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 楊梅酒

字數:13460   加入書籤

A+A-




    v章購買低於50%的72小時內隻能看防盜, 買夠了的清緩存試試  算算穿越到這裏已經兩個多月, 但當周敏早晨醒來時, 第一個念頭便是閉著眼睛去摸手機。

    要等摸到質感粗糙的床單, 她才會陡然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不在現代。這是一個沒有電網絡沒有一切高科技產品的時代。

    但其他時候, 周敏已經非常適應這個時代的生活了。

    她在溫暖的被子裏翻了個身,聽到外間有細微響動,便知道是安氏已經起來了。所以雖然看著外頭的天色仍是昏昏的, 並未大亮, 她還是坐了起來。

    被子一掀開, 冷空氣便鑽了進來,周敏不由縮了縮脖子, 手腳麻利的穿上衣服,跳下床之後,先整理好了床鋪, 又梳了頭, 這才開門出去。

    安氏正在引火生爐子。入冬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單薄的衣物已經不足以禦寒,所以要開始燒爐子取暖了。

    說是爐子,其實是用自家燒的紅磚砌成,分成上下兩層, 中間以鐵條隔開, 上麵放柴火, 燒過之後的火炭碎落到下麵一層,便能保證燃燒的過程中氧氣充足。

    這樣的爐子引火時也很容易,先點燃了火絨,然後將一把鬆木片湊過去引燃,放入爐中,再放上鬆枝和細樹枝,等燃起來之後,便可添入木柴了。紅磚傳熱,火旺旺的燒起來之後,屋子裏便開始暖和起來。

    周敏燒了水洗臉,這才問安氏,“石頭又上山去了?”

    “說是準備的幹草還差些,趁著還不算冷,再去打一點。”安氏道,“一早就去了,勸也勸不聽。”

    周敏聞言,心下也隻有無奈。早知道石頭的責任感那麽強,她當時是不會將那十隻小雞和兩隻兔子交給他的。現在他是把它們看得比什麽都重,自己忘了吃飯都不會忘了它們的。

    不過轉念你想想,有責任心總比做甩手掌櫃好。反正周敏相信日子會越過越好,有一兩件事讓他操心,也不是壞事。因此她收斂了心思,轉頭對安氏道,“娘,今日咱們把穀子都舂出來吧?”

    秋天的時候忙著囤積過冬要用的東西,因此舂米也隻是吃多少臨時舂多少,現下入了冬,不方便出門,到可以把這些事都安排起來了。

    安氏也已經習慣了家裏諸事由周敏安排,她隻聽令行事。端了水去給齊老三洗臉之後,便跟周敏一起將石臼石杵搬了出來。

    這裏的習俗是一天吃兩頓飯,第一頓在早上九點左右,第二頓則在下午三點左右。這樣可以保證一日所需,又不會浪費糧食。周敏雖然有心改變,但目前實在有心無力,隻好暫且入鄉隨俗。

    舂了一會兒米,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周敏便起身去準備朝食。

    之前吃的飯,都是米和糠混在一起,現在條件稍微好了一些,周敏便打算將糠篩出來。這種“浪費”之舉,安氏實在看不過去,猶豫半晌還是沒忍住,開口道,“那糠又不是不能吃,村裏家家戶戶都是這般。你如今這樣拋費,卻不記得咱們用野菜熬粥度日的時候?”

    周敏笑著道,“不是我費東西,這糠既沒營養又不好吃,也就是填個肚子。但是我也就罷了,爹如今正病著,石頭又還那麽小,現在既然不缺這一口,吃一口白米飯有什麽要緊?再說這糠也不是就扔了,我還有他用。”

    如果周敏說別的,安氏必定不會答應。但提到齊老三和石頭,她便沒話說了。但還是叮囑道,“冬天沒什麽活計要忙,喝粥就成了。”

    “知道了。”既然大麵上過去了,周敏就不跟她爭這些小節,笑著答應了,又道,“娘之前做的鹹菜已經得了,正好就著粥吃。”

    周敏廚藝還算拿得出手,但上輩子做菜那是怎麽做的?所有的原材料都能在超市和市場買到,隻要照著食譜按順序放材料,火別過了,調料放得合適,基本上做出來味道都不差。

    比如這鹹菜,她要用的時候從來都是直接買,至於要怎麽做,那卻是半點不通的。

    然而安氏卻有這樣一門好手藝,以至於秋天時村裏好幾個媳婦竟將自家鹹菜送來請她做,多的材料就當做是給她的謝禮,倒讓齊家能免費吃上鹹菜了。

    話雖這樣說,周敏還是不想喝白粥,少不得泡發了一些山貨,剁碎了加入粥中熬煮。純天然無添加的綠色山珍滋味醇厚,煮開之後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噴香之味,讓人胃口大開。

