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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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宴沒想到薛昭那麽一個死人臉,居然在做節目的時候也有冷幽默,說話輕鬆又風趣,吳桐時常被他一兩句話逗得前仰後合。薑宴有時也忍不住笑出聲。

    一檔節目很快就進行到了尾聲,等薑宴抽回思緒的時候,外麵的天都已經黑了,人們都已經趕回家裏點燃一室燈火,隻有她還沉浸在薛昭的聲音當中。

    雖然薛昭隻是暫時代班,但是這兩期節目卻贏得了極高的人氣,應廣大聽眾朋友的強烈要求,電台在這一期的節目的最後開通了聽眾熱線,讓薛昭為聽眾們一對一為大家答疑解惑。

    很快第一個熱線電話已經打進來了,那邊的聽眾顯得很激動,操著一口東北話說:“薛醫生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哎媽呀,我老喜歡你了,我覺得你老帥了!你就是我男神啊!”

    薛昭耐著性子道:“請問我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嗎?”

    有啊!我跟我姐們兒打賭呢,我說我能讓你說句喜歡我,她們說我扯犢子。男神你當個活雷鋒幫幫我唄?”

    薛昭還沒來得及說話,吳桐便急忙道:“那什麽,這麽聽眾有點幽默哈,咱們來聽聽下一位聽眾有什麽問題。”說完導播便掐斷了電話。

    很快熱線又接通了,這次是個福建的姑娘,開口就很羞澀,“薛……薛醫生你好哦,我已經關注你很久了啦,我還為你建後援會了哦,雖然我們會裏隻有我一個人啦……”

    薑宴越聽越無語,這哪是什麽健康養生類節目啊,虧得吳桐還吹噓這檔節目收聽率高,估計十個裏麵有十一個都是衝著薛昭那張死人臉來的。

    聽了幾個熱線電話,不是薛昭的腦殘粉發花癡,就是打電話來痛罵現在醫生無良的憤青。

    再這樣繼續下去就沒法收場了,吳桐隻好強行圓場說:“看樣子聽眾朋友們的熱情都很高啊,相信今天薛醫生也為大家解答了不少生活中的問題。節目馬上就要進行到尾聲了,我們來聽聽最後一位聽眾朋友有什麽想問的。”

    估計導播現在也要瘋了,所有人都期待著最後這個熱線電話,隻聽廣播裏緩緩傳出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薛醫生你好,我知道跟你說這些話很不合適,可我現在實在是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了。前兩天我過生日,想買一個很貴的包包,但我不知道我男朋友已經失業兩個月了。他很為難的問我能不能等一等,我以為他不願意為我花錢,為此還罵他窮逼窩囊廢,總之說了很多很難聽的話,後來我才知道他這兩個月早出晚歸都是在找工作,我的信用卡到了還款日卻沒錢還卡,都是他幫我還的。但現在他說跟我在一起很累,要跟我分手。我真的離不開他,薛醫生你能不能跟我說點什麽?勸我也好,罵我也罷,都可以。”

    廣播裏除了女孩哽咽的聲音,還有呼呼的風聲,她似乎站在很空曠的地方,風聲呼嘯還帶著回聲。

    薛昭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沉聲問道:“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源江大橋上,沒有他我活不下去,他要是不原諒我,我就從這兒跳下去!”女孩的情緒似乎忽然崩潰了,對著手機歇斯底裏的大喊起來,江風卷著她絕望的聲音,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薑宴聽著廣播,心情頓時也緊張起來,她隱約聽到薛昭似乎小聲說了一句,“趕快報警找人,我先跟她說話穩住她的情緒。”

    薛昭極盡溫和的對她說道:“其實我很理解你的感受。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時常會惡語傷人,有時傷的是你最愛的人,有時甚至會傷到不相熟的無辜之人。我們總是用自以為對的話去形容別人,用高高在上的姿態指責別人。但事實上,我們生而為人,誰也不比誰高貴,誰也不比誰低賤。我們常常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然而真相往往會給我們當頭一棒。我理解你內疚的心理,得不到原諒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欠了別人千金萬兩一樣,焦躁而又不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這番話來,也不知道這些話是說給這位出口傷人的女孩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女孩果然被他吸引力注意力,吸了吸鼻子問:“薛醫生也有傷害別人的時候嗎?她是你的病人嗎?”

