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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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不過她上次走的時候,道路兩邊的植被還非常茂密,這會兒卻都已經凋零了,還有一部分甚至沒火燎過,難以認出來。

    而認出來是這條路之後, 周敏不由驚駭的轉頭看去, 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個天坑就在被火燒的那一片地方。

    這個發現讓周敏又是震驚, 又是擔憂, 還生出了幾分蠢蠢欲動。

    她不懂什麽環境和地質,但那裏既然能長出那麽特殊的獼猴桃,連靈芝都有,足見環境獨特。周敏看上去不重視,其實卻是將之當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反正看樣子平常根本沒人會去那個天坑, 隻要任由它存在, 豈不是每年都能從中得到一些東西?

    但如果那天坑也被這一場大火焚毀, 可就太冤枉太可惜了!

    所以周敏甚至有一股跑回去查看一下的衝動。好在她也知道這種表現太反常,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看了一會兒,就將頭轉回來了。

    反正沒人發現, 過兩天再去看就是。

    根據周敏的猜測,既然那一片被燒過,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 肯定會有不少人去那裏將已經燒死的樹木坎回家做柴火, 她也可以借此作為掩飾。

    就這麽滿懷心事的回到家裏,周敏才發現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齊老三和安氏根本沒回去睡覺,而是將爐火燒起來了。就連石頭也爬起來,三人正守著爐子說話。

    見她回來,俱是鬆了一口氣,等得知居然又是齊阿水在弄鬼,就連齊老三這樣好脾氣的,也忍不住道,“居心叵測,村子裏斷容不得他!”

    “九叔公也是這麽說,不過還得幾位族老一起商量才能決定。”周敏道。

    齊老三當機立斷起身道,“我過去看看。”

    這件事多少跟他們家有關係,齊老三此刻帶病前往,也是一種態度。天已經亮了,不像半夜那麽冷,周敏猶豫了一下,便道,“石頭陪著爹去吧。”

    等兩人走了,見安氏皺著眉,顯然是憂心忡忡,周敏便用別的事來引她分心,“娘,馬上就是臘月了,咱們家是不是也該開始預備過年的東西?”

    “有什麽好預備的?橫豎就是這麽些東西,到時候收拾出來就是了。”安氏的心思不在這上麵,隨口道。

    周敏搖頭笑道,“話不能這麽說,今年咱們家的情況的確艱難些,但不管怎麽說,總歸是熬過來了,年底辭舊迎新,怎麽能半點都不準備?不說別的,祭祀天地祖宗,求他們保佑爹快些好起來,咱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這總是少不了的。”

    其實齊家的情況雖然差,但在周敏看來,即便是自己剛剛穿來的時候,也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畢竟雖然沒有家產,但也沒有負債不是?有手有腳,隻要心在這上麵,積極麵對,日子總不會太壞。

    而過年過節用心準備,也隻是一種擺正態度的方式。

    其實安氏也隻是一說,聽周敏說得有理有據,便道,“也不知你哪來的這麽多道理。既是這樣,那就準備著。”

    不過他們家現在卻是什麽東西都沒有,隻能四處籌借了。安氏在門口聽了聽,確定冬叔家已經起來了,這才帶著周敏去借一升黃豆。

    冬嬸一聽便笑道,“這是要做豆豉?”

    見安氏點頭,又道,“我也正要做,不如就放在一起,還省了柴火和折騰的功夫,如何?”

    安氏本來就是來借黃豆的,自無不可。當下兩人就用篩子倒了黃豆出來挑揀,將殘存的豆殼雜質以及壞掉的豆子選出來,以免影響豆豉口味。

    這是個費眼睛的大工夫,總要弄上一早上。周敏本來打算一起幫忙,冬嬸卻道,“敏敏你別弄這個了,你腿腳好,帶著慧慧上山去割點豆豉草回來,到時候要用。”

    所謂豆豉草,是一種蕨類植物,徹底長開之後,分叉的地方有伊利明顯的虯結,看上去就像一粒豆豉,因而得名。做豆豉時,便要將黃豆蒸熟,倒在豆豉草之中包裹密封,使其發酵。用了這種草,豆豉不但不易變質,香氣也與尋常做法不同。

