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賺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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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要是換個人說, 周敏都不會多想。

    但她本來就隱約覺得齊老四猜到了一點自己的秘密,這人又一股躍躍欲試想要打探消息的模樣,周敏自然深為戒備。

    雖然她並不覺得齊老四會找到靈泉, 但那是以前,泉水並不起眼, 如今她每天用得那麽頻繁, 有心盯著真的會半點痕跡都沒有?

    其實這種痕跡, 如果被別人察覺到, 也根本無所謂。因為沒人會把事情往那麽荒唐的方向去想, 覺得一切都是因為靈泉的功用。畢竟自從周敏開了個頭之後,萬山村裏在地裏備上幾個桶儲水,已經是非常普遍的事了。

    但齊老四不一樣, 他或許沒證據,但抱著找茬的心思,還真有可能給他看出關鍵來。

    這麽一個人留在村子裏, 周敏心裏實在難以安寧。

    也不知道上次齊老三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讓他閉嘴的, 能不能再來一次?

    腦子裏轉著這些念頭,但當著齊老四麵, 周敏卻是半點端倪都不露, 理所當然的道, “自然, 土豆畝產本來就高。我買種子的時候聽掌櫃的說, 北邊兒侍弄得好的還有畝產五千斤的呢!”

    齊老四目光一閃, “竟然是這樣?我還以為是你們發現了什麽增產的秘訣呢!”

    四叔說笑了, 真有這種好事,哪裏輪得到我們來發現?”周敏一笑。

    齊老四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麽,但遠遠看到齊老三從外頭走過來,他便改口道,“那這等好物,咱們村裏可要多種些。有了它,災荒年也不怕了。”

    可不是。”周敏道,“我們家也有專門選出來留種的,四叔要的話,三文錢一斤賣你。”

    那就多謝大侄女了。不過我這會兒可沒帶那麽多錢,還得回去跟家裏商量商量,東西你可要替我留著。”齊老四立刻道。要不要是一回事,周敏開了這個口,他自然會順杆爬。

    周敏也就敷衍的點點頭,這種口頭協定,連他要多少斤、什麽時候要都沒說清,誰會當真?

    到時候他要是真的敢開這個口,賣他十斤二十斤,對周敏來說也不難。

    在齊老三回來之前,齊老四就拎著土豆走了。所以他進了門,隻是問周敏,“你四叔來做什麽?”倒也沒有太過擔心,畢竟周敏的伶俐他是見識過的,不至於會被齊老四忽悠了去。

    周敏笑道,“來買土豆。既然他來送錢,我就賣給他了。”

    其實周敏也很想跟齊老三商量一下,可誰叫她之前根本就沒有將靈泉的事坦然相告?未必是想隱瞞,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下意識的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周敏能夠理所當然的相信石頭,直接把人帶去,卻根本沒想過告訴兩位家長。

    這會兒再提起來,就不太合適了。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隻能她自己來解決。

    齊老三點頭,看了看堂屋裏堆著的土豆,不由皺眉道,“按照這個速度下去,什麽時候才能賣掉?”

    這倒沒問題。”周敏道,“現在隻是村子裏,等消息傳出去,周圍幾個村子應該都會有人過來。實在不行就送去縣城碰碰運氣,總能賣掉的。”

    對了,你說讓你老費叔送去縣城的,可準備好了?”齊老三想了想,又問,“我剛才回來的時候聽說他明天要去給世雲送東西,正好一並送了,也省得麻煩。”

    周敏指著旁邊靠牆放著的兩個竹筐道,“早就選好了,我還特意讓石頭編了兩個筐,拿去送人好看些。”

    齊老三上前看了一眼,不由道,“怎麽我瞧著這不是最大的那一起?”

    這一回收獲的土豆,最大的一個呈炮筒形,有將近二十厘米那麽長,頂部直徑八厘米左右,底部直徑十二厘米,是個當之無愧的巨無霸。周敏特意挑出來擺在堂屋的神龕下麵門麵,按周敏開玩笑時的說法,放在那裏供奉祖宗,保佑明年的土豆收成還能那麽好。等供到過年,就把它切了燉雞。

    下麵一起則是長度超過十厘米的大土豆,隻選出了幾十個,被周敏單獨放在一邊。

    然後才是那些十厘米左右,也就是現在裝在框裏的這些。

    齊老三原本以為最大的那些才是要送去縣城的,所以才有此一問。

    周敏道,“那些看上去大小不一,到時候世雲大哥拿去送人卻不太好分。所以選了這種個頭比較勻稱的,擺在一起也好看。最大的那一起,回頭送去邱家吧。”