    薑宴聞言也緊張起來,他這番話是說給她聽的嗎?他一直都對傷害她感到抱歉和內疚嗎?那他會怎麽向別人提起她呢?是朋友,相親對象,還是……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就在意起了她在他心目中的身份。

    薛昭笑了笑,“並不是,她……隻是我偶然認識的一個女孩。”

    這句話讓薑宴的心情立刻跌到了穀底,但他隨後又說:“正是因為我們倆沒有什麽交集,我還傷害了她,所以我感到很抱歉。你傷害了你朝夕相處深愛的男朋友,我想你一定會比我更加難受。”

    大概是他的話刺痛了女孩的內心,女孩那邊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廣播中隻聽得到女孩悲慟的大哭,須臾之後忽然有人喊在喊“在那呢”、“姑娘你別想不開”,想必是警察已經趕過去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錄音棚裏也是一片唏噓,吳桐感覺自己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就過去了。

    這也算是直播事故了,其實一開始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就應該及時切斷熱線,但是薛昭怕女孩會想不開,所以提出先穩住局麵,趕緊報警救人的提議,所幸最後沒釀成什麽不堪設想的後果。

    對於那一天所有聽到廣播的青城市民來說,這隻是虛驚一場的小插曲。但是對薑宴來說,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和生命的平等。

    大概是因為受了薛昭的影響,這一晚上薑宴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就精神抖擻的趕去了醫院。

    然而她剛走到骨外科的門口,就聽見有人在怒罵,“那個姓薛的呢?讓那個姓薛的滾出來!一天到晚讓幾個護士當擋箭牌,他還是個男人嗎?當個醫生了不起啊!什麽玩意!”

    薑宴有些好奇的抬頭看了一眼,隻見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薛昭辦公室的門口,兩個在破口大罵,一個在對著來往的人群抹黑薛昭,說他是收紅包的無良醫生雲雲。

    她對旁邊一個比較臉熟的護士問道:“這些人是來幹嘛的?”

    噢,來找薛醫生鬧事的,醫鬧。”

    醫鬧?”薑宴詫異的提高了聲調。要知道薛昭可是全醫院都零差評的先進優秀醫師,從患者到家屬沒一個說他不好的,他怎麽會惹上醫鬧呢?

    前些天薛醫生接了一個兒童患者,小男孩放學的時候被出租車撞了,其實也不嚴重,就是手臂脫臼,身上有點擦傷。薛醫生給他把手臂接好,看沒什麽大事,開了點藥就讓出院了。結果小孩家長不願意了,非說他是糊弄人,又要掛水又要拍片的。薛醫生怕折騰孩子,就給開了兩瓶葡萄糖。但是家長還不滿意,拉著那個肇事司機又要辦理住院,說不住院醫保不給報銷。薛醫生覺得占用醫院資源,就是不給辦,結果這家長就不幹了,帶著親戚來鬧了兩天了。”護士無奈的撇嘴,輕輕歎了口氣。

    薑宴皺眉,“這家長腦子有泡吧?這世道怎麽什麽人都有。”

    護士聳聳肩,“哎,醫院裏奇葩多著呢,今天我們都是精神科的。”

    護士轉身去給病人輸液了,薑宴瞪了那群人一眼,剛要回外婆的病房,轉頭就看見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薛昭。她暗叫了一聲不好,急忙朝著他跑過去,趁著那群人不注意,一把將他拽到了角落裏。

    薛昭正專心致誌的想著薑宴外婆的手術,忽然就被人猛地一拉,等他回過神來才看清麵前的薑宴。

    你幹什麽?”他皺著眉,臉色有些冷冽。

    噓!”薑宴豎起食指示意他,神秘兮兮的小聲道:“你辦公室門口有人在鬧事,你先別回去了。”

    我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那些人已經在那兩三天了,不用理他們。我走了。”

    薛昭不以為然的轉身就要走,薑宴怕那些人會對他不利,立刻又站出來攔住他,“我都說讓你等一下了,你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話……等等,你這穿的是什麽?”

    她有些驚訝的盯著他白大褂裏麵的淺藍色襯衣,這熟悉的紋路,熟悉的樣式,不就是她之前送給他的那件襯衣嗎?

    她抬起頭盯著他,明亮的眼中閃著驚訝和興奮的光,“你穿了我送你的襯衫?”

    她之前說過,他穿了這件襯衫她就原諒他。他昨天還在廣播裏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今天就穿了她送的衣服。薑宴忍不住偷笑,他就這麽想獲得她的原諒嗎?

    而且他穿這件襯衫真的好帥,雖然隻露出了淺藍色的襯衣領子,但是搭著白大褂卻顯得特別清俊雋逸,涼薄中還帶著一些溫潤。加之他的白大褂口袋上掛著一支萬寶龍鋼筆,更是給他增添了一份沉穩和冷靜。

    她就知道她的眼光準沒錯,薑宴抿唇笑著,有些得意地想。

    薛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立即解釋道:“不是,其實這是我媽……”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不遠處一個明朗卻又按捺不住興奮的女聲忽然喊了一句,“阿昭!”

    兩個人聞聲都是一愣,薑宴剛轉過頭要去看,一個身影已經朝著他們飛奔而來,接著就緊緊地抱住了薛昭,她用顫抖而又激動地聲音說:“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