    萬山村的地理位置偏南方,冬季山上的草木也不是全都凋零,比如這豆豉草,就長勢正好,正合做豆豉之用,萬山村裏家家戶戶都會用到。

    周敏聽說能上山,自然忙不迭的應下了。

    她正發愁該找什麽理由上山,這不是現成的送來了?兩個小姑娘去割豆豉草,自然也不可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入冬之後天冷,冬嬸不怎麽願意讓齊慧出門去玩,因此這會兒聽說要上山,自然也是滿心興奮。小孩子貪玩,哪怕是齊慧這種文靜乖巧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周敏背著背簍,帶著鐮刀,牽著齊慧的手出了門。

    反正齊慧年紀小,周敏也不用擔心她會泄密,所以直接帶著人去了火燒山的地方。齊慧昨晚被鬧起來,本來就頗為好奇,也沒有反對。

    周敏拉著她在燒得發黑的廢墟之中艱難行走,見到那種長得粗大,所以沒有完全被燒毀的木柴,還會掰下來堆在一處,回頭找跟藤蔓捆了,帶回家也能做柴火。不過她也隻能選本來就枯死的那些,生柴就算燒過也必須用柴刀來砍。

    不久之後,兩人便來到了天坑附近。

    那一架獼猴桃已經全都被燒死了,它的攀爬能力非常強,本來就織成密密的一片,幾乎將大半天坑遮住,這一燒,自然也將天坑燒得亂七八糟。

    周敏讓齊慧在一旁等著,自己放下背簍,小心的下到天坑裏檢查了一番,確定獼猴桃是真的被燒死了,不由十分失望。她又沿著記憶找了找長著靈芝的地方,但一片焦黑之中,什麽都沒找到。

    好好一個風水寶地,居然就這麽被毀了。

    嗯?

    轉身時周敏聽見了一點清薇的水聲,忽然想起來那道山泉。

    因為山裏這種地表水其實並不少,而且這一股山泉也太小了,所以當時周敏沒有在意,但這會兒,她順著聲音走到牆邊,將最上麵燒斷的枯枝撥開,一抹嫩綠便闖入了眼底。

    這天晚上,在一家人安心熟睡的時候,天上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場雪。

    周敏是被窗外的光線刺醒的。

    屋子重新修整過之後,窗戶開得很大,跟以前最大的區別就是屋內的光線更加明亮了。這場雪雖然不算很大,但地上,屋頂上都積了薄薄的一層,照得窗戶亮晃晃的。

    周敏穿好衣服下了床,打開窗戶,一股清新寒涼之氣撲麵而來,她看著眼前的一片白色,深吸了一口氣,凍得從裏到外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徹底精神了起來。

    她嗬了一下手,連忙將窗戶關上。

    梳了頭推門出去,外間的屋子裏已經燒起了爐火,暖融融的。安氏和齊老三坐在火爐前小聲說話,周敏在門扉“吱呀”的響聲中,恍惚聽到了“齊阿水”三個字,回身把門帶上時,便忍不住問,齊阿水怎麽了?”

    “前頭那件事,幾位族老不是罰他進山去燒窯嗎?幾個年輕人昨天就去了。”安氏頭也不回的說,“沒想到才進山頭一晚上就下了雪,怕是要難捱了。”

    山裏的土窯旁邊雖然也修了屋子,但肯定不如村子裏的結實防寒。而且這個天氣,他們還要進山砍柴燒窯,辛苦自不必說。

    去年齊老三之所以會生病,就是因為輪到他入山燒窯。

    因為感冒,周敏差不多快把這件事忘記了,聽到安氏這麽說,頓了頓才道,“年年都有人進山燒窯,總是要捱過來的。齊阿水那種性子,就該磨一磨。”不過,就怕他沒把好逸惡勞的性子磨去,反倒在辛苦之中生出怨懟來。

    這後麵一句話周敏沒說,但她覺得,以齊阿水的品性,可能性還真不小。

    但這番話就不需要說出來危言聳聽了,反正等齊阿水從山裏出來,怎麽也要到明年春天,到時候再說。

    然而周敏沒想到,齊阿水這不安分的性子,那是走到哪裏都不會安分,都會惹出事來的。才又過了兩天時間,某一天晚上,她就忽然被吵嚷聲驚醒過來。

    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推門出來,就看到齊老三和安氏站在院子裏,正往屋後山上的方向看去。

    周敏跟著抬頭一望,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下了雪,從村子裏看,遠山到處都是一片淡淡的青白色。而現在,光線暗淡的夜色之中,那一片灰白之間,卻有一條火線正熊熊燃燒著,看得周敏心頭發慌。

    “這是……”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有些疑惑的開口發問。

    齊老三眉頭皺得緊緊地,“是火燒山!”

