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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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手術在即,為了能好好照料外婆,薑宴幹脆住在了醫院。但即便是同在一個屋簷下,那天之後薑宴就一直沒有再見過薛昭。
不是她不想見,而是她不敢見。
她還沒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薛昭,總覺得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的跟他相處,在她徹底想清楚之前,她不會再冒然和他見麵。
晚上她像往常一樣,打了熱水準備回外婆的病房,然而剛走到骨外科的門診,就聽見一陣叮鈴桄榔的亂響,聽上去似乎是在砸東西,接著就是有人扯著嗓門罵人的聲音。
薑宴皺著眉看了一眼,門診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一大群人,人們都在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議論著,她將暖壺放在牆角,還是忍不住擠開人群走了進去。
門診已經被砸的麵目全非,地上到處都是碎了的藥水瓶,滿地的碎玻璃和水。吊瓶架倒了,椅子也翻了,一個男人捂著自己的手躺在病床上不停的□□,另一個指著周圍的人嚷道:“姓薛的呢?讓那個姓薛的給我滾過來,沒看見我兄弟都疼成什麽樣了嗎?他死哪去了?”兩個實習護士縮在一邊懼怕的看著鬧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竟然又是那天那幾個醫鬧。
很快就有人把護士長找來了,護士長安撫了一下兩個小姑娘,其中一個小聲啜泣著說:“薛醫生看過之後說讓我們先給他掛水,他一直亂動,小林紮了一下沒紮進去,他就說我們是故意的,然後說他孩子在咱們醫院看病也受到了醫生的怠慢,就非要薛醫生來親自給他輸液。我們說沒有醫生負責輸液的,他就說咱們醫院的醫生牛逼,然後就開始砸東西罵人。”
好了我知道了。”護士長簡單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盡量心平氣和的對床上的男人說:“先生對不起,我們這實習護士手生膽子小,紮疼您了。但醫生們隻負責看病,沒有負責輸液的。我是這裏的護士長,我給您紮,您看成嗎?”
男人瞪著眼道:“我就要他薛昭來紮針!他不負責,我就非要讓他負責一次!你們醫生不是都號稱白衣天使嗎?他算個屁!”
這句話險些就讓薑宴爆粗口了,然而護士長已經皺著眉開口道:“你看病就看病,罵人是什麽意思?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就這態度!怎麽著?你們醫院的醫生護士都挺牛逼啊,老子花錢來你們醫院看病,老子就是你們的上帝!趕緊給我叫薛昭過來!否則我就投訴你們!”
護士長毫不畏懼的看著他說:“好啊,那你就去投訴吧!你這種病人我們看不了,對不起我們不接待了。”
護士長說完帶著兩個姑娘便向外走,沒想到剛走了兩步,那個男人忽然追上來從護士長背後狠狠踹了一腳,護士長猛的向前一撲,幸好薑宴及時伸手拉了她一把,不然一定會受傷的。
是不是男人啊!怎麽能打女人呢?”
真是太沒素質了!醫院的保安呢?”
趕緊報警吧!這都是故意傷人了吧?”
周圍的人都在指責那幾個人,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憤怒,然而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製止他們。
世風日下,大家都懂的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重要性。
這一腳踹的護士長好半天都站不起來,薑宴關切的詢問了一下她的情況,又把她交給兩個姑娘,兩步衝到那個男人麵前,仰起頭聲色俱厲的怒道:“道歉!”
男人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又是幹什麽的?”
薑宴瞪著他,咬牙切齒的說:“我不是幹什麽的,就是看不過你這流氓行徑!女人都打,你還是不是男人?少廢話,趕緊道歉!”
他薛昭都是男人,我憑什麽不是?”
薑宴嗤笑,挑眉鄙夷的看著他,“我告訴你,不是長著個男人的東西就能被稱作男人了,叫你一聲太監都是侮辱了太監全家!薛醫生在手術台上救人的時候,你還是個胎盤呢!你也配和他比!”
你!”那男人被她一番話氣的額頭上青筋凸起,立刻提起了拳頭。
怎麽著,還想跟我動手啊?”薑宴毫不畏懼的仰頭死死的盯著他,一步步逼近他,指著自己的額頭怒道:“你有種就往這打,反正這就是醫院,你今天動一下手,信不信我讓你賠的傾家蕩產!”
你以為我不敢打女人是吧?”