    等到粥熬好了,周敏又切了鹹菜拌好,石頭也正好回來了,背簍裏的青草堆得尖尖的,倒比他本人高出一半來,看著著實令人擔憂。

    安氏忙上去接了背簍下來,然後催著石頭去洗手回來吃飯,周敏則親自捧了一碗粥給齊老三送去。

    剛剛穿過來的時候,周敏對於跟齊老三見麵這件事有些排斥,這種事自然隻讓石頭去做。上回見過之後,倒把這種心思放下了。而且她已經隱約察覺到,安氏這段時間之所以如此安分,正是齊老三暗中點撥過。

    娘靠不住,爹看起來卻是個靠譜的。

    身體不好不要緊,畢竟是一家之主,有他撐著,主心骨就還在,還能壓得住安氏。

    既然如此,周敏自然不吝於表現出自己對他的重視。再說,隻有關係親近了,接下來自己才有可能說服齊老三和安氏,讓他從這悶人的房間裏挪出來。

    ——至少這段時間,經過她的努力,安氏已經同意每日將臥房的窗戶打開一段時間透透氣。不過那是秋天時的事了,自從入冬之後,生怕齊老三受了寒氣,這開開窗的事自然就不必再提。

    送完了齊老三那裏,周敏才剛回來坐下,就聽得院子裏有人揚聲問,“敏敏在不在?”

    周敏聽得這聲音是隔壁冬叔的聲音,連忙應了,放下碗筷開門出去,“在的!這大冷天,冬叔快進屋來坐。”

    “我就不進去了,上回你要的那個椅子已經得了,你什麽時候有空過去看看,要是沒問題,我就拋光上漆了。”冬叔道。

    周敏卻不聽他拒絕,再三開口,總算把人請進了屋。

    隻是一進屋,見他們還在吃飯,冬叔臉上就露出幾分不好意思。

    他本來是卻不過盛情才來的,現在看來倒好像是特特選了這個時候來蹭飯。果然安氏見他進門,立刻起身去了新的碗筷,盛了粥過來。

    待要推辭,鄰裏之間向來都是如此,見著了坐下來吃一頓飯根本算不得什麽,執意拒絕反而不美。待要答應吧,明知齊老三家如今是個什麽境況,倒不好蹭這一口吃的。

    周敏和安氏隻能口頭勸說,所以一進門她就朝石頭使了個眼色,石頭立刻站起來,把冬叔往桌上拖。最後冬叔卻不過盛情,隻好坐下來喝了半碗粥。

    吃完飯,安氏留在家裏收拾,周敏和石頭跟著冬叔去看椅子。

    冬叔早年時從木匠做過學徒,又自己偷師學了幾手篾匠的手藝。後來成家立業,雖然還是以田地為立身之本,卻也時常抽空給鄉親們做些家具物什,賺些錢糧貼補家用。周敏知道此事,便拜托冬叔幫忙打一把搖椅。

    當下到了冬叔家裏,寒暄過後,周敏一進堂屋,就被擺在當中的那把椅子給吸引住了視線。這搖椅她雖然見過不少,但具體要怎麽做,卻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之前委托的時候還是對著冬叔語焉不詳的描述了大半天,對方才答應了一句“試試看”。但現在看來,冬叔的技藝果然爐火純青,做出來的搖椅,竟跟周敏設想的差不離。

    她不由走過去,在搖椅上坐了,往後一靠,整個人便舒適的躺在了上頭,輕輕搖晃起來。

    把這東西往爐火前一放,躺上去豈不是愜意得很?

