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蓋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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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了朝食,齊慧過來,安氏就開始教她們做針線。一邊閑談說笑一邊練習,倒也不覺得苦。練習幾個時辰之後, 就到了準備晡食的時候。吃過飯,天色不早, 也就該收拾收拾睡覺了。

    如果不考慮將來, 這種緩慢的生活節奏, 倒真有幾分田園牧歌的詩意與悠然。就連屋子裏因為給齊老三熬藥而一直充斥著的中藥味, 似乎也帶上了某種含蓄蘊藉的深意。

    讓齊老三挪出來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不用悶在那個不透氣的小房間裏, 他的氣色和精神都好了許多, 最初時還隻是躺在搖椅上跟其他人說話, 之後慢慢嚐試著起身在屋裏走動, 甚至在其他人忙不過來的時候,還能搭把手拿些沒有分量的東西。

    雖然還是做不得事, 走動的時間稍微長一點也會喘息不已, 必須停下來休息, 但是這種表現, 已經比之前在床上躺著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連安氏的精神也跟著好了起來,每天進進出出臉上都帶著笑意, 不再像周敏剛穿來時那樣動不動就哭了。

    周敏見狀, 便打算著手將埋在自己房間裏的銀子給起出來。

    但是沒頭沒腦的就去挖自家屋子裏的地, 顯然並不正常。不過周敏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這日朝食時, 她便對齊老三道,“爹現在白天能挪出來了,不如咱們把那屋子重新收拾整理一番。正好眼看快過年了,順便把屋子打掃一下,清清爽爽的迎新年。”

    安氏在一旁道,“平白無故,又折騰這些做什麽?”

    周敏一笑,“娘,我這可不是無故折騰。爹病了這許久,那屋子裏頭或許積了不少穢氣病氣,所以爹才一直不好。現在挪出來,瞧著卻比之前好得多。把屋子清理一遍,去除這些穢氣,說不準過了冬天,爹的身子就徹底好了。”

    說別的或許說服不了安氏,齊老三的身體她卻是最在意的,當即點頭道,“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於是吃完飯之後,一家人便開始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周敏還抽空去隔壁說了一聲,讓齊慧這幾日不必過來了,哪知反倒驚動了冬叔和冬嬸,一家人都過來幫忙。

    自從石頭跟著冬叔學木匠,齊慧又跟著安氏學女紅,兩家人的關係比從前更親近了許多,彼此幫襯也在情理之中。卻不過對方盛情,最後隻好把人留下來。

    按照周敏的意思,先將屋子裏的東西都搬出來。不搬不知道,看上去不大的一個房間,裏頭竟然塞下了那麽多東西,搬出來擺在院子裏,居然也有滿滿當當的一大堆。

    可見雖然隻是山野鄉民,沒多少之前的東西,但一代代的積攢下來,數量也著實不少。

    不知道做什麽用的壇壇罐罐,生鏽或是已經毀壞的器具,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藏起來,早就發黴變質看不出本來麵目的食物……最後,還在某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了一串銅錢。

    雖然隻有十幾個銅子,但對卻也可說得上是意外之喜。

    找到銅錢的人是石頭,周敏從他手裏把東西接過來一看,卻發現這串銅錢跟周敏之前拿到過的完全不一樣。

    她心下好奇,便不免問道,“這銅錢好像與市麵流通的不同,沒見過這樣的?”

    如今市麵上流通的銅錢,正麵是上元通寶四個字,背麵則是兩個她不認識的篆字,根據周敏的猜測,應該是鑄造局的標誌。而她手裏的,正麵是元亨通寶四個字,背麵是光背無字。

    當然,周敏是不應該識字的,所以隻能這麽含糊的問。

    齊老三過來接了銅板在手裏,對著太陽一看,便笑道,“這是元亨通寶。”

    “元亨通寶,那不是□□爺時的東西了?”冬叔也不由奇道。

    由這銅錢引出來,周敏這才頭一回從長輩們那裏聽說了一些關於這個時代的介紹。不過內容也簡單得可憐。

    據他們的說法,元亨是□□皇帝的年號,距離現在已經一百多年了。上元實際上也不是現在皇帝的年號,而是先帝的。現在換的這個皇帝,年號叫做永嘉,鑄幣肯定是有的,但應該尚未流通到大石鎮這邊來。

    周敏對此十分佩服,一百多年了,齊家卻還住著這屋子,其間沒有任何挪動,以至於這一串銅錢始終沒被發現。

    不過本朝立國百來年,看樣子應該尚在承平年代,就算要敗落也不會那麽快,也就是說,接下來的生活會比較安穩,如無意外,朝廷政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不是動亂年間,讓周敏著實鬆了一口氣。

    畢竟打起仗來,那是什麽道理都不講的。她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掙下一點家業,官兵土匪之類的一來,就什麽都不剩了。雖說這大山裏看起來不像是會被戰爭影響,但誰知道呢?

