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拿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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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購買低於50%的72小時內隻能看防盜, 買夠了的清緩存試試 這樣一來, 周敏就相當於解決了最大的一個問題——吃飯, 然後才能騰挪出來謀劃其他的事情。雖說眼下齊家這種情況, 簡直處處都是問題, 這一點小幫助放在其中並不顯眼, 但能省一點事是一點。
接下來的幾天, 周敏又上了幾次山。
也不是她喜歡上山, 實在是如今這秋收時節,家裏卻實在沒什麽要忙碌的事,照看病人的事安氏一人就足夠了,她總得給自己找點兒事做。何況上回發現了靈芝之後,周敏便一直指望著再找到點兒什麽好東西。但連續幾天,草藥她倒是采了不少,好東西卻是影子都沒有。知道這樣的情況才是正常的, 周敏也就隻能歎息一聲了。
這幾天, 周敏沒怎麽去看過那些獼猴桃, 倒是石頭一天忍不住去看幾次。這日終於摸到一個變軟的, 於是索性一個一個翻檢過, 將已經變軟的全都挑出來,總共有十幾個, 然後拿來給周敏看。
見他滿臉期待,周敏便道, “既然熟了, 那就嚐嚐吧。”
她說完自己拿了一個來剝皮, 卻見薄薄的一層皮被除去之後,裏頭露出來的卻是一汪碧綠的果肉,看上去十分怡人。咬上一口,汁水甜蜜無比,帶著獼猴桃特有的清香,讓周敏忍不住回味了片刻。
“比以前吃過的都甜。”石頭也嚐了一個,給出公允的評價。
周敏不由點頭,別說石頭,就是她吃過不少後世各種人工栽培出來的改良品種獼猴桃,也沒有一種及得上這個的。
她本來還以為是因為純天然無汙染的野果,所以味道才那麽好,但聽石頭這麽說,顯然不是這回事。而且事實上,老家在鄉下的周敏很清楚,事實上大部分野味的味道遠遠不及人工培育出來的——要真那麽好,為什麽還要費時費力人工改良品種?
野味隻勝在原滋原味,事實上野生動物的肉大部分都很柴,遠遠不及養殖的,而野果多半個頭都很小,籽或者核卻很大,根本沒多少果肉,味道也隻是平平,甚至還有味道非常糟糕的。
所以這些獼猴桃從個頭到滋味都遠勝其他,恐怕還是別的緣由。
野生植物最有可能受到的影響自然就是環境。尤其這一架獼猴桃地區是長在那個天坑之中,與別處不同。而且那裏還出了一簇珍貴的靈芝,或許水土格外的好也未可知。
或許下次去的時候可以好好觀察一番,找找緣故。
畢竟這跟改良品種也差不多了,如果能將其中奧妙掌握在自己的手裏,以後她打算做的某些事,自然會容易許多。
同一株藤上結的果實,成熟差不多也就在前後幾天。既然已經有第一批變軟的,那剩下的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周敏也開始思量這些獼猴桃的出路。
她原本就打算試著將東西帶去鎮上賣一下試試看,現在嚐過味道,就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不過這其中還有一個難題:從萬山村去大石鎮,要走足足兩個時辰,再要背著這幾十斤獼猴桃,那顯然是不太現實的。
如果齊老三身體好,一個成年男子帶著幾十斤東西走兩個時辰的山路倒也不算什麽,但這次周敏不打算帶安氏去,而她和石頭是絕對拿不動這麽多的。
唯一能想的辦法,也就是去蹭一下村子裏的牛車驢車了。
如今的馬匹是戰略物資,軍中都不夠用,縱然不能做騎兵的軍馬,也可以用作挽馬運送輜重。一匹馬怕不值幾十兩銀子,等閑農家自然也是買不起的,哪怕整個萬山村最富有的齊老費家也不例外。
而耕牛就不一樣了。雖然價錢也很貴,但因為是農耕必須,官府也會幫忙采購,因此萬山村裏,好幾戶人家都養著耕牛,平常不勞作的時候,也會用來拉車。此外還有比馬匹便宜許多,用途卻更多的驢,也有人養。
但如今這秋收時節,家家戶戶都不得空,周敏問了幾家,都說不去。隻有齊老費家時常要去鎮上,這時候也不會斷,但聽說她要帶幾十斤東西,便以愛惜畜力為由拒絕了。周敏無奈之下,甚至想直接出錢租一套車,奈何自己又不會趕車。