    之前的靈芝也好,種出來的菜也好,都是賣給了邱家,這齊老三是知道的。所以聽周敏這麽說,他也不覺得有問題。縣城那邊畢竟是白送,又不圖他們什麽,最大的留給邱家也是應當。

    事情定下來,第二天周敏就帶著兩筐土豆,上了齊老費家的牛車,前往縣城。

    這一回周敏連石頭都沒帶,除了趕車的齊大山,隻有她跟齊老費兩個在車上,所以路上說閑話時,周敏便裝作好奇的問道,“老費叔,你經常往來縣城,不知道聽沒聽過齊阿水的消息?”

    怎麽想起問他?”齊老費愣了一下,而後搖頭,“倒是不曾聽過。”

    隻是忽然想起,不是說他帶著老娘進城謀生去了嗎?”周敏道,“我想,對我們來說,縣城那麽大,要找一個人自然很難。但世雲哥就在衙門裏當差,要打聽消息應當不難罷?好歹是一個地方出來的,難道就不曾聽說過?”

    這個時候的戶籍管理製度還是比較嚴格的,百姓安土重遷,流動人口自然也就不多。像高順縣這種偏遠地區的小縣城,城裏有多少人,衙門裏的人自然都是心裏有數的。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出現幾個生麵孔,一旦出現,衙門不可能注意不到。

    齊阿水雖然算是“外來務工人員”,不怎麽起眼,但下頭巡街的捕快差役難道就沒發現他?知道是齊世雲同村的人,難道就沒告訴過他?要知道這個時候鄰裏關係還是相當密切的。更別提齊阿水和齊世雲還同宗。”

    這我倒是沒問過。”齊老費道,“待會兒見了你世雲哥,問一聲就是了。你說得對,好歹是咱們村裏出來的,若他在城裏手腳還是不幹淨,難免連累你世雲哥沒臉見人,回頭須得交代他小心在意。”

    周敏達成目的,自然微笑點頭。

    她始終對齊老四送齊阿水去縣城這件事有些耿耿於懷。

    ——以他的算計,對齊阿水也隻是純粹的利用,真的會甘心分一部分好處給他?

    齊世雲看到車上的兩筐土豆時,竟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問齊老費,“爹,這東西哪裏來的?”

    是敏敏家裏種出來的。上回他們進城,在街上逛的時候看見賣種子的,虧得這孩子膽子大,買回去種下了,這是剛收上來的。他們一家有心,這些是特意送來給你的,不管拿去做人情還是自己吃都好。”

    這是你們家自己種的?”齊世雲拿起一個土豆掂量了一下,看向周敏,“不知畝產多少?”

    畝產兩千斤!”齊老費伸出兩個手指,笑眯眯的道,“我已經跟敏敏說好,明年勻給咱們家一些種子,也種它幾畝地!”

    兩千斤!”齊世雲臉上的震驚和喜色幾乎要溢出來,如果這話是周敏自己說的,他或許還要質疑一下,但既然是他爹說的,那就不會有假。他緊盯著周敏,“敏敏,這洋芋你們是怎麽種的?”

    原來這是叫洋芋?”周敏笑著說,“這名字可有什麽說道?我自己把它叫土豆。”

    她已經從齊世雲的態度裏看出來了,隻怕這土豆推廣工作不是不順利,是非常不順利。甚至種植的產量也可能跟預想的不太一樣。所以知道她種出來了,才會如此興奮。

    既然如此,她當然也要奇貨可居。

    果然齊世雲見她關注起名字,真正的問題卻沒有回答,便著急道,“叫什麽不重要……哎呀,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明公!”

    平心而論,齊世雲本來是想打聽到了這個種植之法,自己去縣太爺麵前邀功的。但他轉念一想,自己也算是半個讀書人,不可能親自下地,就算能說得清楚,明公也未必會相信,還不如直接把這兩筐洋芋和人都送過去。

    到時候,一個舉薦之功難道能少得了自己的?

    再說,到底是萬山村的人種出來的,自己臉上也有光彩。若是周敏得到明公嘉獎,那也是全村人都跟著沾光的好事,對自己更沒有壞處。

    齊老費這會兒也聽出了一點端倪,連連點頭道,“對對,聽你世雲哥的。”

    周敏這才點頭,又有些為難的回頭看著牛車上,“這些東西。”

    我叫人來搬進去就是。”齊世雲道,“明公待會兒想必也要看。”說到這裏,他斟酌了片刻,覺得跟周敏通個氣沒壞處,便壓低了聲音,“敏敏,世雲哥也不瞞你,這洋芋是上頭發下來,說是務要推廣種植的。但咱們這裏可沒人懂得怎麽侍弄,去年明公在官田種了十幾畝,最後收上來一畝卻隻有不到二百斤,那些滑頭鬼看見了,誰願意種?你這一來,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啊!”

