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81章 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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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的房間與燒爐子的起居室相對, 也開了門。夜裏如果有人起來,也該走那扇門,即便走這邊,也不可能需要開她的門!
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進賊這種事,但周敏還是謹慎的選擇了按兵不動。她在暗夜中睜開眼睛, 那門扉被推開的聲音越發清晰, 大概是為了盡量不驚動人,所以對方推門的速度很慢。
這就更不像是家裏人了。
一旦確定這一點, 剩下的答案也就不是那麽難猜了。財帛動人心,被白花花的銀子晃了眼睛,所以上門來刺探,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周敏躺在床上, 開始思量自己改如何應對。
房間裏雜物很多,但床上隻有衣物,要從中尋覓出一件趁手的武器,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周敏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前兩天安氏釘完被子之後, 沒有將剪刀收起來, 就隨手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她做出受驚翻身的樣子,順手在櫃子上摸了一把, 果然找到了剪刀, 立刻一把抄在手裏, 縮了回來。
開門的聲音瞬間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聽見她的呼吸聲仍舊平穩,對方才繼續推門。
周敏緊緊攥著剪刀,努力讓自己的呼吸綿長而平穩,沒一會兒,房門被徹底推開,走進來的腳步聲雖然輕,但在黑暗中卻十分清晰,從門口一路到了床頭。
這個距離太近了,周敏的心跳陡然劇烈起來,她費盡力氣才穩住了呼吸,沒有露出破綻。好在對方並沒有節外生枝的意思,很快,她就聽到了輕輕翻動東西的聲音。
周敏睜大了眼睛,黑暗中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彎著腰在櫃子裏翻找。
後來周敏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是怎麽飛快做出決定且將之實施的,意識到這是最好的機會,她甚至沒來得及仔細的想出個穩妥之策,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
她從床上飛撲過去,正好壓在了來人身上。雖然如今這具身體才十二三歲的樣子,又瘦又小,沒多少重量,但這麽“從天而降”,對那人也是個不小的負擔。何況他本來就彎著腰,周敏這一撞,正好讓他的腰撞在櫃子壁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的同時,也讓此人痛得出了聲。
周敏就著這個姿勢,將他死死壓住,讓他保持著彎腰埋頭的姿勢,剪刀胡亂揮了數次,才找準地方,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來人啊,抓賊啊!家裏進賊了!”製住對方之後,周敏便立刻大聲呼喊起來。
聽到喊聲,那人立刻掙紮起來。如果隻有周敏一個,他還真不怎麽怕,但要是驚動了外頭的人,這回就根本不可能走脫了。
周敏已經摸清楚了,這應該是個成年男人。所以一旦他掙紮起來,瘦小的周敏幾乎壓製不住他。如果不是先讓對方傷了一下,這個姿勢又實在是不方便使力掙紮,恐怕早就被人反製。即便如此,周敏也差點兒被他甩了下去。
她嚇得也顧不上會傷到人,一隻手勒住對方脖子,另一隻手將剪刀又往前遞了遞,“別動!再動我的剪刀就紮下去了!”
我們常用“抹脖子”來形容自殺,可見這是人體的脆弱之處。即便這入室之人不懂什麽頸動脈,也知道自己要害被人抓在手裏,頓時僵住,不敢再動。尤其是察覺到剪刀尖已經刺破皮膚,開始往外流血,他更是又驚又怕。
入室為盜,就算真的被刺死了,那也是有理沒處講。
察覺對方老實了,周敏又開始扯著嗓子喊。萬山村的房屋建得稠密,每家每戶之間不過數米的距離,這會兒左鄰右舍已經被驚動起來,片刻後她更是聽見石頭在外頭叫自己,“阿姐?”
周敏在讓石頭進來和囑咐他老實待著之間略略猶豫,便下定了決心,“石頭,有賊進家來了!你進來替我按著他!”
石頭雖然才十歲,但身高已經跟周敏齊平,力氣也比她大。兩個人對付一個成年人,總會容易些。再者,她畢竟是未婚的女孩子,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待會兒被鄰居闖進來,看到自己壓在一個男人身上,到底不好看。萬一再被人反咬自己是與人私會,那就更說不清了。
石頭很快走了進來,周敏想了想,又改了主意,“門背後掛著繩子,取下來先捆了他的手腳!”