好在過了這麽幾天,小鐵匠那邊總算將第一口鏵打出來了。周敏提著這東西去齊老費家議價時,寧肯少要幾文錢,請對方將自己的獼猴桃捎上,這才總算解決此事。
當晚周敏將獼猴桃取出來,仍舊用背簍背了。因為之前送了好幾家,又留了一些在家裏,倒也勉強裝了一大一小兩個背簍。然後才對明日的出行做出安排,“石頭跟我去,娘留在家裏照看爹。”
因為解決了最大的吃飯問題,周敏再次樹立起了在這個家中的權威,因此沒人反對。
第二日天沒亮,周敏和石頭就起床了,用井水洗漱之後,將昨晚的剩飯熱了,吃完之後便背著獼猴桃趕去齊老費家。這邊還在吃飯,尚未套車。兩人小心的將背簍放在了牛車最中間。——這時候的牛車還是板車,沒有車廂,隻在四邊釘上半尺長的木板,跟沒有遮擋差不多。山路顛簸,稍有不慎人和貨物都會顛出去。
偏偏他們還得留在車上照看背簍裏的東西,一麵顛壞了。
一路走一路顛,等到了大石鎮上,周敏隻覺得自己屁股一片麻木,腿腳好像都不是自己了,胃裏更是劇烈翻湧。她連忙跳下車,蹲在路邊吐了個翻天覆地。
天地良心,她在現代時坐過那麽多的交通工具,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裏行的,從來沒有暈過。卻沒想到來到這裏,居然暈起了牛車。
古代人民活得真不容易。
相較於周敏的這個調包貨,土生土長的古代人石頭卻適應得很好,請人搭把手將獼猴桃搬下來,才走到周敏身邊,伸出手替她拍著背。見周敏不吐了,又去左近人家要水來給她漱口。
多貼心的弟弟啊!
等周敏收拾好自己,兩人背著背簍,直接往鎮外走。石頭平常幾乎不怎麽說話,周敏讓幹什麽就幹什麽,這會兒卻詫異得直接問了出來,“阿姐,我們這是去哪?”
賣東西,不是該在鎮上擺出來麽?
周敏本來背著東西並不想說話,但想著齊家這種情況,石頭將來免不了要獨當一麵,少不得要教導一番,“你覺得咱們若是在街上擺出來,能賣出去多少?”
石頭不說話了,雖然他也覺得這些羊桃很好吃,但要自己花錢去買,平心而論,石頭可不會幹。
周敏這才道,“所以我們要去找個肯包圓的大主顧。”
石頭立刻明白了。肯花閑錢在這些東西上麵的,自然隻有鎮上最有名的邱家。看這路,也正是前往邱家的。但他心裏還有些打鼓,並不覺得邱家真的會買這羊桃。這樣的大戶人家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未必看得上山裏摘來的野果。
想來平時過邱家來討一碗水喝的人很少,所以門房還記得周敏。聽她說想求見采買的管事,推銷自己的獼猴桃,不由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你運氣倒好,正好大姑娘這幾日過來,說是想看些新鮮玩意兒。在這裏等著,我進去通報。”
周敏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人家誤會了,以為她是一早打聽到了這事,所以才過來碰運氣。
不過這種誤會也沒必要解釋,她便笑著道了一聲有勞,然後拿了自己之前抽空編的草籃子,裝了三四個獼猴桃遞給他,“這位大哥帶上這個吧,也好給尊府的大姑娘看看。若不值得,也不敢耽擱貴人的時間。”
門房立刻給了她一個識趣的眼神,接過草籃子去了。
這一去時間有些長。周敏倒還好,石頭卻已經開始坐立不安。
好在門房回來時手裏空著,臉上的表情也很輕鬆,顯然這一趟非常順利,遠遠的便揚聲對兩人看,“大姑娘要見你們,跟我來吧。”
可是周敏知道,莫說這十幾個銅板抓的藥根本不可能治好齊老三的病,就算真的能治好,情況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裏去。
其實齊家原本的日子沒有那麽難過。雖然也不富裕,但齊老三沒病的時候,在這萬山村裏,也算是不上不下的中等之家,有十幾畝田地,養家糊口不成問題,還能攢下一點薄薄的積蓄。但齊老三身體本來就不算強健,去年冬天跟著人進山開荒受了寒,加上積勞成疾,竟一病不起。一開始隻是熬著,後來見實在不行了,才開始請醫問藥,但也沒什麽成效。
一來二去,原本的傷寒竟生生拖成了咳疾,也將齊老三的身體徹底拖垮了。
春天時他還掙紮著下地,將家裏的田土都種上了莊稼。但過度勞累的結果就是病情加重,為了給他治病,家裏的積蓄耗光,沒辦法隻能將田地連同上麵的莊稼一起賣了,好歹拖到現在。
然而如今家底已經掏空,連安身立命的土地都賣了,就是齊老三立時好了,又能如何?