男人目眥欲裂的看著她,說罷拳頭就向她揮了過來,薑宴下意識握緊雙拳閉上了眼睛,卻並不覺得害怕。
這個世上總有太多的不公和誤解,在外婆住院前,她和很多人一樣,認為現在的醫生是隻認錢不認命的吸血鬼。她甚至曾經拿著錢侮辱過薛昭的職業道德,但是當她和他們深入的接觸之後,她忽然就很心疼這個行業的人。
她看了太多辛苦的護士,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三班倒的生活讓她們眼下總是有著深深的黑眼圈,臉色憔悴的和這個年紀不相符。醫生們常常大半夜被叫起來去做手術,尤其在這個多事之秋,他們比任何人都怕出事。
就像有那麽一句話,這世上或許很多人都想要你死,但你的醫生一定想讓你活著。
薑宴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麽偉大,她甚至隻是單純的不能容忍那些人侮辱薛昭,可她卻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站出來了,哪怕今天挨了打,她也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
她閉著眼睛等著想象中的重拳,然而疼痛卻並沒有落在她身上,反而是耳邊想起了一個清冷卻又慍怒的熟悉嗓音。
你要是想動手就跟我打,欺負女孩子,就不覺得有辱你媽把你生成了一個男人?”
薑宴猛的睜開眼,隻見薛昭神色冷厲的站在她身邊,墨黑的雙眼深不不見底,薄唇抿成一條線,側臉緊繃著,右手正握著那男人的拳頭。
雖然他和平時一樣麵無表情,可他的身上卻散發著駭人的戾氣,隱忍的憤怒讓人心驚肉跳。
薑宴從沒看過他生氣的樣子,可在這種時候,她卻不合時宜的想到一個字,帥!
薛昭轉頭問她,麵無表情的臉上透著一絲關切,“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他在聽說了這邊的事之後就立刻趕了過來,剛走近人群就看見她不顧一切的衝了出來。那麽多人都隻會站在遠處看著,就連五大三粗的男人都不願意站出來,就她一個人像個被激怒了的小鳥一樣,怒不可遏的和人對峙。
他都不知道該說她太勇敢還是太傻。
薑宴用力搖頭,他忽然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側過臉一字一句的堅定地對她說:“你就站在我後麵,什麽都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我會保護你。
她怔怔的看著他,眼中有驚訝也有感動,更多的卻是無法掩飾的仰慕和喜歡。
這五個字像是世間最溫暖的羽翼將薑宴緊緊地包裹起來,那一瞬間她眼裏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看見薛昭寬厚而又健碩的背影。他那麽高,像是一堵牆一樣擋在她麵前,將所有的危險和傷害替她一手遮擋下來。
她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是過去二十八年當中誰都沒有給她的溫暖和堅定,她笑了笑,小聲卻堅決的說:“我相信你。”
薛昭緊緊地攥著那個男人的拳頭,極其冷漠的問:“我隻問你一遍,你今天晚上是想在派出所度過,還是想在骨科病房度過?”
男人怒極反笑,“威脅我?老子可不是被嚇大的。”
薛昭不置可否的點頭,“看樣子你已經選好了。”
他說完,忽然把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塞進了薑宴懷裏,又對她說:“你往後站,小心傷到你。”
哦,那你一定要小心一點,千萬別受傷。”薑宴急忙向後退了兩步,擔憂又焦急的看著他。
薛昭麵無表情的挽起襯衣的袖口,擲地有聲的說道:“現在我脫了這身白大褂,我就不再是一個醫生,而是以一個打抱不平的普通人身份在跟你說話。在看的各位可以作證,從這一刻起,出了任何事,都由我薛昭一人承擔,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好啊,姓薛的你挺有種啊!”那個男人麵目扭曲的連連點頭,“我告訴你,之前我兒子被車撞了之後我就看你不爽了,還副主任醫師,你是個什麽東西!”
薛昭厲聲道:“你兒子不過是點小擦傷,你卻非要辦理住院。醫院裏這麽多人急著用病床,憑什麽給你占用資源?你以為醫院是你家開的?”
不是我家開的又怎麽樣?你們醫生不是就認錢嗎?我掏錢住院,你們還裝什麽道貌岸然!”
站在一旁的薑宴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一步上前憤然道:“你說夠了沒有?一個男人屁話那麽多!薛醫生不是那種看錢的無良醫生!你那麽有錢怎麽不請私人醫生?給你兒子看病的同時也看看你是不是腦損傷!”
你們這群王八蛋!”男人恨得咬牙切齒,目光瘋狂的對著周圍看了一圈,忽然瞥見了櫃子上被遺留的一把手術刀。
薑宴暗叫了一聲不好,剛要伸手去搶,男人已經先一步奪走了手術刀,幾近失控的對著她揮舞起來。
都說手術刀是最鋒利的刀刃,在皮膚上輕輕一劃就能皮開肉綻,薑宴看著眼前有一道刺眼的冷光閃過,腦中隻有一個想法,如果這刀從她臉上劃一下,那她一定會被徹底毀容的。然而下一秒薛昭忽然伸過右手臂替她擋下了那一刀。
周圍忽然一片靜寂,隻聽到有鮮血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那麽刺耳又驚心。
她瞪大眼睛驚恐而又慌亂的看著薛昭鮮血淋漓的手臂,帶著哭腔失聲驚叫道:“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