    這念頭一轉而逝,回到眼下,周敏見長輩們還在翻來覆去的講古,正講到先帝駕崩、今上登基時的事。

    據說當時縣裏衙門派了快班在鎮上張貼告示,又讓人往各村報信,讓眾人都換了素色的衣裳,家家戶戶都掛白幡,二十七日內不可飲酒吃肉,更不可婚宴嫁娶。因為場麵很大,所以至今還有人津津樂道。

    周敏聞言,不由好奇道,“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卻見長輩們聽聞此言,麵色微變,都露出幾分古怪神色,卻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周敏心下詫異,但卻也按捺住了沒有追問,而是令起了一個話頭,“爹你識字?”

    這可太奇了,萬山村裏是沒有學堂私塾之類的東西的,也沒考出過秀才。就是最富裕的齊老費家,那也是把孫子送到鎮上去啟蒙,等學完基礎的內容,還要繼續深造,就隻能去縣裏了。

    沒想到齊老三這樣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病人,竟然識字。

    周敏又想起之前在邱家,石頭提過自己的大名叫做齊世磊。當時她還好奇過這名字是怎麽起出來的,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齊老三這個父親的手筆。

    齊老三道,“小時候家裏還算寬裕,我在鎮上念過兩三年的書。卻也隻讀通了幾本幼學的書,先生又講了一本論語。這麽多年,早忘得差不多了!”

    語氣中不無惆悵之意。

    其實像萬山村這樣的小山村,萬難供養出童生秀才,就是送孩子去讀書,也隻求開蒙,懂得寫寫算算罷了。若能在鎮上或是縣裏找一份工最好,就是不能,日常買賣東西也總用得上。但是讀過書的人,得窺見外麵世界的冰山一角,自己卻永遠走不出去,大部分人或許習以為然,但齊老三這樣稍有心氣的,自然會不甘心。

    隻是不甘心也過了這麽多年了。

    見他的情緒似乎不太好,周敏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這一串銅錢雖然隻是個小插曲,卻激勵起了眾人的熱情,不但將齊老三和安氏住的屋子給收拾了一遍,還打算趁著過年前把整個家都收拾一番,說不準還有新的收獲。

    對周敏而言,這倒是意外之喜。

    因為就算別人不提,她也是要開口的。——她本來的目的,就是想借由這件事,引出自己埋在窗下的銀子,假裝那是先祖攢下的。

    既然已經大動幹戈了,周敏便建議索性連房子也一並改造一番,“東西既然已經搬出來了,不如把牆重新刷一遍,再把窗戶開大些。”

    之前家裏存了一些石灰,用來造房子不夠,若隻是塗一下牆,那就綽綽有餘了。將房間清理幹淨之後,再用白石灰把牆刷一遍,屋子裏便會亮堂許多。再把原本很小的窗戶開大,增強采光和通透性,住在裏頭人也更敞亮。

    再有這麽多年的老房子,地麵本是夯實的泥土地,早就凹凸不平,趁著這個機會,也可以收拾一番。

    這些改動都不費什麽財物,也就是多用點力氣,所以眾人都沒有反對,先從齊老三和安氏的屋子弄起,第二日是石頭的房間,第三日才輪到周敏這邊。

    刷牆開窗都沒問題,直到平地的時候,才被冬叔看出了窗下那一片的不同,然後順著痕跡挖開,將周敏事先藏起的壇子起了出來。

    等到壇子打開,兩錠雪亮的銀子出現在眼前,所有人都驚呆了。

    說實話,這具身體雖然營養不良,但周敏一直還覺得自己挺健康的。

    至少能跑能跳,背著背簍爬山都沒問題,比她在現代時越來越宅,走幾步路就喘的身體可要好得多。

    但越是平時看著健康不生病的人,一旦生了病,那就真是病來如山倒,完全招架不住。

    何況,周敏覺得自己身體好,隻不過是表象。畢竟這具身體又瘦又小,很明顯的營養不良。再加上齊老三病後,一家人的擔子都落在了她身上。原身之所以會消失,從山上摔下來是□□,但根本原因,恐怕也是因為承受不住。

