跨過了障礙。
    “這什——”回過身來的西瓦利耶騎士們急匆匆地試圖追趕,然而在林間地麵下雨濕滑盡是落葉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敢駕馬跳躍,倒不如說馬這種生物若沒有奔跑加速的話基本上不可能做到那種離譜的彈跳。
    “那是什麽怪物。”目瞪口呆的西瓦利耶騎士們放緩了腳步,他們不像之前那樣急於追逐而是停下來檢查了同伴的傷勢。
    麵甲上因為之前弩失命中而開了個洞的頭盔被摘了下來,緊閉雙目的騎士裏昂嘴角有鮮血溢出,他的胸甲凹陷到限製了呼吸的程度。
    “變形卡住了,打不開!”試圖為他解開胸甲以恢複呼吸的兩名騎士略微嚐試便直接放棄,因為他們根本不曾親手做過這樣的事情。
    “普坦,那些該死的農民呢?他們要是跟過來的話就有人手來照顧了。”
    “這些廢物,賤民,該死的總是抓住機會就開溜!”咒罵的聲音引來了共鳴,但他們眼下卻也沒有別的選擇隻能拋下同伴繼續追逐。
    減員兩人。
    昏迷一人,失去戰馬隻能步行的那名騎士呆在了外麵,因為沒有騎馬的情況下穿著板甲在這會兒已經轉為傾盆大雨的狀況之中他幾乎肯定是無法跟上友軍的。
    哪怕能跟上,因為護甲的緣故白白消耗掉的體能也會讓他無法發揮全部戰力,因此停留在外麵防備對方再度逃竄回到小道才是正解。
    “兩人一組,分開行動。”最為冷靜的那名騎士如是說著,他也是這個小分隊的指揮官,曾經貴族爵位最高的人士之一。
    “散開。”
    “你們知道麽。”
    “野獸這種東西,在自以為要得手的時候也恰恰是最大意的時候。”“啪察——”他除下了自己戰馬的頭盔和胸甲以減輕負重,同時脫下了已經被雨水打得濕透的手甲以便握緊武器。
    缺乏經驗,在不適應的環境當中作戰。
    但西瓦利耶的精銳騎士仍舊不同於那些一觸即潰的農民兵。
    ——下手的機會變少了。
    米拉隔著遠遠的距離觀察著,剩餘的4名騎士兩人一組分得很開,他們雖然仍舊會在行動時發出巨大的噪音,但卻不再所有人都看著一個方向。
    兩名騎士互相照看彼此的視覺盲區,他們除掉了戰馬的護甲減輕了十幾公斤的負重。雖然這樣一來她手中的十字弩不論命中什麽地方都可以造成傷害,但在這傾盆大雨和林間樹木眾多的局麵之中隻有靠近到很危險的距離才能確保命中。
    ——怎麽辦?
    騎士們兩人一組分別看向不同的方向,運用閃光魔法造成的目盲效果估計隻能對其中一人生效。並且這個魔法也會影響她自己的視野,因此後續攻擊的時機必須把握的非常準確。
    “沙沙沙——”大雨傾盆在此時此刻達到了極點,不知為何米拉預感到了雨水將在不久之後停下。
    失去雨聲掩護的情況下她的蹤跡會更容易被這些人發現。
    焦慮使得她失去了冷靜。
    緊盯著眼前的二人試圖尋找突破口,而之前已經數次成功的經驗也應當再度運用。
    ——他們脫節了。
    原因不明,但那個脫下了手甲的騎士和前麵的隊友拉開了一小段的距離。
    落單,絕佳的時機。
    “米提雅。”洛安少女再度為弩機上弦,裝好箭之後翻身騎上了潔白的獨角獸。
    “魔法。”
    “正是時常突破別人的想象與常識,才會被冠以這種名號。”
    老師過去所說的話語不知為何在這個刹那閃現了出來,但她搖搖頭把這句話甩了出去,因為她需要專注於眼下的情況。
    大雨就要停息,對方更加謹慎了起來,難得有一個人落單這種機會是絕不可以放過的。
    “踏踏踏踏踏——”“光啊——!”光芒一閃而過,米拉閉上了眼睛,然而再度睜開的時候卻並未看見因為強光而驚慌失措的敵人。
    而是徑直朝著她戳刺過來的長戟。
    “奪——”
    “啪察察——”直接被從米提雅身上戳下來的洛安少女本能地蜷縮起來保護自己的頭部,她在軟爛的泥地上滾了好幾圈,身上的護甲擋住了攻擊,忍著落馬的不適感她迅速地支起身體站了起來。
    “嘶——”米提雅迅速地調轉方向回到了她的身邊。
    “卡察——”單手握著長戟的騎士馬刺略動,騎著馬兒靠近過來頗有讚賞之意地向下看:“技術不錯,判斷也及時。”
    “可惜,野獸就是野獸。”
    “——!”身後也有動靜響起,她回過頭才瞧見另外一組兩名騎士在她注意力全在這名落單騎士身上時已經悄悄靠了過來。
    “滴答——”
    雨停了。
    臉上有些淤青的白發女孩兒將手探到了掉落在地麵上的大劍。
    她感到腿有些發麻,身體因為被雨水浸泡濕透的緣故有些冷,手因此微微發著抖,但她不確定這是因為恐懼還是寒冷。
    “為你的種類踐踏騎士的榮耀,為你自身的卑鄙行為,當以死謝罪。”
    “但在那之前,我讚賞你,白色的野獸,我允許你向我。”
    “偉大的阿裏安·德羅布拉爵士,騎士中的騎士,獻上你自己的名號。”那名沒有穿著手甲的騎士如是說著。
    “哦?我似乎忘卻了,你們的種類不一定聽得懂這優雅的語言。我是否該用你們更常用的——”
    “廢話真多。”而洛安少女以西瓦利耶語答複,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握緊了大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