    冬天是萬物枯寂的季節,山上的草木大部分都會因為新陳代謝而枯死,也就很容易被引燃。有時候甚至隻需要一個火星,就能無聲無息的燒起來。所以對於這種情況,生活在山村裏的人們自然是嚴防死守。

    畢竟這片山脈是他們賴以生存之地,許多東西都必須要從中取得,而且一方水土的影響還不止於此,對整個村子的影響都非常大,一旦被大火焚燒,沒有個三五年是緩不過來的。

    “我要上山去看看。”齊老三轉過身道。

    安氏連忙道,“這大雪天的,你身體還沒好,去湊什麽熱鬧?村子裏其他人自然會去。”

    的確,之前周敏聽見的鼓噪聲就是村人們發出的,眾人紛紛從家裏走出來,手上都帶著鏟子等器具,在被白雪映得微微發亮的夜色中呼朋引伴,趕往火勢燒起的方向。

    齊老三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出了這種事,咱們得去看看。”

    “我去。”周敏回過神來,連忙道,“爹和娘留在家裏吧,我跟著去看看就是了。那麽多人,想必再大的火勢,也能很快撲滅的。”

    “你也正病著。”齊老三咳嗽了兩聲,“我是長輩,應該我去。”

    周敏卻沒有跟他爭執的意思,摸黑進了屋,憑著記憶抓起鏟子,走出來道,“隻是一點風寒,而且早已經好了。我這就去了,很快回來。”然後不等齊老三回答,便匆匆離開,匯入了人流之中。

    她的判斷並沒有錯,因為前兩天下的雪還沒有融化,所以火勢雖然看著嚇人,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重。而且從周圍鏟雪滅火,也十分方便。萬山村是大寨,村裏幾十戶人家,人手眾多,沒多久就將大火撲滅了。

    這時候天還沒亮,但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村人們都有些躁動。

    火勢已經被撲滅,但事情卻還沒完。火總不會憑空燒起來,總該有個因由。這大雪天,又是晚上,不會有人上山,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這附近燒窯的幾個村人了。

    族老裏隻來了年紀最輕的九叔公,他慣來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立刻就讓人將幾個燒窯的人押了過來,就地審問。

    說是審問,其實由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出麵,根本沒費什麽功夫就將事情弄清楚了。

    上山燒窯的一共有五個人,都供認說齊阿水自從上山之後就氣不順,活也不好好幹,每天不知道去哪裏,總是要天黑了才回來,嫌疑自然是最大的。至於其他四人,在這山裏行動都是在一處的,彼此可以作證,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出去縱火。

    迫於壓力,齊阿水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出去過,也點過火,卻沒有故意縱火的意思,隻是弄了一些木柴燒著取暖,許是滅火的時候沒掩埋盡火星,才會釀成大禍。

    不過這種說法,人人都持懷疑態度。畢竟齊阿水之前才剛剛被處罰,心氣不順,燒山來泄憤這種事,也不是做不出來。

    然而齊阿水抵死不認,誰也沒有證據說他就是故意。

    但他一錯再錯,本人又是這等滾刀肉一般的態度,就是之前同情過他的村民,這會兒心裏也不免生出幾分不滿。

    這等禍害,還是應該趕出去了幹淨。

    不過這事不是九叔公一人能做主的,吵吵嚷嚷了一陣,眼看天色微明,九叔公這才發話,將齊阿水押回去,族老們商議之後會對他進行處置。當然,他老人家也表了態,這一次絕不會姑息縱容!

    回去的路上,周敏走在人群中,感覺鼻子有些堵塞的意思,不由暗叫不妙。她感冒本來就沒好,又上山凍了半夜,搞不好病又要加重了。但她也很清楚,這種全村齊上陣的事情,不見得一定要做多少,但出人出力卻是必須的,這是一種態度。這一趟必須要來。

    回去就立刻熬了藥灌下去,再將手腳泡熱了去睡,想必應該能遏製這種趨勢。

    現在她心裏更擔心的是,之前來的時候說很快就回去,結果出了齊阿水這個岔子,耽擱不少時候,也不知道齊老三和安氏是回去繼續睡了還是在等自己。

    偏偏在人群裏還不能加快腳步,當然她也沒什麽力氣加快速度了,實在令人焦心。

    不過走著走著,周敏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這條路,好像十分熟悉?