    就算周敏穿過來之後,左右騰挪,終於讓齊家的日子好過了許多,但不能不承認,壓在她心上的事情仍舊既多又雜。周敏作為一個成年人,扛起這些責任自然不成問題,但她的意誌可以接受,身體卻未必扛得住。

    再加上昨天半夜發現有賊人進入自己的房間,又設法把人製住,精神本來就高度緊張,又吹了半晚上的風,不病倒才是奇事。

    一開始並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都隻以為她是睡得太晚所以沒起來,一家人也都默契的不去打擾,甚至在外間的huó dòng都盡量放輕手腳,以免把她吵醒。直到安氏準備好了朝食,她的房間裏還是沒有動靜,齊老三這才讓石頭去叫人。

    被石頭叫醒時,周敏還恍惚了一會兒。待發現自己手腳無力,頭重腳輕,臉頰發燙,耳中也是一陣陣轟鳴聲,這才意識到不對。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嗓子也幹得像是要冒煙兒,發出來的聲音細若遊絲,“石頭……”

    這一年來家中所有的變化,都是從父親的病開始的。所以石頭對這方麵十分敏感,見周敏這樣,瞪大眼睛伸手在她額頭上一試,發現有些燙手,便拔腿往外跑,“爹,阿姐病了!”

    周敏本來掙紮著想爬起來,聽到這句話,又重新倒了回去。

    原來是生病了啊!

    看來喝薑湯預防感冒也不是絕對的,昨晚她也喝了,該病還是要病。

    沒一會兒齊老三和安氏都進了屋,看見周敏的臉色,麵上立刻露出幾分憂色。齊老三摸了摸周敏的額頭,皺眉問,“敏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周敏清了清嗓子,勉強說出兩個字,聽起來聲氣還是很弱。

    “這一陣實在難為你了。”齊老三見狀,讓石頭去給她端熱水進來,然後才輕輕一歎,“好在現在家裏沒什麽事,你歇著好好養幾天就好了。待會兒讓你冬叔幫忙,去鎮上請個大夫回來看看。”

    石頭拿了水進來,周敏潤過嗓子,才覺得好多了。

    聽見齊老三的話,便道,“不用費事。我之前采的草藥裏就有治風寒的,待會兒先熬了試試。”

    就算齊老三身體好起來,家裏的錢也還是交給她來管,他從來沒問過。所以周敏比誰都清楚自家還有多少根底,請個大夫,看診抓藥路費,又是一大筆錢。感冒在時人眼中是大病,但周敏還真不覺得算什麽。

    “也好。”齊老三低頭想了想,點頭道,“那先吃飯吧。石頭,去給你阿姐把飯端進來。”

    周敏嚇了一跳,忙道,“不用,躺著也難受,我自己起來吃。”

    說著就要坐起來。石頭見狀,連忙將手裏的碗擱下,伸手去扶她,順便還把擱在床前的鞋擺好,倒讓周敏十分不習慣。但身體不好的時候被如此周到的照顧,的確讓人舒心,她想了想,也沒說什麽。

    到了火爐邊,石頭又將周敏讓到了唯一一張椅子上。從前齊老三還沒病時,椅子多是他坐。現在他有了搖椅,這椅子自然空出來了,被石頭搶到,平時總是第一個坐上去的。

    飯菜一如既往的素淡,周敏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碗筷,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爐火的位置本來比較靠外麵的牆,這椅子就擺在爐子跟牆壁中間,是整個屋子裏最暖和的地方。之前周敏本來想把搖椅擺在這裏,奈何地方太窄放不下。這會兒坐在這裏,被爐火烤著,就連身上的不適似乎都好多了。

    躺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才發現,石頭搬了凳子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剛好將隱隱透風的門擋住,正眼珠子都不錯的盯著她看。

    周敏嚇了一跳,連忙坐直了身子,問他,“你盯著我做什麽?”

