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有情人終成眷屬

字數:13745   加入書籤

A+A-




    手機閱讀更精彩,手機直接訪問 c

    v章購買低於50%的72小時內隻能看防盜, 買夠了的清緩存試試

    哪怕明知道這應該是那個阿水叔用來勸服安氏的借口,但話裏的道理卻沒有錯。這個家目前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裏:沒有一個持續的、穩定的經濟來源,根本養不活這一家四口。現在還可以從山上尋摸點兒東西勉強果腹, 等到了冬天, 要怎麽過下去?免不了餓死凍死的下場。

    安氏天真的相信隻要治好了齊老三的病,這些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因為她見識不多,依賴心又強, 想不到長遠。上回為了給周敏抓藥用掉了積攢許久、本來要給齊老三抓藥的銅板, 安氏就已經對周敏不滿了, 這也是此次她會不跟周敏商量就應下阿水叔的原因。

    可是周敏知道,莫說這十幾個銅板抓的藥根本不可能治好齊老三的病,就算真的能治好,情況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裏去。

    其實齊家原本的日子沒有那麽難過。雖然也不富裕,但齊老三沒病的時候, 在這萬山村裏, 也算是不上不下的中等之家,有十幾畝田地,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還能攢下一點薄薄的積蓄。但齊老三身體本來就不算強健, 去年冬天跟著人進山開荒受了寒,加上積勞成疾, 竟一病不起。一開始隻是熬著, 後來見實在不行了, 才開始請醫問藥, 但也沒什麽成效。

    一來二去,原本的傷寒竟生生拖成了咳疾,也將齊老三的身體徹底拖垮了。

    春天時他還掙紮著下地,將家裏的田土都種上了莊稼。但過度勞累的結果就是病情加重,為了給他治病,家裏的積蓄耗光,沒辦法隻能將田地連同上麵的莊稼一起賣了,好歹拖到現在。

    然而如今家底已經掏空,連安身立命的土地都賣了,就是齊老三立時好了,又能如何?

    何況……周敏雖然不是很通醫理,但也知道傷寒毛病雖小,但若不能快速治愈,拖下去很容易就會轉成炎症。而肺炎非常麻煩,經常反複、難以根治,最後隻能被拖成癌症,也就是俗稱的癆病。

    莫說是這個時代,就是周敏穿來的那個世界,這種病也沒什麽好的治療手段,隻能用藥物控製。

    而在這裏,癆病是富貴病,隻能好藥材養著,拖延時日罷了。要指望將他治好,支撐門戶和家業,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這話,她哪怕想得再明白,卻也不能對安氏說。

    周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心裏拱著的那股無名火壓下去,這才道,“爹的病當然要治,但辦法不是這麽想的!這點錢夠幹什麽?就是把這大鐵鍋扛到鐵匠鋪去折價,也不止這幾個銅板!再說這回賣了鍋,下回你要賣什麽?是賣了我,還是賣了石頭?!”

    這話將安氏和石頭都嚇了一跳。石頭小心翼翼的瞄著周敏的臉色,周敏卻隻盯著安氏,見她麵上神色有異,心頭不由“咯噔”了一聲。

    她這句話純粹是氣到頭上口不擇言,同時也未嚐沒有嚇唬一番安氏的意思,希望她從今往後安分些,別再給自己添麻煩。然而此刻安氏麵上的神情分明帶著閃躲和心虛,卻讓周敏疑心自己這句話或許已經戳破了真相。

    貧寒之家,賣兒鬻女原本也不算什麽新鮮事。

    但如今的齊家卻不同。

    一家子老弱病幼,原身十來歲的年紀便已經成了頂門立戶的壯勞力,這個家實是倚賴她才能勉強過到現在的。不提骨頭至親之情,就說這離不得她的狀況,無論如何也不會動這份心思。

    然而若說安氏打主意要賣的不是她而是石頭,那就更無可能了。

    齊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將來要頂香火板的兒子,安氏是寧可自己不吃飯也要勻下一口給他的,怎麽可能舍得?

    “娘。”周敏沉下臉來,盯著安氏。

    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因為營養不足,所以身材自然十分矮小,看上去又瘦又弱,按理說站在安氏這個成年人麵前,還得抬起頭來看人,自然會顯得弱勢。但此刻安氏聽到她的聲音,竟是渾身一顫,差點兒軟倒下去。

    她抬眼掃了周敏一眼,哪想正對上周敏銳利的視線,不由微微瑟縮,有些心虛的囁嚅著道,“我沒有……”

    這個女兒的本事,她可是領教過的。

    周敏也知道自己沒憑沒據,追究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何況這種事,問出來了又能如何?隻是平白在大家心裏添了芥蒂罷了。見安氏怕了,她這才加重語氣道,“這個家既然是我來當,那就要守我的規矩。我會設法養活這一家幾口,爹的病也是我來想辦法,但娘也該體諒我的難處。再有下次,”她盯著安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賣了我之前,我就先賣了石頭,娘盡可試試看!”