    周敏兩輩子都沒走過這麽遠的山路,回到家時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天已經黑透了。周敏自從穿越過來之後,因為村裏點不起油燈,從來都是太陽下山的時候吃完晚飯,天沒全黑就上床睡覺,竟是頭一回耽擱到現在。

    不過雖說大部分時候這些村裏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也總有例外的時候。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到,自然是不成的。他們也有自己的辦法,就是將鬆樹樹幹截取下來,剝去樹皮,劈成指頭粗細的木條,因為鬆樹會分泌油脂,曬幹之後極易點燃,且能長久,因此經常被用來引火,亦可充當照明之物。

    不過這東西燃起來煙太大了,而且夜裏要忙碌的事情也少,平常並不會用到。

    這會兒石頭點了鬆木,兩人就著暗淡的光亮胡亂的洗漱了一番,又喝了一碗粥,回到房間裏倒頭就睡,連帶回來的東西都忘記了要整理。

    臨睡前,周敏迷迷糊糊的想,這種事必躬親的情況一定不能持續太久了,她跟石頭很多事都沒法做,得設法找個幫手才行……

    不過還沒等她想出具體的辦法,已經累得睡著了。

    兩人去睡了之後,安氏便主動將兩個背簍整理了出來。有了這些東西,這個冬天想必就能熬過去了。

    待發現居然還有兩隻活兔子,她不由十分驚訝。臨睡之前,不免對齊老三抱怨幾句,“也不知道敏敏是怎麽想的,前幾日去鎮上買了十隻雞仔回來也就算了,今天又帶回來兩隻兔子。這不是花冤枉錢嗎?”

    齊老三在黑暗中歎了一口氣,才淡淡道,“既然現在是她當這個家,那就由著她安排便是。”頓了頓,又道,“這些錢都是她掙來的,要花也應當。你別多嘴。”

    夫妻多年,安氏是個什麽樣的人,齊老三自然心裏有數。以前他倒覺得沒什麽不好,反正安氏別的事情上糊塗,對他這個夫主的事卻一向上心,這就夠了。養家糊口的事著落在自己這個男人身上,將來也還有兒子照管,根本不必擔心。

    哪裏能料到,一朝自己出了事,卻讓這個家險些亂了套?

    最後竟要敏敏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把這擔子挑起來,齊老三心裏自然不是滋味。雖然周敏的行事,莫說安氏,就是他也有些看不慣,但他想得通,就當是自己夫妻上了年紀,把當家的擔子交給下一代,萬事不要過多插手,由著他們折騰便是。

    可惜他冷眼看著,安氏卻是還沒轉過念頭來,因此今日才不惜把話說透。

    見安氏不說話,顯然心裏還是介意,他又歎道,“為我這病,家裏已經是底子都掏空,連村外那十幾畝水田都盡數賣了。眼下敏敏費力騰挪,總算能把這個冬天對付過去,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到了明年,沒有土地種,一家子吃什麽?這些小雞和兔子養得好了,多少能添補些。說到底,還是為了這個家。不然,你可見敏敏給自己添了什麽東西?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連件像樣的衣裳首飾都沒有,這是咱們對不住她。”

    安氏麵色微微一變,半晌才道,“我也管不起她了。”

    ……

    第二日周敏一直睡到了天光大亮,下床時險些直接跌到地上去。經過昨天這麽一番折騰,渾身上下竟沒有一個地方不酸痛的,尤其是兩條腿,稍微用力就感覺快站不住了。

    雖然在周敏的計劃之中,今天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但現在看來,隻能暫且歇著了。

    呲牙咧嘴的出了房間,便見安氏正在用高粱穗兒紮的笤帚掃地,見了她,便道,“早飯給你留在灶台上了。”

    周敏答應了一聲,端著木盆和毛巾到院子裏打水洗漱。若說她對齊家唯一還算滿意的,那就是院子裏的這口井。要知道在這個沒有自來水的時代,要喝水就隻能從井裏或者河裏去挑,村裏大多數人家都是如此。齊家這口井,便養活了周遭好幾戶人家。這也是齊老三出事之後大部分人還願意幫襯的原因。