    石頭搖搖頭,卻是沒說話。

    周敏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然而接下來,她卻發現石頭的視線大部分時候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旦被發現立刻別開,但很快又會繞回來。被他這麽一看,周敏都不覺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她不得不開口,“石頭,你今日不去冬叔那裏麽?”自從拜師之後,石頭大半空閑的時間都是消磨在冬叔家裏的。

    石頭這才起身去了。

    周敏鬆了一口氣,往椅子上一靠,轉頭就見齊老三正看著她笑。見周敏看過來,齊老三才道,“這孩子是被嚇著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周敏卻一下子就明白了。

    上一回齊老三生病,據說一開始也不過是風寒,後來熬成了大病,整個家也跟著天翻地覆。這種變故,大人都未必能承受得住,何況石頭隻是個小孩子?好在後來周敏爭氣,把這個家撐起來了,於是石頭又從她身上得到了安全感,也因此對她這個姐姐更親近,表現得十分聽話。

    如今齊老三才好了一點,周敏又病了,石頭自然又開始不安,所以才總想盯著她。

    這麽一想,周敏心裏竟有點兒不是滋味。

    她穿越過來之後,要麵對的事情實在太多,雖然跟這個弟弟的接觸並不少,但要說多親近了解,倒也談不上。畢竟不是原身,相處的時間也短。但石頭卻將她看得很重,這其中固然有生怕自身無所依的擔憂,但小孩子的想法卻純粹得多,在這種時候,就是要盡力的為她好。

    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隻有爐子上熬煮著周敏要喝的藥還咕嘟咕嘟的開著,蒸汽攜帶著藥香,彌漫整個房間。

    眼下的生活貧困窘迫,卻無比真實,周敏甚至覺得,細細的咂摸著,還能從其中品出一點點甘甜的滋味。

    老天爺既然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便當努力經營,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盡情體味這塵世間最最平凡普通的幸福生活。

    不過村子裏人口簡單,等閑出了一點小事,必定傳得沸沸揚揚,所以也沒人會把主意打到村子裏。正所謂防君子不防小人,也就很少有人會考慮這方麵的問題。

    何況完全靠榫卯連接的木門,開關時門樞轉動,與兩側凹槽摩擦,必定會發出“吱呀”的響聲。白天也就罷了,夜裏這樣的動靜,已經足夠將主人吵醒。而這種宗族式的山村人心團結,一旦發現有盜賊入室,隻要振臂一呼,必定應者雲集,讓盜賊逃不出去。

    因為這些緣故,村子裏很少發生盜竊之類的事。偶爾出現,反倒多在白天,因主人自己疏忽,門戶不謹才出事。

    所以這天晚上,半夢半醒間聽到自己的屋門響動,周敏一開始隻以為是家裏睡起夜,然而迷迷糊糊翻個身,即將再次睡著的瞬間,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她陡然驚醒了過來。

    石頭的房間與燒爐子的起居室相對,也開了門。夜裏如果有人起來,也該走那扇門,即便走這邊,也不可能需要開她的門!

    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進賊這種事,但周敏還是謹慎的選擇了按兵不動。她在暗夜中睜開眼睛,那門扉被推開的聲音越發清晰,大概是為了盡量不驚動人,所以對方推門的速度很慢。

    這就更不像是家裏人了。

    一旦確定這一點,剩下的dá àn也就不是那麽難猜了。財帛動人心,被白花花的銀子晃了眼睛,所以shàng mén來刺探,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周敏躺在床上,開始思量自己改如何應對。

    房間裏雜物很多,但床上隻有衣物,要從中尋覓出一件趁手的wǔ qì,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周敏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前兩天安氏釘完被子之後,沒有將剪刀收起來,就隨手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她做出受驚翻身的樣子,順手在櫃子上摸了一把,果然找到了剪刀,立刻一把抄在手裏,縮了回來。

    開門的聲音瞬間消失,過了好一會兒,聽見她的呼吸聲仍舊平穩,對方才繼續推門。

    周敏緊緊攥著剪刀,努力讓自己的呼吸綿長而平穩,沒一會兒,房門被徹底推開,走進來的腳步聲雖然輕,但在黑暗中卻十分清晰,從門口一路到了床頭。

    這個距離太近了,周敏的心跳陡然劇烈起來,她費盡力氣才穩住了呼吸,沒有露出破綻。好在對方並沒有節外生枝的意思,很快,她就聽到了輕輕翻動東西的聲音。

    周敏睜大了眼睛,黑暗中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彎著腰在櫃子裏翻找。

    後來周敏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是怎麽飛快做出決定且將之實施的,意識到這是最好的機會,她甚至沒來得及仔細的想出個穩妥之策,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