    而且這搖椅還可以調整角度,跟醫院的病床類似。到時候讓齊老三坐起來也不成問題。總比經年在床上躺著要好過得多。須知人躺的久了,腰腹腿腳總不去用,時間長了,可就不中用了,須得時常鍛煉才好。

    沒錯,這搖椅是周敏專門為齊老三打造的,就是為了能將他從房間裏挪出來換換氣,別整日悶著。而且,人既然挪出來了,那房間自然就可以好生收拾一番。——自從去年冬天齊老三病了,為免驚動病人,那房間可基本沒怎麽收拾多,不定藏納了多少汙垢。

    隻不過,要做成這件事,安氏這關卻不好過。

    可是周敏知道,莫說這十幾個銅板抓的藥根本不可能治好齊老三的病,就算真的能治好,情況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裏去。

    其實齊家原本的日子沒有那麽難過。雖然也不富裕,但齊老三沒病的時候,在這萬山村裏,也算是不上不下的中等之家,有十幾畝田地,養家糊口不成問題,還能攢下一點薄薄的積蓄。但齊老三身體本來就不算強健,去年冬天跟著人進山開荒受了寒,加上積勞成疾,竟一病不起。一開始隻是熬著,後來見實在不行了,才開始請醫問藥,但也沒什麽成效。

    一來二去,原本的傷寒竟生生拖成了咳疾,也將齊老三的身體徹底拖垮了。

    春天時他還掙紮著下地,將家裏的田土都種上了莊稼。但過度勞累的結果就是病情加重,為了給他治病,家裏的積蓄耗光,沒辦法隻能將田地連同上麵的莊稼一起賣了,好歹拖到現在。

    然而如今家底已經掏空,連安身立命的土地都賣了,就是齊老三立時好了,又能如何?

    何況……周敏雖然不是很通醫理,但也知道傷寒毛病雖小,但若不能快速治愈,拖下去很容易就會轉成炎症。而肺炎非常麻煩,經常反複、難以根治,最後隻能被拖成癌症,也就是俗稱的癆病。

    莫說是這個時代,就是周敏穿來的那個世界,這種病也沒什麽好的治療手段,隻能用藥物控製。

    而在這裏,癆病是富貴病,隻能好藥材養著,拖延時日罷了。要指望將他治好,支撐門戶和家業,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這話,她哪怕想得再明白,卻也不能對安氏說。

    周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心裏拱著的那股無名火壓下去,這才道,“爹的病當然要治,但辦法不是這麽想的!這點錢夠幹什麽?就是把這大鐵鍋扛到鐵匠鋪去折價,也不止這幾個銅板!再說這回賣了鍋,下回你要賣什麽?是賣了我,還是賣了石頭?!”

    這話將安氏和石頭都嚇了一跳。石頭小心翼翼的瞄著周敏的臉色,周敏卻隻盯著安氏,見她麵上神色有異,心頭不由“咯噔”了一聲。

    她這句話純粹是氣到頭上口不擇言,同時也未嚐沒有嚇唬一番安氏的意思,希望她從今往後安分些,別再給自己添麻煩。然而此刻安氏麵上的神情分明帶著閃躲和心虛,卻讓周敏疑心自己這句話或許已經戳破了真相。

    貧寒之家,賣兒鬻女原本也不算什麽新鮮事。

    但如今的齊家卻不同。

    一家子老弱病幼,原身十來歲的年紀便已經成了頂門立戶的壯勞力,這個家實是倚賴她才能勉強過到現在的。不提骨頭至親之情,就說這離不得她的狀況,無論如何也不會動這份心思。

    然而若說安氏打主意要賣的不是她而是石頭,那就更無可能了。

    齊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將來要頂香火板的兒子,安氏是寧可自己不吃飯也要勻下一口給他的,怎麽可能舍得?

    “娘。”周敏沉下臉來,盯著安氏。

    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因為營養不足,所以身材自然十分矮小,看上去又瘦又弱,按理說站在安氏這個成年rén miàn前,還得抬起頭來看人,自然會顯得弱勢。但此刻安氏聽到她的聲音,竟是渾身一顫,差點兒軟倒下去。

    她抬眼掃了周敏一眼,哪想正對上周敏銳利的視線,不由微微瑟縮,有些心虛的囁嚅著道,“我沒有……”

    這個女兒的本事,她可是領教過的。

    周敏也知道自己沒憑沒據,追究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何況這種事,問出來了又能如何?隻是平白在大家心裏添了芥蒂罷了。見安氏怕了,她這才加重語氣道,“這個家既然是我來當,那就要守我的規矩。我會設法養活這一家幾口,爹的病也是我來想辦法,但娘也該體諒我的難處。再有下次,”她盯著安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賣了我之前,我就先賣了石頭,娘盡可試試看!”