等那人的膝蓋以下都被捆住,兩條胳膊也被拉出來綁好,石頭又把人壓住,周敏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舉著剪刀的手居然已經僵住了,而且還一直在發抖。
鬆手的時候,她甚至感覺到了剪刀從肉裏撤出來的滯澀感。
“他脖子受傷了,你把人提出來,免得血汙了衣裳。”周敏後退兩步,靠在床頭上,又吩咐道。
但不等石頭把人拎出來,外間已經點燃了鬆木條照明,同時一群人齊齊湧了進來。
周敏這才忽然感覺冷,然後意識到自己現在隻穿了中衣。雖說這衣服也不暴露,但就像現代社會很少會有人穿著睡衣出門閑逛一樣,畢竟不太合適。
她伸手往後一撈,將被子撈過來蓋在了自己身上,這才有了一點安全感。
索性被綁起來的人太奪人眼球,所以也沒什麽人注意她的動作。已經有兩個人上前代替了石頭的位置,將那人拉了出來。然後周敏便聽見有人驚呼,“齊阿水!”
她連忙抬頭看去,果然,那被抓住的倒黴小賊,不是齊阿水又是誰?
這會兒的齊阿水十分狼狽。手腳都被捆著,連站都有些站不穩,隻能任由左右兩邊的人扶著。衣裳和頭發也有些淩亂,但最觸目驚心的,還是他衣襟上的一大片血跡!
到這時候,才有人遊目四顧,很快看到了周敏抓在手裏的剪刀。然後小小房間裏立刻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周敏視線一掃,在人群中找到了齊老三和安氏,這才揚聲道,“今晚齊阿水入室行竊,已經被製服了,多謝各位鄉鄰過來幫忙!石頭,你現在就去把族老們請過來,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腦子裏轉著這些念頭,周敏開始在人群中尋找齊老四的蹤跡。她雖然不了解這位四叔,但從聽過的那點傳聞來看,周敏覺得他應該會來。
聰明人不隻有周敏一個。聽到周敏這番話,九叔公不由微微點頭,對齊阿水道,“當日挖出銀子,是請了我和大哥來主持的。阿冬可以證明,挖出來的就是二十兩銀子。卻不知你為何如此肯定齊老三家裏還藏了銀子。莫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這會兒周敏已經就著篝火的微光找到了齊老四,他站在人群最外麵,並不怎麽起眼。聽到九叔公的話,麵色微變,又悄悄往人群中退了幾步。
這件事肯定跟他有關係!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裏,周敏差點兒直接喊了出來。好在理智還在,知道空口無憑,這話不能說,這才按捺住了,隻將期待的目光落在齊阿水身上,希望他能咬出齊老四來。
按理說,九叔公這種帶著明顯引導和暗示意味的詢問法,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後攛掇,齊阿水之前想不到,這會兒也該回過味來了。他能做出這種事,可見是不管不顧的性子。被抓了現行,驚動了全村的人,他自己得不了好,也不會讓背後的人好過。
然而齊阿水卻是半點這樣的意思都沒有,隻道,“這還要旁人說?也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想。九叔你可以問問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有幾個不是這麽想的?”
他這一攀扯,周圍的人臉色都是一變。人心這種東西,真正的高貴完美純潔無瑕是不可能存在的,自然都免不了想過,甚至跟親近的人議論過,畢竟這在村子裏也算一件大事。但被齊阿水點破,就不一樣了。
周敏見狀,連忙站出來道,“你不用胡亂牽扯別人,抓賊這種事一向是論跡不論心,別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齷齪!這銀子挖出來,我們並沒有昧下,四叔那裏分到了,族中也盡了意思,修了祠堂,好處是大家的。你仍舊不知足,編排我們私藏銀子也就罷了,還入室盜竊,天地祖宗都不能容!”