    洗漱完,她便遠遠看見石頭從村後頭走來,背上還背著背簍。

    ——齊家的屋子就建在那條貫穿村子的路邊,雖說留了一片地方做院子,實則卻並沒有什麽柵欄圍牆之類的東西阻隔,隻在水井附近用石頭壘了一道半人高的護欄,看過去自然一目了然。

    周敏見狀,不由十分慚愧。同樣是累了一天,自己才剛剛起床,石頭卻已經出門一趟回來了。

    卻原來他一大早出來,便去山上打草去了。周敏將十隻雞仔和兩隻兔子都交給了他,家裏沒有糧食喂養,石頭隻能把主意打到地裏那些一茬一茬割不完的雜草上去。秋收之後的地雜草茂盛,新鐮刀也很好用,所以石頭自然滿載而歸。

    雖然還是早上,但他放下背簍到井邊來洗手時,頭上還帶著晶亮的汗珠。見周敏看著自己,便道,“阿姐,這兩日我們先不上山吧?我得搭個雞窩。”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聲音裏的興致勃勃卻是無論如何遮掩不住的。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幹活還能讓他這麽高興,但石頭難得表現得像個孩子,周敏當然笑著答應下來。

    雖然拜上輩子每年寒暑假都到鄉下去住的經曆所賜,周敏穿越過來之後,對於農村生活適應得很快,在許多方麵都表現得遊刃有餘,但搭雞舍這種事,她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操作。

    最後還是石頭去向齊老三取經,得了指點之後,才製定下了計劃。就挨著屋子東邊搭一溜兒半人高的棚子,一半做雞舍,一半做兔舍。

    這個時代還沒有水泥,石灰都是自己在山裏發現石灰石之後帶回來煆燒,數量很少,要用石頭搭出一個雞舍,材料不夠。所以隻能選擇土牆。

    夯土牆不能用沙土,要用粘度足夠高的黃土。

    好在這東西也不難得,村子附近就有許多,隻是要自己動手挖回來。

    周敏和石頭帶著鋤頭和撮箕,忙了一天才弄回了足夠多的黃土。接下來便是夯土牆,這活計沒什麽難度,用榫卯結構的木板搭出長方形的格子,然後往裏填充黃土,再用木錘夯實便可,卻是需要一把子力氣。

    這對別人而言自是不難,但周敏和石頭的力氣都嫌小了,若是土牆不夠夯實,風雨侵襲之下很容易坍塌毀壞。沒辦法,隻能用笨辦法,寧可慢些,反複夯實,總能稍微彌補。

    因齊老三家就在路邊,這動靜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看見。這會兒地裏的活都收拾出來了,村人閑來無事,便都聚在這附近,一邊閑談一邊看熱鬧。有幾個年輕人實在看不得姐弟兩個慢騰騰的動作,便捋起袖子來幫忙。

    有了他們加入,竟然隻用了短短一天,就將雞舍和兔舍的牆弄出來了。接下來山上打些茅草搭在頂上,便可。

    周敏再三謝過,原本要留他們吃飯,不過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隻能作罷,將之前換來的木耳竹筍等山貨一人分了一點。

    這樣忙碌了兩日之後,周敏忽然發現自己身上那種酸痛的感覺已經很淡了。果然人的潛力是無窮的,逼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什麽樣的苦也能吃得。

    接下來的幾日,周敏卻換了策略,將石頭留在家中照看,自己跟著安氏出門。早上去打茅草,中午和下午便進山砍柴,用背簍背回來。

    這時候好像還沒有煤炭,冬天取暖時隻能燒木柴,消耗自然非常大。雖然周敏已經問過,這裏的冬天不至於天寒地凍到不能出門,但多儲備一些總是好的。

    對於這樣的安排,安氏雖然有些不高興,卻也沒有拒絕。畢竟是個成年人,有她幫忙,周敏的效率提高了很多。而且她發現,隻要別讓安氏自己拿主意,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凡事替她安排好了,要求具體到每一個細節,她也都能做到。

    這也讓周敏鬆了一口氣。好歹不是完全扶不起來,隻要還能想辦法,多花點兒時間和精力倒不算什麽了。

    尤其是在萬山村這種窮鄉僻壤,很多人或許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樣銀製的東西。

    如果這裏埋的是一壇子銅板,他們都不會那麽震驚。但兩錠雪花銀的衝擊顯然比銅板要大得多。以至於第一個挖出東西來的冬叔從驚訝中回過神之後,很快就帶著家人離開了。

    這也是避嫌的意思,財帛動人心,尤其還是這種天降橫財,很容易讓人動念。繼續留下去,安知不會讓人覺得他是想分一杯羹?