    安氏惶恐的叫了一聲,對上周敏刀一般的視線,不敢造次,隻能低下頭去,又開始小聲的抽泣。

    齊家這口十八印的大鐵鍋,便是“祖上曾經闊過”的唯一證據了。

    如今冶煉工藝低下,鐵器自然也十分貴重。而且因為大部分的鐵要用來打造兵器等物,民間流傳自然更少。因此這樣的大鐵鍋,在山村裏是很少見的。

    齊家之所以會有這東西,乃是因為祖上曾經出過一個廚子。說是廚子,技藝也不見得有多精湛,不過是在這十裏八鄉誰家有紅白喜事時請了他去做菜罷了。因為做的是幾十口人的大鍋菜,小鐵鍋自然應付不來,因此攢錢置辦下了這份家業。有人來請時,便背了這口鍋同去。

    對於這個貧瘠的山村,對於乏善可陳的齊家,這就算是祖上留下的唯一“傳說”了,是以周敏穿過來才短短時間,也聽過這段軼聞。

    正因為有這樣非同尋常的意義,所以齊家變賣了田產,卻將這口鍋留到了如今。但安氏既然做了這等糊塗事,就算想留也不可能了。

    當然,周敏不可能把他拱手讓給那位阿水叔。

    所以見安氏安分下來,她便招呼弟弟,“石頭,走了。”

    “哎!”石頭答應著,便要去拿背簍。

    周敏道,“先不拿那個,咱們去一趟小鐵匠家。”

    這話一說,安氏和石頭都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周敏磨著牙道,“這鐵鍋就算留不住,也不可能十幾個銅子就賣出去。去請小鐵匠來估個價,或者幹脆融了打幾樣別的東西出來,不管留著用還是賣出去,總比白放著好。”

    石頭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大聲答應著將背簍放下,幾步走到周敏跟前,“那咱們這就走。”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剛才周敏跟安氏的那一番交鋒,石頭自然不會不懂。雖然他並不相信周敏會把他賣掉,但家裏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卻是事實,父親的病更是壓在所有人身上的重擔。

    在石頭眼中,阿姐比爹娘更靠得住。

    是以方才周敏那般說,石頭立刻相信阿姐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對她的吩咐自然不會有任何疑問。

    俗話說,“世上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但若能吃得下這份苦,有了這樣的手藝活兒,日子總不至於過的太差。

    至少小鐵匠家的日子要比齊老三家好得多,三間青石大瓦房齊齊整整,院子東邊搭了一溜兒棚子,養了一頭小毛驢,幾隻豬玀,並雞鴨若幹,在萬山村裏都是稀罕物,可見其家殷實。

    至於西邊,則是小鐵匠打鐵的作坊。這會兒那裏頭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顯然是在趕工。

    周敏和石頭走到門口,便隻覺熱氣撲麵,皮膚似乎都要跟著燒著了。她忙側身讓了讓,朝裏頭喊,“五哥在家嗎?”

    “誰啊?”作坊裏頭頓時探出個人來,卻隻露出一個頭和半個臂膀。周敏看得分明,他身上應該是沒穿衣裳,想來是裏頭太熱的緣故。她忙避開視線,道,“五哥,是我。”

    “是敏敏啊。”裏頭的人笑了一聲,“有事嗎?這裏頭怪熱的,你站外頭等一會兒,我把這個弄完了就來。”

    周敏和石頭隻能站在外頭等。其間石頭的視線一直往東邊的棚子裏飄,卻原來是那頭小毛驢就拴在外頭,正悠哉悠哉的吃著青草,黑色的皮毛刷得光亮,看上去十分精神。對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的石頭而言,算得上是十分新鮮的事物。每次小鐵匠家的驢車出行,總能惹得一群小孩子前後追隨。

    小鐵匠之所以前頭要加個小字,便是因為他年輕,這幅家當是才從他爹手裏接過來的。這還是周敏頭一回見他,不免把人打量一番。大概是常年對著火烤,他的膚色比常人更紅,五官平平,個頭不高,人卻極壯,兩個臂膀上的腱子肉便是隔著衣裳也能看得出來。

    聽周敏說要將齊老三家那口大鐵鍋融了打別的東西,他不由大吃一驚,“那可是你們老齊家傳家的東西,真舍得?”