    原來是這樣。

    周敏點頭道,“我明白了。”

    這麽幹脆,反而讓齊世雲更加擔憂,但眼看已經到了二堂,來往的人多了,也不方便說話,他也隻能找了兩個差役,交代他們去把車上的東西搬進來,又令人看著車,然後讓周敏和齊老費在門外候著,自己進去通稟。

    陳縣尊在高順縣任官兩年,眼看明年就要到磨勘遷轉之年,卻根本沒做出什麽亮眼的政績來,心裏自然也著急。這一回上頭督種土豆,原本是要在幾個縣裏選一個出來試種,他費盡功夫才搶來了這個機會,本以為能給自己添些功勞,明年考評時,上官那裏自然也好說話,卻沒想到接到手的是個燙手山芋。

    這會兒聽齊世雲這麽一說,立刻讓把人請進來。

    等見到了齊老費和周敏,他理所當然的認為齊老費才是主事之人,甚至沒怎麽擺縣尊的架子,先開口招呼。

    齊世雲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才低聲提醒了兩句。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陳縣尊將視線轉到周敏身上,便有些不信,“就是這個小姑娘種出來的?”

    呃……”齊世雲本該斬釘截鐵的答應,但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並沒有問過是不是周敏自己的主意,這萬一要是她也說不清……

    但沒等他想完,周敏已經開口道,“回稟縣尊大人,這土豆的確是我種出來的。”

    這會兒出去搬東西的人也回來了,直接將兩筐土豆抬到了堂上。陳縣尊再坐不住,走下來親自驗看過,果然個頭既大,表皮也光滑,遠比他之前在官田裏種出來的要好得多,不由舒了一口氣,向周敏道,“是怎麽個種法,你如實說來。倘若果真有用,本縣自會具折上奏,為你請功!”

    不敢當功勞,都是大人治理有方之故。”周敏隨口說了一句奉承話,這才將自己種土豆的過程說了出來。

    陳縣尊顯然並不是那等自矜身份、清高得不理俗物的官員,聽得非常仔細不說,偶爾開口提問,也能問到點子上,比如為何要將土豆切塊,又如何施肥等。

    等聽周敏說完,便忍不住感歎了起來,“我聽你把它叫做土豆?這名字倒也相宜。原本叫做洋芋,乃是因為這東西是外番舶來,漂洋過海,又與咱們的芋頭相似,方才叫了這麽個名字。所以種的時候,下頭的人也是當做芋頭來種,土中施肥之後,挑了個頭大的整個種下去,卻原來從根上就錯了!”

    芋頭的種法周敏也知道,就是選個頭合適的芋種,種下去之後,這芋種逐漸長大,然後再在周圍增生出子芋頭甚至孫芋頭來。等到收獲的時候,一挖就是一窩,小芋頭環繞著個頭最大的母芋頭。

    但土豆卻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在生長過程中,根係從塊莖之中吸取養分,等土豆苗長出來之後,地下的土豆多半已經被吸幹,隻剩下一張空殼了。而新的土豆卻是在根係上膨脹增生而出。

    所以使用種芋頭的方式,最終的結果隻能是一窩長出太多莖葉,將營養搶光,土豆卻根本沒地方長,這樣一來,產量不高不說,個頭也不會太大。

    解開了這個疑團,陳縣尊顯然也是心情舒暢,不但將周敏誇成蕙質蘭心的閨門人物,就連齊老費和齊世雲兩個,也得了一聲“好”,讓兩人笑得合不攏嘴。

    回頭就將這個消息送到各家,再把種子發下去,督促他們明年務必種上這洋芋……不,土豆!”陳縣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著道。

    周敏聞言,不由看了齊世雲一眼。

    齊世雲也是個乖覺的,立刻湊過來低聲問,“敏敏,可是有什麽問題?”

    周敏道,“這樣勒令他們去種,何如讓人求上門來?”