看樣子齊老四應該是沒什麽首尾留下。要從齊阿水這裏牽扯出他來,已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要對齊阿水進行嚴懲,以儆效尤。畢竟齊阿水說破了這件事,恐怕也說動了不少人的心思,接下來必然有人蠢蠢欲動,須得將這種事杜絕。
她三言兩語說完,然後才轉向五位族老,“此事該如何處置,還請長輩們做主。”
大伯公沉吟片刻,才道,“俗話說得好,兔子不吃窩邊草。就是這做三隻手的,也有行規,那就是不對本鄉之人出手!今齊阿水既然犯了這樣的事,這村裏是容不下了。明日便開祠堂,將其從族譜除名,不許住在村中!其他人也要引以為戒,若有犯者,嚴懲不貸!”
這話一出,別說是村人,就是一心想著嚴懲的周敏都嚇了一跳。從宗族除名,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可以說得上是最重的懲罰了。從此之後他必會人憎鬼厭,再無容身之處。除非背井離鄉,改名換姓,否則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幾位族老對視一眼,榮老太公便開口道,“這處罰會不會太重了?”
大伯公哼了一聲,“就是要罰得重,才能讓人記住這個教訓,心存忌憚,不要亂伸手!”
“即便如此,也罰得太過!”榮老太公道,“畢竟是我們齊家的子孫,況且老三家又沒有損失,若為此就把人逐出去,難以服眾。再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說不定是老三家自己行事不謹,這才讓人生疑。”
周敏聽到這個論調,不由在心裏冷笑了一聲。什麽叫又沒有損失?還非得要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時才來做馬後炮,才算公正?
而且絕不是周敏的錯覺,總覺得這位榮老太公好像對自家老爹不太滿意。這番話跟受害者有害論有什麽分別?就差沒直說“那麽多人都覺得齊老三私藏了銀子,他一定是私藏了”。
這還是德高望重的長輩呢!
難怪之前分錢的時候,爹單讓自己請大伯公和九叔公。
果然不等大伯公開口,九叔公已冷笑道,“榮哥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明明是有人貪心不足造謠生事,怎麽就成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那十兩銀子用來修祠堂,在場之人都能受惠。不思感激也就罷了,還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可笑!”
這話跟直接嘲諷榮老太公也覬覦齊老三家的銀子沒什麽兩樣,他勃然大怒,於是五位族老反倒自己吵了起來。
齊阿水父親早就去世,家裏隻有個寡母。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哪個多事之人去把他娘給弄來了。老太太一來就跪在地上哭,弄得爭執中的五位長輩都頭皮發麻,不得不暫時息了紛爭,來安撫她。
於是到最後,族譜除名的事沒人提了,至於逐出村子,考慮到如今大冬天的,他也沒個去處,最後改成了派他今年進山燒窯的活計,幹滿一個冬天,算是贖罪,若是表現良好,等開春之後仍舊許回村居住。
有除名逐出的處罰擺在眼前,後麵這個處置,人人都覺得是開恩了,就是齊阿水和他娘也無話可說。
於是此事就這樣定下,眾人各歸各家。
等人都走了,周敏連忙讓齊老三回去休息,自己則和安氏石頭一起將院子收拾了,火堆熄滅,然後才回去繼續休息。大概是折騰得太累了,她隻覺得才躺到床上閉上眼睛,下一瞬又睜開,天就亮了。
從周敏穿過來,習慣了這邊的作息時間之後,早睡早起就成了習慣。畢竟七八點睡,五六點怎麽也該醒了。就連賴床這種行為,也幾乎沒有再出現。
但這一天,或許是太累了,她躺在床上,暫時不想起來,索性裹緊被子舒舒服服的躺著,思量著這兩天發生的事,還有接下來的打算。