何況……周敏雖然不是很通醫理,但也知道傷寒毛病雖小,但若不能快速治愈,拖下去很容易就會轉成炎症。而肺炎非常麻煩,經常反複、難以根治,最後隻能被拖成癌症,也就是俗稱的癆病。
莫說是這個時代,就是周敏穿來的那個世界,這種病也沒什麽好的治療手段,隻能用藥物控製。
而在這裏,癆病是富貴病,隻能好藥材養著,拖延時日罷了。要指望將他治好,支撐門戶和家業,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這話,她哪怕想得再明白,卻也不能對安氏說。
周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心裏拱著的那股無名火壓下去,這才道,“爹的病當然要治,但辦法不是這麽想的!這點錢夠幹什麽?就是把這大鐵鍋扛到鐵匠鋪去折價,也不止這幾個銅板!再說這回賣了鍋,下回你要賣什麽?是賣了我,還是賣了石頭?!”
這話將安氏和石頭都嚇了一跳。石頭小心翼翼的瞄著周敏的臉色,周敏卻隻盯著安氏,見她麵上神色有異,心頭不由“咯噔”了一聲。
她這句話純粹是氣到頭上口不擇言,同時也未嚐沒有嚇唬一番安氏的意思,希望她從今往後安分些,別再給自己添麻煩。然而此刻安氏麵上的神情分明帶著閃躲和心虛,卻讓周敏疑心自己這句話或許已經戳破了真相。
貧寒之家,賣兒鬻女原本也不算什麽新鮮事。
但如今的齊家卻不同。
一家子老弱病幼,原身十來歲的年紀便已經成了頂門立戶的壯勞力,這個家實是倚賴她才能勉強過到現在的。不提骨頭至親之情,就說這離不得她的狀況,無論如何也不會動這份心思。
然而若說安氏打主意要賣的不是她而是石頭,那就更無可能了。
齊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將來要頂香火板的兒子,安氏是寧可自己不吃飯也要勻下一口給他的,怎麽可能舍得?
“娘。”周敏沉下臉來,盯著安氏。
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因為營養不足,所以身材自然十分矮小,看上去又瘦又弱,按理說站在安氏這個成年rén miàn前,還得抬起頭來看人,自然會顯得弱勢。但此刻安氏聽到她的聲音,竟是渾身一顫,差點兒軟倒下去。
她抬眼掃了周敏一眼,哪想正對上周敏銳利的視線,不由微微瑟縮,有些心虛的囁嚅著道,“我沒有……”
這個女兒的本事,她可是領教過的。
周敏也知道自己沒憑沒據,追究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何況這種事,問出來了又能如何?隻是平白在大家心裏添了芥蒂罷了。見安氏怕了,她這才加重語氣道,“這個家既然是我來當,那就要守我的規矩。我會設法養活這一家幾口,爹的病也是我來想辦法,但娘也該體諒我的難處。再有下次,”她盯著安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賣了我之前,我就先賣了石頭,娘盡可試試看!”