    她這樣含糊其辭,就是為了讓人覺得那兩簍獼猴桃本來是不值那麽多錢的,不過邱大姑娘憐貧惜弱,知道齊老三家日子難過,才用這種方式幫扶貼補。

    這樣一來,也就不會有人去在意什麽樣的果子能賣二兩銀子了,隻會在心裏感歎邱家的富裕,邱大姑娘的大方。當然,是否有人暗地裏腹誹這位大姑娘不會當家,就難說了。

    車到了齊老費家,姐弟兩個就該下車了。

    周敏才要伸手去搬東西,已經被人搶在了懷裏,“難為你們兩個小孩子當家,這東西嬸子替你們拿著便是。”

    其他人見狀,也都有樣學樣,三兩下就將買回來的東西都分在了手裏,然後彼此目光交接,嘴裏嘖嘖讚歎。

    周敏自然知道,他們不是好心來幫忙,不過是想借著幫忙的機會看清楚他們到底買了多少東西,用了多少錢。所以她也不客氣,笑吟吟的道了謝,就任由他們去折騰了。

    倒是石頭背簍裏的小雞仔不放心給別人,牢牢地護住了。不過背簍敞開,人人都看得見裏頭有什麽,也沒人去搶。

    兩人就這麽被村人簇擁著回到家裏時,那陣仗自然非同小可,就連在屋裏臥床養病,一向並不出門的齊老三都被驚動,揚聲問安氏到底發生了什麽。

    安氏哪能說得出個一二三?出得門來看到這樣的場麵,已經傻眼了。

    周敏見狀,少不得將其他人丟下,自己到屋裏去見他。

    說實話,周敏從穿越過來,這還是頭一回見齊老三。蓋因這位齊家主人的病很重,大夫吩咐過須得靜養,而且門窗都要關緊,以免受風。所以除了平日裏安氏進去跟他說說話,吃飯時石頭這個孝子親自奉飯之外,其他時候都不敢打擾。

    這種養病的方法,在周敏看來,那是沒病也要憋出病來。整天待在房間裏就算了,後世也有不少宅人是這麽過來的。但隻能躺在床上,身體又不舒服,還沒有任何娛樂,連說話的人都沒有,反正這種生活周敏是絕對受不了的。

    奈何安氏什麽都不在意,在齊老三的病上卻是強勢得很,周敏之前試圖提過一次讓齊老三出來跟大家一起吃飯,也熱鬧些,被她反過來指控“你是不是要害死你爹”,隻好撒手不管了。

    不過等到齊家的情況好起來,最重要的是周敏的的確確能夠做這個家的主之後,少不得要設法再請個好點兒的大夫來看看。

    這會兒站在齊老三床前,借著油紙糊的窗戶透進來的微光,周敏不免將這位名義上的爹打量了一番,便見他半靠在床頭,麵色蠟黃、身體枯瘦,看上去幾乎沒什麽精氣神。最重要的是,這屋子裏因為常年關閉,所以也充斥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濁氣,幾乎令人呼吸不暢。

    “爹,是我今日跟石頭到鎮上去把那些羊桃都賣了,想著就要過冬,所以買了一點布料和新棉花。路上遇到幾個嬸子,非要幫我把東西搬回來。”她將今天的事情經過含糊的說了一遍。

    齊老三點點頭,道,“招呼人家喝口水,坐一會兒。”

    周敏自然滿口答應,又問了一下他的身體,然後才出來。

    安氏開了打門,今天買回來的東西都堆在了堂屋裏頭,那幾個婦人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拉著安氏打探。不過對於周敏和石頭帶回來的這些東西,安氏遠比村裏人更加震驚,自然問不出什麽。

    但即便如此,這些婦人們離開之後,卻還是根據周敏之前的三兩句話編排出了那日發生的事,有板有眼說得好像自己親眼在旁邊看過似的。

    這些周敏暫時還不知道,但想也能想出來。她並不是太在意,畢竟人生於世間,便免不了或多或少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也免不了會說別人。反正說幾句話不痛不癢,隨他們去便是。

    ……

    安氏雖然種種不靠譜,但一手針線活兒卻是做得非常好。

    周敏帶回來的布料和棉花,不久之後就變成了嶄嶄新的棉衣和棉被。不過棉衣倒是好絮,但這棉被裏的棉花沒有彈過,看上去倒是蓬鬆柔軟,卻是有些壓不住。不過周敏想著,到時候底下蓋這個新棉被,上頭壓著舊被子,想來就無礙了。