    她從床上飛撲過去,正好壓在了來人身上。雖然如今這具身體才十二三歲的樣子,又瘦又小,沒多少重量,但這麽“從天而降”,對那人也是個不小的負擔。何況他本來就彎著腰,周敏這一撞,正好讓他的腰撞在櫃子壁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的同時,也讓此人痛得出了聲。

    周敏就著這個姿勢,將他死死壓住,讓他保持著彎腰埋頭的姿勢,剪刀胡亂揮了數次,才找準地方,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來人啊,抓賊啊!家裏進賊了!”製住對方之後,周敏便立刻大聲呼喊起來。

    聽到喊聲,那人立刻掙紮起來。如果隻有周敏一個,他還真不怎麽怕,但要是驚動了外頭的人,這回就根本不可能走脫了。

    周敏已經摸清楚了,這應該是個成年男人。所以一旦他掙紮起來,瘦小的周敏幾乎壓製不住他。如果不是先讓對方傷了一下,這個姿勢又實在是不方便使力掙紮,恐怕早就被人反製。即便如此,周敏也差點兒被他甩了下去。

    她嚇得也顧不上會傷到人,一隻手勒住對方脖子,另一隻手將剪刀又往前遞了遞,“別動!再動我的剪刀就紮下去了!”

    我們常用“抹脖子”來形容自殺,可見這是人體的脆弱之處。即便這入室之人不懂什麽頸動脈,也知道自己要害被人抓在手裏,頓時僵住,不敢再動。尤其是察覺到剪刀尖已經刺破皮膚,開始往外流血,他更是又驚又怕。

    入室為盜,就算真的被刺死了,那也是有理沒處講。

    察覺對方老實了,周敏又開始扯著嗓子喊。萬山村的房屋建得稠密,每家每戶之間不過數米的距離,這會兒左鄰右舍已經被驚動起來,片刻後她更是聽見石頭在外頭叫自己,“阿姐?”

    周敏在讓石頭進來和囑咐他老實待著之間略略猶豫,便下定了決心,“石頭,有賊進家來了!你進來替我按著他!”

    石頭雖然才十歲,但身高已經跟周敏齊平,力氣也比她大。兩個人對付一個成年人,總會容易些。再者,她畢竟是未婚的女孩子,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待會兒被鄰居闖進來,看到自己壓在一個男人身上,到底不好看。萬一再被人反咬自己是與人私會,那就更說不清了。

    石頭很快走了進來,周敏想了想,又改了主意,“門背後掛著繩子,取下來先捆了他的手腳!”

    等那人的膝蓋以下都被捆住,兩條胳膊也被拉出來綁好,石頭又把人壓住,周敏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舉著剪刀的手居然已經僵住了,而且還一直在發抖。

    鬆手的時候,她甚至感覺到了剪刀從肉裏撤出來的滯澀感。

    “他脖子受傷了,你把人提出來,免得血汙了衣裳。”周敏後退兩步,靠在床頭上,又吩咐道。

    但不等石頭把人拎出來,外間已經點燃了鬆木條照明,同時一群人齊齊湧了進來。

    周敏這才忽然感覺冷,然後意識到自己現在隻穿了中衣。雖說這衣服也不暴露,但就像現代社會很少會有人穿著睡衣出門閑逛一樣,畢竟不太合適。

    她伸手往後一撈,將被子撈過來蓋在了自己身上,這才有了一點安全感。

    索性被綁起來的人太奪人眼球,所以也沒什麽人注意她的動作。已經有兩個人上前代替了石頭的位置,將那人拉了出來。然後周敏便聽見有人驚呼,“齊阿水!”

    她連忙抬頭看去,果然,那被抓住的倒黴小賊,不是齊阿水又是誰?

    這會兒的齊阿水十分狼狽。手腳都被捆著,連站都有些站不穩,隻能任由左右兩邊的人扶著。衣裳和頭發也有些淩亂,但最觸目驚心的,還是他衣襟上的一大片血跡!