安氏惶恐的叫了一聲,對上周敏刀一般的視線,不敢造次,隻能低下頭去,又開始小聲的抽泣。
齊家這口十八印的大鐵鍋,便是“祖上曾經闊過”的唯一證據了。
如今冶煉工藝低下,鐵器自然也十分貴重。而且因為大部分的鐵要用來打造兵器等物,民間流傳自然更少。因此這樣的大鐵鍋,在山村裏是很少見的。
齊家之所以會有這東西,乃是因為祖上曾經出過一個廚子。說是廚子,技藝也不見得有多精湛,不過是在這十裏八鄉誰家有紅白喜事時請了他去做菜罷了。因為做的是幾十口人的大鍋菜,小鐵鍋自然應付不來,因此攢錢置辦下了這份家業。有人來請時,便背了這口鍋同去。
對於這個貧瘠的山村,對於乏善可陳的齊家,這就算是祖上留下的唯一“傳說”了,是以周敏穿過來才短短時間,也聽過這段軼聞。
正因為有這樣非同尋常的意義,所以齊家變賣了田產,卻將這口鍋留到了如今。但安氏既然做了這等糊塗事,就算想留也不可能了。
當然,周敏不可能把他拱手讓給那位阿水叔。
所以見安氏安分下來,她便招呼弟弟,“石頭,走了。”
“哎!”石頭答應著,便要去拿背簍。
周敏道,“先不拿那個,咱們去一趟小鐵匠家。”
這話一說,安氏和石頭都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周敏磨著牙道,“這鐵鍋就算留不住,也不可能十幾個銅子就賣出去。去請小鐵匠來估個價,或者幹脆融了打幾樣別的東西出來,不管留著用還是賣出去,總比白放著好。”
石頭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大聲答應著將背簍放下,幾步走到周敏跟前,“那咱們這就走。”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剛才周敏跟安氏的那一番交鋒,石頭自然不會不懂。雖然他並不相信周敏會把他賣掉,但家裏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卻是事實,父親的病更是壓在所有人身上的重擔。
在石頭眼中,阿姐比爹娘更靠得住。
是以方才周敏那般說,石頭立刻相信阿姐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對她的吩咐自然不會有任何疑問。
俗話說,“世上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但若能吃得下這份苦,有了這樣的手藝活兒,日子總不至於過的太差。
至少小鐵匠家的日子要比齊老三家好得多,三間青石大瓦房齊齊整整,院子東邊搭了一溜兒棚子,養了一頭小毛驢,幾隻豬玀,並雞鴨若幹,在萬山村裏都是稀罕物,可見其家殷實。
至於西邊,則是小鐵匠打鐵的作坊。這會兒那裏頭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顯然是在趕工。
周敏和石頭走到門口,便隻覺熱氣撲麵,皮膚似乎都要跟著燒著了。她忙側身讓了讓,朝裏頭喊,“五哥在家嗎?”
“誰啊?”作坊裏頭頓時探出個人來,卻隻露出一個頭和半個臂膀。周敏看得分明,他身上應該是沒穿衣裳,想來是裏頭太熱的緣故。她忙避開視線,道,“五哥,是我。”
“是敏敏啊。”裏頭的人笑了一聲,“有事嗎?這裏頭怪熱的,你站外頭等一會兒,我把這個弄完了就來。”
周敏和石頭隻能站在外頭等。其間石頭的視線一直往東邊的棚子裏飄,卻原來是那頭小毛驢就拴在外頭,正悠哉悠哉的吃著青草,黑色的皮毛刷得光亮,看上去十分精神。對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的石頭而言,算得上是十分新鮮的事物。每次小鐵匠家的驢車出行,總能惹得一群小孩子前後追隨。
小鐵匠之所以前頭要加個小字,便是因為他年輕,這幅家當是才從他爹手裏接過來的。這還是周敏頭一回見他,不免把人打量一番。大概是常年對著火烤,他的膚色比常人更紅,五官平平,個頭不高,人卻極壯,兩個臂膀上的腱子肉便是隔著衣裳也能看得出來。
聽周敏說要將齊老三家那口大鐵鍋融了打別的東西,他不由大吃一驚,“那可是你們老齊家傳家的東西,真舍得?”
如果這裏埋的是一壇子銅板,他們都不會那麽震驚。但兩錠雪花銀的衝擊顯然比銅板要大得多。以至於第一個挖出東西來的冬叔從驚訝中回過神之後,很快就帶著家人離開了。
這也是避嫌的意思,財帛動人心,尤其還是這種天降橫財,很容易讓人動念。繼續留下去,安知不會讓人覺得他是想分一杯羹?