    至於蓋久了棉花會團在一起的問題,反正她隻蓋一個冬天,到時候再想辦法。

    而在安氏忙碌的時候,小鐵匠那邊也總算完工,將剩下的東西都打出來了。不算分給小鐵匠的那三分之一,總共出了一張鏵口,四把鐮刀,剩下的按照周敏的意思打了一把巴掌大的小鋤頭,一把鐵鍬。

    鋤頭和鐵鍬是考慮到將來山上挖東西時比較方便,也適合她跟石頭兩個孩子用。

    周敏按照約定,大張旗鼓將其中一把鐮刀送到了齊阿水家。

    雖然齊阿水未必就會因此念她什麽好,畢竟此人既然能用十幾個銅板從安氏手裏換這大鐵鍋,可見人品不怎麽樣,說不定這會兒正在暗恨這件事被她從中作梗,否則打出來的東西就都是他的,但不管他怎麽想,周敏卻得先把自己這邊做到,刷個言而有信的名聲出來。

    這樣將來齊阿水再出幺蛾子,那她就可以不客氣了。

    剩下的三把鐮刀,並自己之前采購剩下來的三百多枚銅子,周敏卻是打算按照小鐵匠的指點,去跟後頭大台村和九洞村的人換東西。

    這兩個村子也是屬於大石鎮管轄的,但跟萬山村比起來,他們才是真正住在山裏,要翻過幾座山才能出來。平時這兩個村子裏一個月也不見得有人去一次鎮上,隻有需要鐵器或者鹽的時候,才會出山。

    因為就在山裏,也不像萬山村這樣好歹還有條小河,所以這兩個村子裏的土地更少,人口也隻有十來戶,平常多是靠打獵維生。所以他們手裏多的是皮子和肉幹,還有山裏能夠弄到的木耳菌菇竹筍之類,藥材也有些。

    之前周敏跟冬嬸賒了一百斤穀子,勉強足夠家裏吃到明春,就是不夠也可以在村子裏設法,所以她就想換些能夠存放的肉幹和山貨,冬天沒有菜吃的時候,也好豐富一下餐桌。

    不過這次她就不是一個人去了。那些獵戶最是凶殘,她一個小姑娘,就是帶上石頭也不抵事,說不定反過來被人當成肥羊搶了。

    每年秋收之後,村子裏就會有人帶了糧食進去,賣給這些山民。畢竟他們冬天不能上山狩獵,自己手裏的糧食也不夠吃,少不得要換一些。周敏就跟著大部隊一起走。

    其實偶爾也有山民出來換東西,不過他們既然都出來了,多半會再多走一陣去大石鎮上,東西更賣得出價錢。而自己到山裏去,價錢就便宜多了。

    這一回周敏原本是不打算帶著石頭去的,畢竟路途太遠。但走的這日,她天不明起來的時候,石頭居然早就起了,而且已經準備停當,就背著背簍站在門口等她。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周敏在微微愕然之後,便很快轉過思路,意識到了石頭的想法。家裏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他一個小孩子心裏怎麽可能不怕?不過性情如此,所以什麽都不顯在臉上而已。

    之前周敏隻覺得他懂事聽話,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就連自己弄到五十兩銀子,他也沒多問半個字。現在想想,恐怕就是因為知道她這個姐姐是以後的依靠,而且還不怎麽牢固,所以才想搶著多分擔一些。

    這樣想著,她便點了頭,但還是道,“這一去可是要走上半天功夫,還要在那邊住一夜,你可想好了。”

    石頭這才總算開口,“我跟阿姐一起去。”

    如果不考慮將來,這種緩慢的生活節奏,倒真有幾分田園牧歌的詩意與悠然。就連屋子裏因為給齊老三熬藥而一直充斥著的中藥味,似乎也帶上了某種含蓄蘊藉的深意。

    讓齊老三挪出來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不用悶在那個不透氣的小房間裏,他的氣色和精神都好了許多,最初時還隻是躺在搖椅上跟其他人說話,之後慢慢嚐試著起身在屋裏走動,甚至在其他人忙不過來的時候,還能搭把手拿些沒有分量的東西。

    雖然還是做不得事,走動的時間稍微長一點也會喘息不已,必須停下來休息,但是這種表現,已經比之前在床上躺著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連安氏的精神也跟著好了起來,每天進進出出臉上都帶著笑意,不再像周敏剛穿來時那樣動不動就哭了。

    周敏見狀,便打算著手將埋在自己房間裏的銀子給起出來。

    但是沒頭沒腦的就去挖自家屋子裏的地,顯然並不正常。不過周敏很快就想到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