    安氏惶恐的叫了一聲,對上周敏刀一般的視線,不敢造次,隻能低下頭去,又開始小聲的抽泣。

    齊家這口十八印的大鐵鍋,便是“祖上曾經闊過”的唯一證據了。

    如今冶煉工藝低下,鐵器自然也十分貴重。而且因為大部分的鐵要用來打造兵器等物,民間流傳自然更少。因此這樣的大鐵鍋,在山村裏是很少見的。

    齊家之所以會有這東西,乃是因為祖上曾經出過一個廚子。說是廚子,技藝也不見得有多精湛,不過是在這十裏八鄉誰家有紅白喜事時請了他去做菜罷了。因為做的是幾十口人的大鍋菜,小鐵鍋自然應付不來,因此攢錢置辦下了這份家業。有人來請時,便背了這口鍋同去。

    對於這個貧瘠的山村,對於乏善可陳的齊家,這就算是祖上留下的唯一“傳說”了,是以周敏穿過來才短短時間,也聽過這段軼聞。

    正因為有這樣非同尋常的意義,所以齊家變賣了田產,卻將這口鍋留到了如今。但安氏既然做了這等糊塗事,就算想留也不可能了。

    當然,周敏不可能把他拱手讓給那位阿水叔。

    所以見安氏安分下來,她便招呼弟弟,“石頭,走了。”

    “哎!”石頭答應著,便要去拿背簍。

    周敏道,“先不拿那個,咱們去一趟小鐵匠家。”

    這話一說,安氏和石頭都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周敏磨著牙道,“這鐵鍋就算留不住,也不可能十幾個銅子就賣出去。去請小鐵匠來估個價,或者幹脆融了打幾樣別的東西出來,不管留著用還是賣出去,總比白放著好。”

    石頭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大聲答應著將背簍放下,幾步走到周敏跟前,“那咱們這就走。”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剛才周敏跟安氏的那一番交鋒,石頭自然不會不懂。雖然他並不相信周敏會把他賣掉,但家裏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卻是事實,父親的病更是壓在所有人身上的重擔。

    在石頭眼中,阿姐比爹娘更靠得住。

    是以方才周敏那般說,石頭立刻相信阿姐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對她的吩咐自然不會有任何疑問。

    俗話說,“世上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但若能吃得下這份苦,有了這樣的手藝活兒,日子總不至於過的太差。

    至少小鐵匠家的日子要比齊老三家好得多,三間青石大瓦房齊齊整整,院子東邊搭了一溜兒棚子,養了一頭小毛驢,幾隻豬玀,並雞鴨若幹,在萬山村裏都是稀罕物,可見其家殷實。

    至於西邊,則是小鐵匠打鐵的作坊。這會兒那裏頭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顯然是在趕工。

    周敏和石頭走到門口,便隻覺熱氣撲麵,皮膚似乎都要跟著燒著了。她忙側身讓了讓,朝裏頭喊,“五哥在家嗎?”

    “誰啊?”作坊裏頭頓時探出個人來,卻隻露出一個頭和半個臂膀。周敏看得分明,他身上應該是沒穿衣裳,想來是裏頭太熱的緣故。她忙避開視線,道,“五哥,是我。”

    “是敏敏啊。”裏頭的人笑了一聲,“有事嗎?這裏頭怪熱的,你站外頭等一會兒,我把這個弄完了就來。”

    周敏和石頭隻能站在外頭等。其間石頭的視線一直往東邊的棚子裏飄,卻原來是那頭小毛驢就拴在外頭,正悠哉悠哉的吃著青草,黑色的皮毛刷得光亮,看上去十分精神。對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的石頭而言,算得上是十分新鮮的事物。每次小鐵匠家的驢車出行,總能惹得一群小孩子前後追隨。

    小鐵匠之所以前頭要加個小字,便是因為他年輕,這幅家當是才從他爹手裏接過來的。這還是周敏頭一回見他,不免把人打量一番。大概是常年對著火烤,他的膚色比常人更紅,五官平平,個頭不高,人卻極壯,兩個臂膀上的腱子肉便是隔著衣裳也能看得出來。

    聽周敏說要將齊老三家那口大鐵鍋融了打別的東西,他不由大吃一驚,“那可是你們老齊家傳家的東西,真舍得?”

