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皆是苦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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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瑩兒持劍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的看著官兵們從書房內將一件件瓷器搬出來,每搬出來一件,身後的一群上了年紀的老爺子就道小心點、不要摔壞了之類的話,讓她的眉頭扭成了麻花,轉身恐嚇道:“若再有人出聲,就休怪我一拳砸碎這些無用玩意。”

    眾人一看這女娃如此狠毒,要將他們半輩子收藏的年份瓷器砸壞,一個個噤若寒蟬,怒視著這個漂亮女娃。

    韓瑩兒輕輕挑眉,無視眾人眼中怒火,剛要好好的看看搬出來的巨大瓶形瓷器,就看到門口處站著的祁寒彥。

    “你不是在柳石街徹查邪神嗎?怎麽走到我這裏來了?”

    韓瑩兒臉色徒然一黑,有些質問祁寒彥的擅自主張,居然不聽令,擅離職守。

    祁寒彥自然不敢說自己懷疑掌櫃那家人的事情,畢竟那日隻是一絲氣息,而且一閃而過,自己並沒有萬分把握。

    況且對於修神來說,無論是正神還是請神者,隻要不泄露氣息,韓瑩兒這種搜查根本不可能查處出來,至多便是查到那些平凡人家**養的神像罷了。

    祁寒彥可不想被韓瑩兒破口大罵,早就將想好的理由拋出來:“師傅當心師姐的安危,所以讓我要跟在師姐的身旁。”

    韓瑩兒一聽這話,心中雖然不滿祁寒彥擅離職守的行為,但是一想到自己爺爺對自己的態度和保護,也不覺得祁寒彥說的是假話,有些無精打采道:“那你就跟著好了。”

    旋即也沒了心思看那瓶形瓷器,招呼眾人徹查完畢後,去下一家。

    鳳梧居住之所繁多,而且大多都占地極廣。王徐的府邸不消去說,就連普通人家的府邸都是長廊水池,假山鮮花比比皆是。

    祁寒彥倒是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人府內的假山水,而且估摸多久才到那書店掌櫃府邸。

    看到祁寒彥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韓瑩兒還以為是剛剛自己對他的態度過於惡劣了,心中有些內疚,但是此刻是在軍伍中,不好發聲安慰,隻能有意無意的與他挑些話題,分散不開心的情緒。

    “其實師弟不必那麽擔心師姐我。雖然師姐不像你是所謂的仙胎,仙道路途一日千裏,但是好歹我也在這條路上走了十八個來回了。”

    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腰腹的丹田笑道:“早就將此處開墾的通徹無比,猶如高山流水一樣綿綿不絕,走在這道上的第二步了。若是用仙道武學上的話來講,師姐我可是竅仙人~”

    聽到韓瑩兒有些打趣的說話,祁寒彥木訥的點點頭,心思並不在上麵,而是隱晦的神氣蓋眼,望向鳳梧院落深處。

    果不其然,不一會就找到了店小二所說的門前兩個紅燈籠,燈籠下兩隻貔貅石像之處。

    見祁寒彥不搭話,韓瑩兒也覺得自己開解夠了,便沉下心視察,不再理會祁寒彥了。

    祁寒彥的雙目在那門口遊蕩了許久,猶豫許久,才毅然決定釋放一絲神氣湧入那院落中。

    神氣伴隨著清風飄飄蕩蕩就進了院落,好一會,祁寒彥臉色一變,看到韓瑩兒並沒有注意自己,便閃身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裏,伸開手,就看到一團有別於自己氣息的神氣滾滾轉動著,裏麵同時夾雜著一個字:滾!

    祁寒彥看到這個字又好氣又好笑,自己傳遞過去的字裏行間都是在詢問那掌櫃的婆娘是不是正神,卻被如此對待。

    祁寒彥決定先行下馬威,才能與他們好好的談一下了。

    白秋鹿臨死前的灌頂可不是看似那邊無用的,百年修煉時光積蓄下來的神氣,若是祁寒彥不惜一死全部爆發出來的話,整座厭魂城都將夷為平地。

    一股自帶正神的神氣夾雜著祁寒彥的怒氣再一次湧入那人府邸,隨後便能感覺到一絲顫抖的神氣緩緩悠悠的從那府邸傳回他的手上。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降臨,賤內不知尊卑,還請大人贖罪!在下翟墨東,還請問大人名諱。”

    祁寒彥略微想了想,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傳導道:“老夫龐劍客,既然是無心之失,便饒恕你二人的罪過。不過這厭魂城向來禁神,你二人為何要在此地居住逗留?不怕有朝一日被發現,雙雙身死道消嗎?”

