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原點點頭，帶點欣賞的口氣道：“你是個聰明人。我叫陳原，以後你們都叫我陳大哥。”

    “諾諾諾”連聲答應。

    這個隔絕的小世界，是強人的世界，現在成了陳原的地盤。

    莫家人一日兩餐飯送來，那位夫人也沒有再送過什麽，也不說有什麽事情要做。

    陳原改了規矩，吃飯該怎麽吃就怎麽吃，他也不要別人為他藏餅子。

    陳原一一認識這些人，發現一個老古，已經50多歲了，居然也在其中，他猛然想起，就是昨天勸李發之人。

    頓時，對他多了好感。

    老古以前居然做過鐵匠，這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技術人才。也正是他有這門技術，才被黃巾抓起來幫他們打造兵器。所以，黃巾戰敗，他被俘虜，哪怕如此年紀，也一樣被送到邊郡從軍。

    這裏麵還有一個讀書人，叫做牛金，35歲上下，也是被裹挾，被從軍，然後不得不逃跑。

    就連李發、秦三、李五也一樣，不同的出身，共同的遭遇。

    總之，這是一群命運共同體，一樣的被亂世裹挾，被時代的巨流衝進這小黑屋裏，做了別人的囚徒。

    一連3天，困在小黑屋裏，送飯就吃，吃完就躺在幹草上，無所事事，除了閑扯，還是閑扯。

    後來發現，外麵好像沒什麽人看著，但是還是沒人想跑。道理很簡單，這裏能吃飽飯。不小心做了囚徒，結果一個個感覺進了天堂般，居然有吃的，居然沒被凍死，居然也沒人要求做什麽。

    他們都很滿足，很久沒吃過飽飯。能吃飽飯，就是最大的幸福。

    陳原也很滿足，能吃飽，身體就慢慢的恢複，再有半個月，差不多就能和以前一樣健壯了。

    趁著空閑，陳原理一理思路，他想不明白這莫家塢堡到底要做什麽，為何有如此舉動？

    無論如何？這莫家倒不是完全的壞人。自己從軍，都是賣命的勾當，居然連飯都吃不飽。可這裏呢？雖未說，看起來像是要做什麽賣命的勾當。

    如論如何，自己強大才是亂世生存之本。強壯的身體，自己的隊伍，自己的地盤，都是安身立命之基。

    該如何做呢？

    這天晚上，又是閑聊時間。大家都聊的很輕鬆，似乎正享受悠閑假期一般。

    陳原開口道：“眾位兄弟。”

    屋內頓時靜下來，這幾天來，陳原說話不多，但他打過李發之後，就沒有人再敢惹他。他說一句話，就立刻有人去做。他不刻意建立威望。但是，他這種對對手狠至極點的態度，大家早看在眼裏。他一開口，就沒有人敢說話了。

    陳原環視眾人，所有人眼睛都盯著他，生怕錯過一句話，耽誤一句指示。

    陳原接著道：“大家也來幾天了。這莫家到底是為什麽如此對待我們，我們都不清楚。不過有一句話，藏在我心裏很久，我想和大家說說。”

    “陳大哥，你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

    “陳大哥，我們都聽你的，誰要不答應，我牛金決不答應。”

    李發連忙道：“陳大哥，誰不聽你的，我李發絕不繞過他。”

    ……

    眾人依次表態，可謂群情激昂，恨不得將心掏出來一般。

    陳原一擺手道：“眾位，大家對未來有什麽打算？”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是不打算，問題是能由的了自己嗎？

    陳原看眾人不做聲，接著說道：“眾位兄弟，我們都是當過刑徒，又是做了逃兵之人。現在出去，隻要被官府抓住，怕是難逃一死。所以，莫家就是不嚴守著，我們也沒人打算逃跑。

    可是，莫家又有什麽要求？他們到現在還沒說。對於我們來說，恐怕也沒有別的選擇。隻有聽從一條路而已。”

    眾人連連點頭稱是。

    陳原接著道：“可是，我們眾兄弟真的要把命運寄托在別人手上嗎？我不知各位誰還有家室？我幾次在半夜聽到有人喊媽媽，有人半夜中喊自己的心上人。大概是在夢中，才能有此想法吧？”

    小屋內，氣氛凝重起來，有人已經抱著頭，小聲的抽泣，有人頭紮進幹草堆裏，輕輕拍打幹草。

    “我知道，大家都不敢去想。因為覺得想不想都是一個樣。我們表麵有吃有喝，還沒有被凍死。就裝作一切很好，似乎大家過著幸福的生活一般。大家都在逃避，逃避自己，逃避家庭，逃避明天，似乎天天等著最後的判決一般。仿佛那一天到來，我們一切都解脫了。現在，你們一個個告訴我，你們是不是這樣？”

    李發沒有立刻告訴陳原，而是跑到牆角，跪倒在地，一聲哭腔出來道：“娘啊，孩兒不孝啊，孩兒對不起您老人家啊。”說完，趴倒在牆角的幹草上，大聲地哭嚎起來。

    他這一嗓子特別洪亮，猶如一股激流衝破搖搖欲墜的堤壩，將眾人感情的洪水一下激發出來。

    哭爹喊娘的，喊著自己娘子的，喊自己寶寶的，猶如瘋癲一般，在這小黑屋裏，盡情的宣泄著。

    足足有半個小時，李發重新站起來，胡亂抹把臉，來到陳原麵前，撲通一聲，跪倒在陳原麵前：“陳大哥，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你帶著我們走。”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尤其是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有一個帶路人，眾人會紛紛跟隨。

    牛金、老古、秦三、張五等，所有人都跪倒在陳原麵前。

    陳原將眾人拉起來，接著說道：“眾位兄弟，現在我們的命運綁在一起。一個人的命在這個亂世裏算不了什麽。這年頭，死一個人跟死一隻雞，一條狗，也沒多大區別。”

    這些人都是經曆過黃巾起義的人，當年在戰場上屍山血海裏爬出來，對於生死，見識的實在太多了。

    “但是，我們畢竟還是想活下去。做一個人，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家人，為了愛著我們的人，為了關心我們的人，我們都應該好好活下去。”

    陳原講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看下麵眾人，牛金應和道：“活下去！”

    其餘眾人一起高呼：“活下去！”

    “要活下去，其實比現在就死掉還難。我們不知會經曆多少磨難，不知要曆經多少坎坷，不知未來等待我們的是什麽。我們隻有不停的鬥爭，才有可能在未來贏得機會。

    我們要與敵人鬥，隻有戰勝敵人，我們才能存活。

    我們要與自己鬥，時刻告誡自己，不可懈怠。

    總之，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絕望的人，一旦有了生活的念頭，無論希望多麽飄渺，無論別人聽起來多麽可笑。但在他這裏就是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機會。所以，肯定會緊緊抓牢，再也不肯放手。

    陳原的話聽起來其實很空，因為他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處理，隻是鼓動起大家的心緒。

    反應激烈，遠超他的想象，沒有他想象中的猶豫，沒有他想象中的遲疑，眾人一致高呼：“生命不息，戰鬥不止！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他們不住地呐喊，不是因為恐懼陳原，而是發自內心對於生命的渴望，對於生活的向往。

    陳原待眾人停歇，朗聲道：“從現在起，我們不可懈怠。不可再天天躺在這幹草堆上。你們都跟著我，一起開始強身健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