不知過了多久,竟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直到被石頭叫醒,周敏這才感覺身上十分不舒服,頭重腳輕,耳中一片轟鳴。
她病了。
這是個潑辣厲害的婦人,言行都十分爽利,周敏因為之前得過對方的善意,所以昨晚拿了這件事來問她,正好冬嬸攢了一籃子的雞蛋,也要送到鎮上去賣了,索性便與她同路。跟著她,周敏再見到村子裏的其他人,也就不那麽惴惴了。
倒不是她不願意見人,實在是她穿越過來之後,原身的記憶是半點都沒留下,連個人都認不全,單獨對上這些人,難免會露餡。但有冬嬸在,許多話都由她來說,周敏含糊的叫一聲嬸子之後,就可以隻躲在她身後微笑。
不過,到了鎮上,周敏就要設法跟她們分開了。
畢竟她要打聽的消息太多,若是被她們知道,恐怕難免會懷疑。原身是什麽性子周敏不知道,但想來一個沒離開過萬山村的小姑娘,見識也有限,自己身上有很多東西都讓人懷疑,平時相處的是安氏和石頭倒也罷了,在別人麵前露出一點半點,或許又會惹來麻煩。
冬嬸還不放心,周敏好說歹說,又約定好了回去的時辰,她才放人。
大石鎮說是鎮上,但地方著實不大。一條街道將整個鎮子貫穿,店鋪和小攤分列街道兩側,這就是整個鎮上的商業中心了。周敏一路看過去,藥店、布莊、米糧店,該有的店鋪倒是都有,不過其中商品就談不上什麽種類和數量了。
而且放眼望去,大部分鎮上的居民,穿著打扮跟山民們也相去不遠。想來這個時代的經濟仍舊很不發達,城鄉之間的差距也不大。
不過這麽一來,周敏可就犯難了。
獼猴桃還好些,在街上擺攤子,總有想嚐鮮的鎮民來買,不拘能賣出去多少,好歹能開張。但那幾支靈芝,這街上恐怕沒有人會買。賣不出去,她的種種打算便無法實施。
難道真的要去縣城?據說從大石鎮去縣城,也還有十幾裏的路。萬山村裏沒有人去過那邊,周敏自己連路都不認識,根本不可能去。要跟別人搭伴,不是知根知底的她也不敢。
看了一會兒,周敏轉出了這條街道,沿著小路往前走。
一般來說,不管再窮困的地方,貧富差距也都是存在的。就是萬山村裏,有齊老三家這種日子快要過不下去的,也有齊老費那種名下幾十畝上好水田的大戶。這鎮上再不濟,總該有一兩戶富裕的人家。不過這種人家通常也不會住在鎮子裏,而是在附近自建莊園。
果然走了一會兒,便見前方臨水不遠處有一套大宅院。單從外頭的輪廓看,應該是三進的院子,不是尋常人家能住得的。
周敏鬆了一口氣,轉回鎮子裏,找了個麵色和善的大嬸攀談,故意將話題往那宅子上引,很快就打探得那是邱老員外家,他家在大石鎮是一等一的富戶,大石鎮過半的田地都是邱家的,佃給旁人種。
而且按照大嬸的某些說法,周敏又自己添加了一些猜測,這位邱老員外在大石鎮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在這個皇權不下縣,隻由鄉裏耆老主持管理的時代,這大石鎮及其附屬的幾個鄉村,邱家可以說是說一不二。
好在即便是這樣的地位,邱家也並不跋扈,反倒相當低調,平日裏善事也不少做,在鄉裏之間風評極佳。
心裏有數之後,周敏便走到邱家宅子之外,壯著膽子敲了門,假裝路過行人,要一碗水喝。
其實這理由十分扯淡。畢竟不遠處就是鎮子,要多少水沒有,偏要到邱家來喝?但開門的中年人卻沒有提出這個疑問,請周敏在門房做了,就去給她端了水來。
周敏沉寂觀察了一下,感覺這宅子裏氣氛相當肅穆,雖然不見人來人往,卻更顯得家風儼然,這才放下心來,喝完水之後,千恩萬謝的走了,並沒有開口打探邱家的事。
回到鎮上時,冬嬸的雞蛋還沒有賣完。周敏站在她身邊等了一會兒,才發現這生意竟十分冷清,全然沒有後世鄉下集市那種摩肩接踵的熱鬧。不管是冬嬸的雞蛋也好,別人賣的其他農副產品也好,半天才有一個問價的,還隻買一點點。
從前周敏在樹上看到,中國古代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都處在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階段,當時還油然心生羨慕。畢竟擁有一座自己的莊園,然後除了鹽鐵這類很難自產卻必需的物資之外,一切都可以自給自足,儼然一個小型王國,這種日子該有多好?