    齊老三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沒留人。

    就算真的要分,那也要等他們自家商量好了之後,再拿出一部分來作為酬謝。

    回到火爐邊,安氏才總算回過神來,開口時聲音還有些發顫,“他爹……”後麵還有許多話,但她一時竟說不出來,隻覺得心頭狂跳,念頭亂竄,無法將之分說清楚。

    齊老三掃了眾人一眼,這才沉著的開口,“這恐怕是祖上不知何時攢下來的,埋在地裏,傳於後人。咱們能找到,這是祖宗保佑!”

    石頭聞言,不由古怪的看了周敏一眼。什麽祖宗保佑,這銀子分明是阿姐藏的。

    但周敏眼觀鼻鼻觀心,好像自己跟這件事全無關係,石頭也隱約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因此隻好低下頭不說話。

    卻不知他的神態表情,都被齊老三收入了眼底。

    齊老三心裏正盤算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從地底挖出了祖宗留下的銀子,這自然是好事。但即便這是祖上留下,但到了如今,也等於是一注天降橫財,難免會惹人眼紅。若是處理不當,說不定還會出事。

    雖然之前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但齊老三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銀錠握在手裏,對石頭道,“石頭,你帶著你娘去請你大伯公和九叔公,還有你老費叔到家裏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說。”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又道,“再把你四叔也請來。”

    石頭麵色微變,下意識的轉頭看了周敏和安氏一眼,然後才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齊老三雖然行三,但其實上麵兩個兄長是沒了的。真正養活下來的,隻有兄弟兩個。但兄弟倆從小關係就不好,長大後各自娶妻生子,更是矛盾重重,早早就分了家單過。這些年來,幾乎沒多少往來走動。石頭年紀雖然小,但也知道這其中淵源,對這所謂叔父,自然沒多少敬重。

    齊老三又道,“回來時再把你冬叔也叫上,做個見證。”

    “他爹……”安氏聞言,心下不由生出一股不安,立刻開口道,“這是要做什麽?”

    “這銀子咱們不可能都留住。”齊老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不如請了德高望重的族老來主持,看看究竟如何處置。”

    安氏便不說話了。且不說齊老三的話她本來也不會反駁,單說她自己心裏,也覺得請了宗親族老來處置此事,是最妥當不過的,自然不會有異議,當即拉了石頭出門。

    等他們走了,齊老三才將視線轉到周敏身上,卻沒有立刻開口,隻是盯著她看,片刻後,又低低地咳嗽起來。

    “爹。”周敏察覺到齊老三的視線,就一直低著頭,直到聽到咳嗽聲,才擔憂的叫了一聲,上前幾步,拿了杯子給他倒水潤嗓子。

    齊老三的視線也隨之轉到了陶壺上,咳嗽聲卻一直沒有停止。見周敏倒完了水,這才輕聲道,“敏敏,這銀子是怎麽回事?”

    周敏心下立時一跳,幸好水壺已經放回去了,否則非得摔了不可。她定了定心,將被子捧給齊老三,這才強笑道,“爹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齊老三歎了一口氣,“爹知道,這銀子是你藏的吧?”

    周敏本來要否認,然而抬頭對上齊老三仿佛洞悉一切的視線,瞎編的謊話就說不出來了。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的問,“爹怎麽知道?”

    這就是承認了。

    齊老三微微笑了笑。

    他滿臉病容,平日裏也少開口說話,多數時候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在這個家裏存在感實在不強。但看到這個笑容,周敏卻隻覺得,這家裏不管發生什麽事,恐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這裏,周敏若有所悟。原身一個普通的十來歲小姑娘,能夠支撐這個家數月,恐怕也是因為齊老三在背後支持栽培吧?

    這才是大家長應該有的能力和氣度。

    但轉念想到他的身體,心下又不免一澀。以齊老三的能力,本該可以讓這個家蒸蒸日上,偏偏被這副身體拖累。要不是周敏穿過來,按照他原來那種養法,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人就沒了。

    齊老三沒有立刻回答周敏這個問題,而是讓她去將堂屋裏牆上掛著的一個袋子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