齊老三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沒留人。
就算真的要分,那也要等他們自家商量好了之後,再拿出一部分來作為酬謝。
回到火爐邊,安氏才總算回過神來,開口時聲音還有些發顫,“他爹……”後麵還有許多話,但她一時竟說不出來,隻覺得心頭狂跳,念頭亂竄,無法將之分說清楚。
齊老三掃了眾人一眼,這才沉著的開口,“這恐怕是祖上不知何時攢下來的,埋在地裏,傳於後人。咱們能找到,這是祖宗保佑!”
石頭聞言,不由古怪的看了周敏一眼。什麽祖宗保佑,這銀子分明是阿姐藏的。
但周敏眼觀鼻鼻觀心,好像自己跟這件事全無關係,石頭也隱約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因此隻好低下頭不說話。
卻不知他的神態表情,都被齊老三收入了眼底。
齊老三心裏正盤算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從地底挖出了祖宗留下的銀子,這自然是好事。但即便這是祖上留下,但到了如今,也等於是一注天降橫財,難免會惹人眼紅。若是處理不當,說不定還會出事。
雖然之前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但齊老三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銀錠握在手裏,對石頭道,“石頭,你帶著你娘去請你大伯公和九叔公,還有你老費叔到家裏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說。”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又道,“再把你四叔也請來。”
石頭麵色微變,下意識的轉頭看了周敏和安氏一眼,然後才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齊老三雖然行三,但其實上麵兩個兄長是沒了的。真正養活下來的,隻有兄弟兩個。但兄弟倆從小關係就不好,長大後各自娶妻生子,更是矛盾重重,早早就分了家單過。這些年來,幾乎沒多少往來走動。石頭年紀雖然小,但也知道這其中淵源,對這所謂叔父,自然沒多少敬重。
齊老三又道,“回來時再把你冬叔也叫上,做個見證。”
“他爹……”安氏聞言,心下不由生出一股不安,立刻開口道,“這是要做什麽?”
“這銀子咱們不可能都留住。”齊老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不如請了德高望重的族老來主持,看看究竟如何處置。”
安氏便不說話了。且不說齊老三的話她本來也不會反駁,單說她自己心裏,也覺得請了宗親族老來處置此事,是最妥當不過的,自然不會有異議,當即拉了石頭出門。
等他們走了,齊老三才將視線轉到周敏身上,卻沒有立刻開口,隻是盯著她看,片刻後,又低低地咳嗽起來。
“爹。”周敏察覺到齊老三的視線,就一直低著頭,直到聽到咳嗽聲,才擔憂的叫了一聲,上前幾步,拿了杯子給他倒水潤嗓子。
齊老三的視線也隨之轉到了陶壺上,咳嗽聲卻一直沒有停止。見周敏倒完了水,這才輕聲道,“敏敏,這銀子是怎麽回事?”
周敏心下立時一跳,幸好水壺已經放回去了,否則非得摔了不可。她定了定心,將被子捧給齊老三,這才強笑道,“爹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齊老三歎了一口氣,“爹知道,這銀子是你藏的吧?”
周敏本來要否認,然而抬頭對上齊老三仿佛洞悉一切的視線,瞎編的謊話就說不出來了。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的問,“爹怎麽知道?”
這就是承認了。
齊老三微微笑了笑。
他滿臉病容,平日裏也少開口說話,多數時候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在這個家裏存在感實在不強。但看到這個笑容,周敏卻隻覺得,這家裏不管發生什麽事,恐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這裏,周敏若有所悟。原身一個普通的十來歲小姑娘,能夠支撐這個家數月,恐怕也是因為齊老三在背後支持栽培吧?
這才是大家長應該有的能力和氣度。
但轉念想到他的身體,心下又不免一澀。以齊老三的能力,本該可以讓這個家蒸蒸日上,偏偏被這副身體拖累。要不是周敏穿過來,按照他原來那種養法,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人就沒了。
齊老三沒有立刻回答周敏這個問題,而是讓她去將堂屋裏牆上掛著的一個袋子取來。
這家裏雜物太多,周敏即便穿過來很久,也沒能全都弄明白哪裏放的是什麽。一頭霧水的去將那袋子取來之後,就見齊老三從裏麵拿出一個油紙包。才剛剛拆開,周敏就猜到裏麵放的是什麽了,因為那氣味實在是太刺鼻。
是硫磺。
就見齊老三一手拖著油紙包,另一隻手則抓起放在桌上的銀錠,在硫磺上緩緩摩擦。片刻之後,銀錠表麵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發黑,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周敏終於知道自己哪裏出錯了!