但等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才發現,身為現代人,根本無法忍受這種仍舊處於初級階段的經濟現狀。任憑她有多少心思手段,在這一切都匱乏的年代,也很難施展出來。
當然她也知道,這隻是因為大石鎮太小,又太偏遠,如果是京師之類的大城市,想必又是另一番模樣。但那些距離她太遙遠了,如今連冬天怎麽過都還不知道,別的更不必多想。
不過如果換一個角度,這個年代也是絕對信奉勤勞致富,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時代,而且生活節奏慢,環境好空氣好。
要說娛樂,肯定是不如現代這麽豐富,而且信息傳達也很慢,沒那麽多八卦可看。好在周敏也不是那種喜歡出去浪的性子,作為半個技術宅,她對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那些手藝也很感興趣,現代微博上那些琴棋書畫乃至刺繡手工首飾製作之類高大上的技能,這裏卻是最好的學習土壤。
但是,享受這些的前提是不需要她自己事必躬親的下地幹活,每天累成狗。
所以要在這裏過得好,怎麽也得混到地主階級才夠吧?
唔……就像那個邱家。
暫且就將之定為自己接下來努力的目標好了,在古代做個小地主,等到有錢有閑了,再設法從衣食住行方麵改善生活。
這樣一想,頓覺前途一片光明。雖然要達到那種程度,肯定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有了目標並為之奮鬥,對於穿越者周敏而言,卻是很重要的。畢竟,總要有點兒什麽盼頭,人才能夠更好的活下去。
直到過了午時,冬嬸那一籃子雞蛋還剩十幾個沒有賣掉。
這就是普通小民的悲哀。
這些雞蛋冬嬸一家自己舍不得吃,攢著放到現在,就是為了拿來換錢,但偏偏賣不出去。
周敏記得葉聖陶曾經寫過一篇小說叫做《多收了三五鬥》,在商業不發達的年代,有時候豐收帶來的並不是喜悅,反倒會穀賤傷農。大堆糧食隻能賤賣,所得錢幣甚至不夠換取所需各種生活物資,日子反而更加艱難。
所以看到冬嬸的雞蛋賣不出去,周敏立刻打消了養殖致富的念頭。養了還得賣得出去啊!
冬嬸本來打算就這麽回去,但周敏想了想,極力勸說她到各家去問問有沒有人要買,“或許有些人不方便出來逛集市,或者本來在可買可不買之間,咱們送上門去,就算隻賣出一兩枚也好。”
結果兩人挨家挨戶敲門,竟然真的把剩下的十幾個雞蛋賣掉了。畢竟日子就算過得再緊,一兩個銅子總拿得出來的。偶爾買一兩個雞蛋來改善夥食,許多人家都能承受得起。
冬嬸鬆了一口氣,看看天色,又說要請周敏吃油餅,被周敏堅辭了,“我們家平日裏不知道得了嬸子多少幫襯,怎敢當這個謝字?再說鎮上的東西死貴,不值當花這個錢。嬸子若真要請我吃東西,不如回家去吃。”
聽到最後一句,冬嬸不由笑道,“哪裏就至於如此?”
但最終還是將原本的打算作罷,心裏卻想著回頭再給齊家送一升穀子。反正秋收的時候穀子賣不上價錢,交了稅,他自家剩下的也吃不完,不過白放著。
冬嬸是個爽利人,回家之後便裝了穀子送過來。周敏心想不能總讓人接濟,便道,“多謝嬸子想著我們,但這穀子我們卻不能收。你們自家也不甚寬裕,怎能讓你們破費?若嬸子信得過我,不如這樣,我向你們家借一百斤穀子過冬,到明年春天再設法還你。”
讓齊老三挪出來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不用悶在那個不透氣的小房間裏,他的氣色和精神都好了許多,最初時還隻是躺在搖椅上跟其他人說話,之後慢慢嚐試著起身在屋裏走動,甚至在其他人忙不過來的時候,還能搭把手拿些沒有分量的東西。
雖然還是做不得事,走動的時間稍微長一點也會喘息不已,必須停下來休息,但是這種表現,已經比之前在床上躺著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連安氏的精神也跟著好了起來,每天進進出出臉上都帶著笑意,不再像周敏剛穿來時那樣動不動就哭了。
周敏見狀,便打算著手將埋在自己房間裏的銀子給起出來。
但是沒頭沒腦的就去挖自家屋子裏的地,顯然並不正常。不過周敏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這日朝食時,她便對齊老三道,“爹現在白天能挪出來了,不如咱們把那屋子重新收拾整理一番。正好眼看快過年了,順便把屋子打掃一下,清清爽爽的迎新年。”
安氏在一旁道,“平白無故,又折騰這些做什麽?”