    “大人此言確實是個理。可是小人舍不下賤內投胎轉世。所以當年偶然遇到一人,那人見小rén miàn如死灰、毫無生機的樣子,動了惻影之心,給了小人一部神籍,小人才步入神路,成為了一名請神者。如今賤內還差一步便可陰神大成,到時進小人竅穴正神位之後,便是小人離開厭魂城之日。還請大人憐憫,不要見怪剛剛賤內的無禮舉動。”

    翟墨東坐在家中前院的老爺椅上,背後早已濕透冰涼一片,坐在他身旁的女子更是身軀顫抖,死死的抱著他的手臂。

    顯然祁寒彥的氣息將兩者震懾住,忍不住的卑躬屈膝。

    “可是此處終究不是長居之所,你二人還是速速考慮何去何從吧。不過當年指引你走上神路之人,可否告知老夫是何人?”

    翟墨東遲疑了一下,然後咬咬牙道:“還請大人贖罪。我在恩公前發過誓,就算是死,也不會說出他的大名。至於去處,我二人結拜的大哥和三弟分別坐落在應鸞山與白山之中,雖然不像此處生活這般奢華美好,可是我等已不是凡人,隻等賤內入竅正位,便舍棄一切,湧入山林中。”

    見此人不願意說出引他入神路之人姓名,祁寒彥也不好再逼迫,但是一聽到這兩座山頭的名字,卻眉毛一挑,疑惑道:“這二神與你有和淵源?”

    一聽到祁寒彥的詢問,翟墨東歎口氣道:“我這兩位兄弟皆是苦難人。大哥原是伏魄山裏的獵戶,家中本有一子一女。可惜安家於伏魄山那水源的下坡處,那年水龍衝了土地,我大哥又剛好進城換物資,回到家中時候家沒了,一老兩少也不見了蹤影。大哥發了瘋一樣潛入那河中,殊不知居然在河深處看到自己家人被一隻巨大的水龜背著,可惜早已沒了生氣。那水龜見我大哥在水底看到屍首,心神俱裂,一口氣沒有憋住,便瞬間臉色發青,就要溺水而亡的時候,一個掃尾將我大哥掃出水麵,救了他一命。但是家人殞命,我大哥哪裏還有活的心思,自然是一動不動的躺在河邊等死。”

    祁寒彥聽到水龍入土,眼睛猛然的銳利起來,眼球處浮現出畫老與郭姓男子的麵容。

    “但是都說心有所想,神之有予。我那大哥一心隻剩下求得家人複活,那老龜居然從河底爬上來,教授了我大哥一則神籍,算是能保證家人的魂魄不入輪回。於是乎,我大哥匆匆來城內和我說了這一切,為了不拖累我等,便一個人帶著一家老小三人入了白山。”

    見那位‘龐劍客’沒有回應,翟墨東不敢停止回話,繼續說道:“至於我那結拜的三弟更是淒涼。原本是厭魂城的居民,住在柳石街中。他爹可是當年厭魂城的一名城防官兵,家中雖然不富裕,可是這爺兩過的很是快活。奈何他爹有個毛病,就是喜歡去前街的青樓牌坊,與人爭風吃醋。那日剛好與一名從其他地界而來探親的高官鬥氣,醉酒之下居然打死了那高官的一名侍衛。這一下可不得了,我那三弟的老爹被下了大獄,連審訊這一道都省了,直接三日後問斬。我那三弟跪在那高官府邸前磕頭磕了三天三夜,若不是我賤內每日給他送去一些吃食,早就先一步比他老子離開了。”

    翟墨東想著往事,不禁重重歎口氣。

    “可惜shā rén償命,天經地義。我三弟的老爹還是在三日後問斬了,斬首那一日,三弟趴在他爹身前,死死的問了一句你死後我怎麽辦的話。他爹豪爽笑道:‘莫不是做不得人上人,就活不下去了嗎?好好活著!’我三弟聽完這句話,就看到他爹的脖頸處鮮血狂飆,一顆大笑的頭顱滾到自己的腳邊。本以為償命後此事了解,可惜那高官咽不下這口氣,居然要曝屍十日,懲除惡徒。我那三弟怎肯讓死去的老爹再受辱,既然叫官官不應,那便隻能向大人您這般的高人求救,還真給他遇到了一個遨遊天際的正神。於是乎,我三弟那日帶著正神拿下他爹的屍首,便隱入白山山林之中了。”

    翟墨東有感而發繼續道:“其實大人你也看的出來,我們這些貧民老百姓,隻求安穩安定的生活。哪裏還有什麽念頭造反求神,哪還有求神庇佑的精力。可是啊,這天底下總是有這麽多無法解決的事情,我們求人不行,隻能求神了。就算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在所不惜的!”

    祁寒彥半晌沒有回話,卻是在一字一句斟酌這位書店掌櫃的話。

    天底下有那麽多無法解決的事情,人力不可達,唯有心之求神,以物易物罷了。

    自己那時候不也是與他們一般,耗費自己的陽壽,求得與父母相見一麵的機會嗎?

    想到此處,祁寒彥黯然神傷,再也沒了想去試探這翟墨東掌櫃和他夫人的心情,淡淡拋了一句道:“若趕得急,你二人趕緊向你們的結拜兄弟報信,這厭魂城新任城主正在去應鸞山與白山剿神的路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