    想當初陳縣尊推廣土豆,被各家大戶拒絕,心裏自然不可能沒有芥蒂,這會兒抻他們一下,把麵子找回來,也不是壞事。即便這是陳縣尊十分著緊的政績,不敢弄得太過,但至少也要占據主動地位才行。

    這才符合官府的行事。

    齊世雲聞言,果然眼睛一亮,立刻走到陳縣尊身邊,低聲如此這般說了,陳縣尊先是皺眉沉吟,但很快眉頭就舒展開來,帶上了幾分笑意,顯然齊世雲在周敏的基礎上,連怎麽操作都想好了,這才能哄得陳縣尊心情大悅。

    好,此事就交給你去辦。”陳縣尊答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周敏,“一應耗費,隻到戶房支取便是。”

    齊世雲拍胸脯保證會把事情辦好,又看了看地上的兩筐土豆,道,“明公有所不知,我這妹子是個有心的,因種出的新東西,便送了兩筐來與我。我雖不才,願借花獻佛,將之轉呈明公。如今咱們既然要推廣,何如今晚在縣衙設宴,正好讓上下都嚐嚐這土豆的滋味?”

    不錯。”陳縣尊點頭道,“不過我卻不能占這個便宜,這些土豆就算是本縣買下。”說著揚聲叫了個家人進來,令他將周敏領到後麵去見自家夫人。

    從二堂出來,齊世雲對周敏道,“敏敏你運氣好,還能拜見夫人,若能得了她老人家的眼緣,往後時常來往,隻怕就連哥哥我也要沾你幾分光了。”

    世雲哥說笑,明公與夫人是什麽人?我怎能入得了他們的眼。”周敏口中謙虛,心裏卻也著實不想被看重。她隻是想過太平日子,並不想為自己揚名。

    所以去見縣尊夫人的時候,她表現得很謙卑,甚至帶著幾分畏縮的小家子氣。夫人聽說是誤打誤撞解了縣尊的心事,賞了一兩銀子就把人打發了。

    雖然一兩銀子看上去很少,但周敏也不嫌棄。她賣出去那麽多土豆,還沒有一千錢,這兩筐土豆撐死了五十斤,能賣一兩銀子,不能更劃算了。

    從夫人那裏出來,齊世雲還在外頭等她,周敏一見就猜著了幾分。

    果然齊世雲把人領到自己平時當差的房間,便直截了當的問,“你家裏這會兒還有多少土豆?”

    世雲哥從縣尊那裏接了這個差事,莫非要用到我家裏的東西?”周敏問。

    齊世雲點頭,“正是。明公去年種出來的土豆,總共也隻有不到三千斤,要供應各家所需,大為不足。你若能將家裏的土豆轉給縣衙,那是再好不過。”

    世雲哥別嫌我不識好歹,”周敏道,“不知道這價錢怎麽算?”

    縣衙的種子卻也不是白送的,否則下麵的大戶不會那麽抵觸。——要人家花錢去買畝產隻有二百斤的東西,誰願意當這個冤大頭?但現在既然畝產二千斤,自然有的是人搶著要種,縣衙自抬身價,這價錢隻怕又與之前不同了。

    那些跟周敏沒關係,她隻希望齊世雲別把自己當傻子。

    辦這個差事,他肯定能從中得不少好處,分潤一部分給自己,那是應有之義。

    齊世雲驚訝的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你,我聽爹說,你之前在家裏賣的是二文錢一斤,種子想必更貴,我給你翻倍,如何?”

    周敏原以為他給三文就到頂了,有這個價錢,自然不會不滿意,含笑道,“就依世雲哥的意思,我家裏還有三千斤,但個頭沒有今日拿過來的這麽大。這些是專挑出來給世雲哥做人情的。而且,這三千斤也不能都讓給世雲哥,我家裏總要留一些,免得親戚朋友們上門還要空手回去,最多給你兩千斤。”

    足夠了。”齊世雲並不在意,點頭答應。

    反正明公那裏,需要報賬的隻有兩千斤,這兩千斤等於是花縣衙的錢替他自己收了,到時候一轉手賣出去,就是一大筆進項,中間不用他自己出一分錢,還有比這更好的買賣?

    而他真正在意的,也不是周敏能拿出多少,而是,“但你得保證,除了送人之外,不能讓這土豆從你那裏流出來。”

    從來壟斷的生意,才最好做。

    周敏道,“世雲哥放心,規矩我懂,除了送人的,之後不會再賣。”

    齊世雲當即帶人去戶房支了銀子,直接稱了八兩給她,然後交代,過幾天他會親自帶人回去運土豆,讓她把東西裝好。

    送他們出來的時候,齊老費卻忽然開口道,“敏敏,我記得你還種了另一種從城裏買回去的種子?”