周敏一笑,“娘,我這可不是無故折騰。爹病了這許久,那屋子裏頭或許積了不少穢氣病氣,所以爹才一直不好。現在挪出來,瞧著卻比之前好得多。把屋子清理一遍,去除這些穢氣,說不準過了冬天,爹的身子就徹底好了。”
說別的或許說服不了安氏,齊老三的身體她卻是最在意的,當即點頭道,“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於是吃完飯之後,一家人便開始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周敏還抽空去隔壁說了一聲,讓齊慧這幾日不必過來了,哪知反倒驚動了冬叔和冬嬸,一家人都過來幫忙。
自從石頭跟著冬叔學木匠,齊慧又跟著安氏學女紅,兩家人的關係比從前更親近了許多,彼此幫襯也在情理之中。卻不過對方盛情,最後隻好把人留下來。
按照周敏的意思,先將屋子裏的東西都搬出來。不搬不知道,看上去不大的一個房間,裏頭竟然塞下了那麽多東西,搬出來擺在院子裏,居然也有滿滿當當的一大堆。
可見雖然隻是山野鄉民,沒多少之前的東西,但一代代的積攢下來,數量也著實不少。
不知道做什麽用的壇壇罐罐,生鏽或是已經毀壞的器具,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藏起來,早就發黴變質看不出本來麵目的食物……最後,還在某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了一串銅錢。
雖然隻有十幾個銅子,但對卻也可說得上是意外之喜。
找到銅錢的人是石頭,周敏從他手裏把東西接過來一看,卻發現這串銅錢跟周敏之前拿到過的完全不一樣。
她心下好奇,便不免問道,“這銅錢好像與市麵流通的不同,沒見過這樣的?”
如今市麵上流通的銅錢,正麵是上元通寶四個字,背麵則是兩個她不認識的篆字,根據周敏的猜測,應該是鑄造局的標誌。而她手裏的,正麵是元亨通寶四個字,背麵是光背無字。
當然,周敏是不應該識字的,所以隻能這麽含糊的問。
齊老三過來接了銅板在手裏,對著太陽一看,便笑道,“這是元亨通寶。”
“元亨通寶,那不是□□爺時的東西了?”冬叔也不由奇道。
由這銅錢引出來,周敏這才頭一回從長輩們那裏聽說了一些關於這個時代的介紹。不過內容也簡單得可憐。
據他們的說法,元亨是□□皇帝的年號,距離現在已經一百多年了。上元實際上也不是現在皇帝的年號,而是先帝的。現在換的這個皇帝,年號叫做永嘉,鑄幣肯定是有的,但應該尚未流通到大石鎮這邊來。
周敏對此十分佩服,一百多年了,齊家卻還住著這屋子,其間沒有任何挪動,以至於這一串銅錢始終沒被發現。
不過本朝立國百來年,看樣子應該尚在承平年代,就算要敗落也不會那麽快,也就是說,接下來的生活會比較安穩,如無意外,朝廷政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不是動亂年間,讓周敏著實鬆了一口氣。
畢竟打起仗來,那是什麽道理都不講的。她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掙下一點家業,官兵土匪之類的一來,就什麽都不剩了。雖說這大山裏看起來不像是會被戰爭影響,但誰知道呢?
這念頭一轉而逝,回到眼下,周敏見長輩們還在翻來覆去的講古,正講到先帝駕崩、今上登基時的事。
據說當時縣裏衙門派了快班在鎮上張貼告示,又讓人往各村報信,讓眾人都換了素色的衣裳,家家戶戶都掛白幡,二十七日內不可飲酒吃肉,更不可婚宴嫁娶。因為場麵很大,所以至今還有人津津樂道。
周敏聞言,不由好奇道,“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卻見長輩們聽聞此言,麵色微變,都露出幾分古怪神色,卻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