銀製的物品就算什麽都不做,放在那裏也會在空氣中慢慢氧化變黑。如果真的是放了幾十近百年的銀錠,根本就不可能像之前拿出來時那樣表麵雪亮,讓人一看就知道很值錢。
但周敏本身對首飾沒什麽研究,所以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這裏。
見她一臉慚愧的樣子,齊老三又咳嗽了兩聲,才開口道,“別怕,村裏人多半沒見過銀子,其他人一時想不到這裏。就是你冬叔想到了,也不會說出去。在拿給村老們看之前,還可以補救。”
周敏鬆了一口氣,也拿起另一錠銀子幫忙。不一定要多黑,至少把表麵弄得暗淡一點,到時候就說埋在地下沒來得及氧化,也說得過去。
然後才聽齊老三問,“這銀子是怎麽來的?”
到這個地步,周敏就算想隱瞞也不行了。再說既然有靠譜的長輩在,而且對方明顯很心細,對本地的各種風俗習慣更了解,處理事情的手段也不是自己能比,有他在背後查缺補漏,自己想做的事也會更順利。
她也就幹脆的將自己發現靈芝,然後賣給邱家的事說了,又道,“但這銀子不能就這樣拿出來,因此我才出此下策。還有三錠銀子,我想著就不用明著拿出來了,等咱們家的日子好過了,暗地裏取出來用,想必也沒人會盯著算咱們究竟花了多少。”
齊老三不由點頭,這個想法便很周全。二十兩和五十兩差別很大,都拿出來,勢必會惹來更多人覬覦,何況這又不是真的祖上傳下來的銀子,是周敏自己掙的,沒必要都拿出來分。
這樣想著,他看向周敏的視線越發慈愛,“好孩子,都是為這個家打算,苦了你了。”
但邱家這種做法,無疑更讓周敏滿意。如果以後還有什麽生意要做,找他家倒是不錯。想來到時候就是這位大姑娘不在,那位長輩肯定還是在的。
等距離邱家遠了一點,周敏看看周圍的環境,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這才發現跟在身後的石頭一直在看著自己,那種眼神……怎麽說呢?看得周敏莫名的心虛。
“這麽看著我做什麽?”雖然心虛,但周敏可不會表現出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跟原身有很多不同之處,而且做出來的這些事,也都不是原身能夠做到的。但是要周敏去掩飾,她也覺得不現實。她又不知道原身到底是什麽樣子,處處掩飾反而破綻更多,倒不如順其自然。
目前齊家還在動蕩之中,隻能依靠她,就算心裏犯嘀咕也不會說什麽,等時間一長,他們習慣了,自然更不會在意。
果然石頭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移開了視線。
周敏雖說還有些心裏打鼓,但石頭隻是個小孩子,就算有懷疑,也不能做什麽。小孩子懂得少,想必他也想不到什麽神神鬼鬼的事上去,疑惑著疑惑著也就習慣了。
這麽想著,周敏低頭,將那個紅漆木盒取了出來,打開一看,裏麵果然放著五錠銀子,並一塊碎銀。這還是周敏頭一回見這種鑄成元寶形狀的銀錠,自然十分好奇。拿起來看過,見底部並沒有官銀字樣,周敏才鬆了一口氣。
邱家這種排場,說不定有人做官。家裏有官銀不稀奇,但這東西是不能在民間流通的,必須要再次熔鑄才能用。周敏自己可找不到這樣的渠道,去熔鑄時少不得要被人坑。
她倒是沒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咬一下試試真假,想來邱家還不至於拿鍍銀的東西來哄騙人。
周敏把玩著手中的銀錠,開始思考怎麽不大張旗鼓的改善自家的生活。畢竟齊家是什麽樣子人人都知道,要是驟然采買太多東西,必然十分引人注目。
一個村子裏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要瞞住是不可能的。所以要設法將這些銀子過了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