    什麽種子?”齊世雲立刻問。

    周敏道,“我叫它玉米,是金黃色的,色澤如玉,所以我叫它玉米。”

    齊世雲的興致立刻大減,“原來就是苞米。這東西卻不像土豆這麽麻煩,跟種高粱黍米卻也差不多,隻是植株不能太密,如此一來,長得太高風一吹便容易倒伏,敏敏你也須得注意才是。”

    周敏一聽就知道再賺一票的機會沒了。畢竟這縣城裏有的是經驗豐富的老農,也不是什麽東西都種不出來的。這土豆還是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嚐試幾年,未必不能想到辦法。她也就是打了個時間差罷了。

    反正既然縣衙要推廣,那麽接下來種的人也很多,她的種子也就不愁賣不出去了,算是個好消息。

    眼看就要出縣衙了,周敏這才趕緊問,“世雲哥,不知你在城裏,聽沒聽過齊阿水的事?”

    齊世雲聽到這個名字,臉卻立刻沉了下來,“怎麽問他?”

    周敏一聽就知道他聽過,恐怕不光聽過,還扯上了不太光彩的關係,便道,“世雲哥不知,當初這個齊阿水就是進了我家裏,但是九叔公當時疑心是有人指使他的,指使他矢口否認。所以我想著,若有世雲哥幫忙,找他問問那人究竟是誰,也好心裏有個底。”

    這一番解釋算是非常合理,就連之前被瞞著的齊老費也表示理解,齊世雲這才黑著臉道,“這家夥進城沒多久就犯了事,這會兒在三班那裏關押著呢。好在劉班頭同我關係親近,這事沒張揚出來,隻把人關著。你若要見他,我帶你去便是。”

    那就有勞世雲哥了。”周敏想了想,取出之前那位夫人給的一兩銀子遞給他,“想必劉班頭平日裏也很辛苦,這是我一點心意,世雲哥幫我請他和下頭弟兄們吃頓酒。”

    齊世雲沒接她的銀子,“酒我自然會請,這錢卻不要你出。你這回來得湊巧,我才接了這樁好差事,回頭辦好了,說不得能往上走一步,這就比什麽都強了。”

    也是,在官府裏混,相較於銀錢,當然是升官更令人期待。縣衙裏的這些小吏們,其實大部分都是世襲製的,齊世雲沒什麽根底,要在這裏混出頭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抓住這次機會上前一步,就是將來陳縣尊走了,那他也是個能吏,下一任主官同樣要倚重。

    齊世雲親自帶著周敏去見了劉班頭,這次齊老費就沒跟著了。

    劉班頭也很幹脆,知道是齊世雲的妹子,便立刻讓人帶她進去見齊阿水,半點沒有為難。

    班房跟牢房的關係,差不多就是後世看守所和監獄的區別,普通違反治安管理條例的,短期拘留就關在看守所,大罪重罪審結之後才會轉到監獄去。所以齊阿水犯的事應該不大。

    但即便如此,周敏見到他是,他看上去仍然瘦得沒有人形。之前那種帶著母親離家的意氣風發,卻是半點都見不到了。

    似乎沒料到有人來看自己,齊阿水抬頭盯著周敏看了一會兒,才把人認出來——這半年來,周敏長了個子,精氣神也非過去可比,難怪他不敢認。而認出來之後,齊阿水卻沒有立刻開口譏諷,而是若無其事的低下頭去,仿佛沒看到人。

    看來班房很鍛煉人啊!

    齊阿水。”周敏在他對麵站定,“我今天來見你,隻是想問一件事,當初那件事,背後是有人攛掇你的吧?告訴我他是誰。”

    齊阿水沒有立刻反駁,等於是承認了周敏的話,卻沒打算把人供出來。

    他眼下是這種情況,周敏自然也沒多少顧慮,也不耐煩跟他周旋,便直接道,“你承不承認都沒關係,我隻問你,齊老四是怎麽說服你到我家裏來偷錢的?”

    這下齊阿水開了口,“齊老四?你怎麽會想到他?”

    不是他?”周敏道,“但當時可是他把你送到縣城,你們不是一起賣了靈芝,分了錢嗎?”

    大概是靈芝這兩個字刺激到了齊阿水,他猛然抬起頭來,盯著周敏,“你怎麽知道靈芝?”但旋即,他又低下頭去,靠在牆角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果然是這樣……”

    有人給你分析過,說我家的銀子不是地裏挖出來的,是不是?那人不是齊老四,是誰?”