    到這時候,才有人遊目四顧,很快看到了周敏抓在手裏的剪刀。然後小小房間裏立刻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周敏視線一掃,在人群中找到了齊老三和安氏,這才揚聲道,“今晚齊阿水入室行竊,已經被zhì fú了,多謝各位鄉鄰過來幫忙!石頭,你現在就去把族老們請過來,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想來邱家雖然在大石鎮上已經算得上富裕,但畢竟是出身鄉裏,沒有太多大戶人家的講究,所以門房直接引著他們兩人進了二門,到了旁邊一間花廳,那位邱大姑娘就在這裏。

    周敏之前聽到這個稱呼,總覺得這位能在這宅子裏做主的姑娘年紀應該不小了。然而等見了麵,才發現對方麵容稚嫩,論起年紀估計也隻與自己相差仿佛。當然,這位大姑娘的營養更好,養得白白胖胖,身材高挑,卻是遠勝她許多。

    不過雖然年紀不大,倒是挺有派頭的。她先是讓人看了座,又問過兩人的名字、年紀,然後又問家在何方,那羊桃是哪裏來的,十分有條理。

    周敏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石頭竟還有個大名,叫做齊世磊,倒是像模像樣,竟不像是莊戶人家的名字,也不知當年怎麽取的。不過這年頭也隻是在腦海中稍微一轉,就拋開了。

    前頭兩個問題她答得中規中矩,這最後一個,卻是費盡口舌,編了個像模像樣的故事,“大姑娘有所不知,這東西民間俗稱是羊桃,但這羊桃也分許多種,今日我送來的這一種,叫做獼猴桃。姑娘且看這果子一身毛茸茸的,又是這樣的棕色,可不正像是一隻猴兒?傳說這獼猴桃也正是那些山中猴子的最愛,多吃能養顏美容,延年益壽呢!”

    “這可是渾話了。”邱大姑娘被她逗得直笑,“那猴子吃的果子,延年益壽便罷了,與美容養顏又有什麽關係?”

    周敏正色道,“大姑娘可曾聽說過猴兒酒?”

    “這倒是聽過。”邱大姑娘若有所思,“聽說這些猴兒得了喜歡吃的果子,便會收集起來,以秘法釀成這猴兒酒,乃是天下美酒之中一等一的美味。可惜多在深山老林之中,隻有傳聞,怕是沒幾個人得見。”

    “人說這猴兒酒因為是果酒,這才能夠養身養顏。既然酒是這果子釀成,這果子多吃自然也有同樣的功效。”周敏道。

    “便是的確如此,又怎麽證明你這羊桃……獼猴桃便是用來釀猴兒酒的材料?”邱大姑娘卻又問。

    周敏道,“我這獼猴桃與普通的羊桃不同,無論個頭還是滋味都更勝一籌,姑娘方才應該嚐過了,想來自有評判。”

    這邱大姑娘倒是不能反駁。畢竟方才送來的四個獼猴桃,都被她一人吃了。這樣滋味的果子,的確是不曾在別處吃過。莫說是縣城,就是府城裏也沒有的。

    這樣想著,哪怕知道周敏是用這故事自抬身價,她也不以為忤,“言歸正傳。你這果子的確極好,既是能延年益壽,用來孝敬長輩倒也不錯。你既說它不同於尋常羊桃,就開個價吧。”

    周敏當然不會開價,畢竟她對這年代的物價還不甚了了。雖然知道銅錢是很有購買力的,但是幾個銅子賣出去,她是不願意的。忽悠了那麽一通,就要看這位大姑娘有多大方,因此光棍的道,“大姑娘看著給就是。邱家是咱們大石鎮遠近聞名的慈善之家。想來也不會昧了我幾個果子錢。”

    邱大姑娘聞言,就笑了一聲。周敏知道自己的算計都被人看破,但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她也沒什麽好慚愧的,所以十分坦然的看著這位大姑娘。

    “也罷,”邱大姑娘低頭想了想,道,“你既這麽說,我也懶得讓人稱量了,兩筐果子給你二兩銀子,可使得?”

    周敏大致知道,隻要不是通貨膨脹得太厲害的念頭,古代的錢購買力是很強的,二兩銀子足夠普通小戶人家過一年了。畢竟他們自有耕織,要費錢去買的東西不多。像萬山村這種偏僻鄉村,恐怕一年還用不了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