    倒是有人在稻田裏養魚,不過數量也不多,一般都是養了自己家裏吃。畢竟田魚總帶著一股土腥味,很難完全去除,遠不及河魚幹淨鮮嫩,賣不上價。

    石頭這條魚,就是跟人換的。

    他這段時間跟著冬叔學習,也算是有了一點進展。木匠活兒畢竟很考驗手藝,所以石頭目前還在學徒階段,隻能幫忙打個下手。倒是篾匠活兒,冬叔已經讓他上手試做了。

    石頭想著周敏之前說過想要個提籃,這樣上山挖草藥的時候就不用背著笨重的背簍,平常也能用來放東西,便打算編個提籃。

    村子裏的人用的東西,通常都很粗糙。提籃也都是用寬大的竹片去編,也沒什麽花樣,反正弄出來的東西以結實為主,其他的倒在其次。這樣做起來也快,一個大的提籃,兩三天功夫就能編好。

    但石頭想著是給周敏用的,自然用了更多的心思。他還沒學到在籃子上做花樣的程度,便將竹片削成細細的竹絲,然後密密的編織。這樣一來,花費的材料倒是不會變多,但卻更加費時費力,最耗耐心。

    見他選了這種編法,冬叔也沒有反對。他本來就是想讓石頭練手,見他不浮躁,能沉得下心來擺弄這些東西,心裏自然隻有歡喜的,得空還會指點幾句。

    這個提籃石頭編了將近十天,今日才剛編好。沒等他帶回家去給周敏,卻被來找冬嬸串門說閑話的一位婦人看重,想跟他換。

    石頭本來有點嫌棄頭一回練手之作不夠完美,聽她說願意換,又記起對方家中正好養著田魚,用來補身子最好,便答應了,親自去田裏抓了一條兩斤多重的魚拿回家。

    周敏看到他帶著魚回來,都驚呆了。

    她知道村前的河裏沒有魚,所以之前隻把目光放在山上,卻是根本不知道還有人在田裏養魚,更沒想到石頭才學了沒多久,做的東西居然已經可以換來食物。

    石頭不換別的偏偏換一條魚,個中的考慮周敏自然也明白,當下拍著他的肩膀道,“好樣的石頭!不愧是我弟弟,真厲害!”

    對周敏來說,處境再糟糕,也都還有辦法可想,最怕的是有人拖後腿。

    但這個家裏,兩代男主人都很靠譜,眼下看來,幫得上忙的地方很多。而安氏雖然讓人不放心,但有齊老三節製著,也就不用擔心。

    石頭聽到她的誇獎,靦腆的抿著唇笑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了另一個東西給她。

    周敏好奇的接過來一看,卻是一隻竹蜻蜓。這可不是那種頭上帶著個螺旋槳轉一下能飛的簡易版,而是有頭有尾有翅膀,真正是一隻蜻蜓的模樣,底下用一根木棍支撐著,旋轉木棍,蜻蜓的翅膀便會隨之扇動,模擬飛行的模樣。

    “冬叔給慧慧做,我就跟著學了。”石頭解釋道。

    雖然已經過了喜歡這些玩具的年紀,但周敏還是擺弄了好一會兒,才收起來,“謝謝石頭。”

    心裏一高興,周敏便主動接了這條魚,打算下廚展示一番廚藝。

    雖說這村裏平常也有人吃田魚,按理說最知道如何處理,但周敏可實在不放心將之交給安氏來弄。田魚的腥味太重,非要用很多味道重的材料才能壓下去,但安氏節省慣了,顯然不會舍得用。

    蔥薑蒜,花椒大料,其中有些是家裏本來就有的,有些則是去冬叔家討的。鄉村裏鄰裏關係十分密切,有什麽好東西各家分一下是很正常的。待會兒煮完了魚,周敏也會往冬叔家送一碗。

    她要做的是酸菜魚。酸菜是現成的,安氏別的不行,做這些小菜卻是十分拿手。泡得十分入味的酸菜,用涼水清洗好幾遍,都能聞到那撲鼻的勁爽酸味。再加上各色作料,沒一會兒周敏就煮出了一鍋酸湯,魚肉還沒放下去,那香味已經引得人腹中轟鳴了。

    安氏就算再覺得周敏費東西,也不得不承認她做的東西滋味的確上佳。不過她心裏也有些不以為然,隻覺得無非是舍得用材料,她若是舍得用,也能做得出來。

    周敏對此隻是一笑置之。這種小事,沒有爭論的必要。

    吃飯的時候,周敏提出了一個建議,“爹,石頭既然有這樣的手藝,咱們不如也在周圍種點竹子,反正這東西不用怎麽照看,去冬叔家那邊挖點竹根過來就行了。等竹子長成了,要做什麽也方便。”