    是金翠……”齊阿水這次倒是十分幹脆的吐出了名字。

    金翠?那是誰?”這個名字聽著十分陌生。

    齊阿水麵上露出幾分尷尬,“就是阿光家的,她……與我相好。”

    原來是趙氏!因為此人之前來買過土豆,出手十分大方,而且周敏看她身上的衣物也好,裝扮也好,都與村裏人大不相同,所以好奇問起過。安氏沒多說,但卻告誡周敏離她遠點,似乎對方的作風有些不正,與村子裏好些男子勾勾搭搭。

    但是這件事,周敏百分之百肯定跟齊老四脫不開關係。

    齊老四和趙金翠會有什麽關聯?

    想想阿秀曾經透露出來的,吳氏曾經哭訴過齊老四在村裏有別的姘頭,再聯係關於趙氏的那些風評,還有趙氏跟齊阿水的關係,周敏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竟然是這樣!

    原來齊老四借了她的手,我說你怎麽跟他混到一起去的。”得到了這個答案,周敏也就鬆了一口氣。

    她自己或許不方便出手對付齊老四,但總有人可以。如果那個在村子裏非常吃得開的阿光知道齊老四給自己帶了綠帽子,會怎麽做?

    齊阿水聞言卻是一愣,“金翠跟齊老四有什麽關係?”

    你跟她有什麽關係,她跟齊老四大概就是什麽關係吧。”周敏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這不難猜吧?要知道,我家裏的事,誰會比齊老四知道得更清楚呢?”

    齊阿水的嘴唇囁嚅了幾下,似乎想反駁,卻又自知沒有底氣。他低頭想了片刻,才有些瘋狂的笑了起來,“原來我隻是他們手裏的一把刀……”

    既然知道了背後的關係,推斷出過程就很容易了。明顯齊老四跟金翠一起謀算,把他當刀子使,而他卻傻乎乎的以為自己得了最大的好處,對金翠死心塌地。

    賤人!”齊阿水咬著牙恨聲道,“這麽說來,我被抓到這裏來的事,估計也跟齊老四脫不了關係,他怕我把事情說出去!”

    還不算太笨。周敏勾了勾嘴角,“那又怎麽樣?”

    齊阿水卻抬起頭盯著她道,“你既然來見我,又知道齊老四在背後搗鬼,肯定也不甘心被他算計,是不是?”

    是。不然我就沒必要來見你了。”周敏道,“但很顯然,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件事跟他有關,甚至如果不是我提醒,你都沒想到這一點。”

    齊阿水啞口無言。

    這時周敏忽然開口問,“你娘呢?”

    齊阿水渾身一抖,原本還能站著的人立刻軟倒在地上。進城之後他自己就惹上了麻煩,自然顧不上那個老娘,直接把人扔在了一家破廟裏。那時候可是寒冬臘月,怎麽可能熬得過去?何況又過了這麽長時間,老太太無人照料,隻怕早就沒了。

    他不是什麽大孝子,但也不是全然沒心肝,之前沒想到也就罷了,既然想到,當然有些受不了。

    但齊阿水這種人,不管出了什麽事,比起自責,推卸責任,找別人發泄才是他們的風格,所以他很快就把仇恨轉移到了齊老四和金翠身上。

    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老娘死了,他自己則蹲在班房根本沒有出頭之日!憑什麽他們能在外頭過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他卻要受苦?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周敏適時拋出了這句話。

    果然齊老四立刻撲過來,“什麽辦法?”

    如果我有辦法讓你從這裏出去,你敢不敢拖著你老娘的屍身去齊老四家,豁出去鬧一場?”周敏道,“把他和趙金翠的事,徹底抖露出來。你敢不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隻要你能讓我出去!”齊阿水立刻瞪著眼睛道,“我要讓他們也永無寧日!”

    對於周敏能讓他出去這件事,齊阿水倒是沒有懷疑過。她能進得來這裏,就已經說明了問題。至於周敏是如何做到的,他不在意,也不能在意。齊阿水目光灼熱的看著周敏,“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當然不是現在。”周敏道,“臘月裏齊阿光從外頭回來,到時候才是機會。”

    齊阿水現實一愣,繼而瘋狂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對,你說得對!齊阿光可不是那麽好脾氣的人,他們給他戴了綠帽子,到時候鬧出來,齊阿光肯定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他有錢有勢,能讓那兩個賤人活不下去!”

    周敏心道別忘了你也是奸夫之一,不過這話她是不會提醒齊阿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