    反正竹子這東西長得快,兩三年功夫也就能用了。那時候石頭的技藝想必也磨練出來了。

    齊老三點頭道,“說得是。不光是竹子,也該種幾棵樹,將來也有好木材能用。咱們這裏最多的就是杉木和鬆木,回頭設法弄幾棵樹苗來。”

    “再弄幾棵果樹吧,桃啊李啊杏啊什麽的。”周敏說,“老費叔家的果園裏就有,去找他說說。”

    這時候的市場並不發達,出售水果的還是少數。當初周敏那兩背簍的獼猴桃,要不是找到邱家,擺在市場上賣,味道再好也沒幾個人買。就是齊老費家的果園,賣的也不是現成的水果,而是蜂蜜和果醬。

    所以,想吃水果隻能自己種了。

    俗語說:桃三李四核十一。

    雖說目前齊家的狀況不太好,但周敏高瞻遠矚,自然要提前做出準備。現在種下去,幾年後就能有水果吃了。

    齊老三聞言微微一笑,心想就算再沉穩能幹,到底還是個孩子,貪這些小嘴,但卻也沒有拒絕。他能為孩子們做的不多,這點小事還是能應下來的。

    再說,這種一家人一起商量將來的感覺,的確很令人心情舒暢,好像隨著這些準備,未來紅火的日子也都觸手可及了。

    自己的病對這個家而言,毫無疑問是一場災難,但齊老三卻有種奇怪的感覺。經過了這麽一遭之後,這個家非但沒有遭受打擊,反而變得更加生機勃勃,隨時都有可能重新振興,甚至過得比從前更好。

    而這種奇怪的信心,竟然是從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姑娘身上感覺到的。

    屋子裏本來就暖和,喝了熱水之後,更是從裏暖到外,沒一會兒,周敏就感覺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昏沉的頭腦似乎也輕鬆了很多。

    到了下半晌,她又回房間去睡了一覺,再醒來時,便感覺好多了。至少嗓子裏沒有卡著東西的感覺,頭也不疼了。雖然手腳還是有些發軟,但這是生病的後遺症,過一兩天就好了。

    一拉開房間門,周敏便聞到了一股很濃的香味。

    這香味是如此的熟悉,周敏深吸了一口氣,立刻判斷出來,這是雞湯的香氣!

    對從前的她而言,這東西自然算不上多難得,經常都能喝到。但自從穿越到這裏之後,連肉味都沒怎麽嚐過,雞湯自然更不用提。

    以至於這會兒周敏聞到這香味之後,隻覺得嘴裏口水分泌得更多了,連胃部也被這香味勾得隱隱作痛。

    真的,不是幾個月都沒吃過肉的人,體會不到她這種感受。

    她兩步跨出屋門,就見一家人都在,爐子上則燉著陶鍋,正咕嘟咕嘟的冒著,周敏聞到的香氣,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

    居然聽到開門的聲音,安氏回過頭,看見周敏,便道,“醒了?雞湯也剛熬好,洗漱完就可以開飯了。”

    說著就要起身給周敏倒水,周敏連忙上前幾步攔住,自己動手倒了水,拿了帕子洗臉,又用柳條漱了口,然後將水潑在門口。弄完了回來,這邊碗筷已經擺好了。

    椅子仍舊是空著的,周敏在上麵坐了,見安氏揭開陶鍋的蓋子,那股本來就已經很濃的香氣越發馥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問,“這雞是從哪裏來的?”

    “就是咱們自己養的。”安氏道。

    周敏聞言不由有些驚訝。她雖然看似撐著這個家,但實際上,周敏沒做過當家主母,更沒有做一家之主的經驗,在很多細節處自然兼顧不到。畢竟日常的瑣事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那些小雞買回來之後,一向都是安氏和石頭在照顧。因為有雞舍,所以放出來的時候也少。畢竟他們家又沒有院子,一不小心就會跑出去,萬一被人捉住吃了,連個證據都找不到。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這些雞也已經長大了。她忍不住看向石頭,問,“我都忘了問,這些雞養得怎麽樣了?”

    “死了兩隻,剩下的五隻小公雞,兩隻已經打鳴了。三隻小母雞還沒下蛋。”石頭道。

    那看樣子這鍋裏就是打鳴的其中一隻了。周敏不由有些可惜,“現在還不大吧,怎麽就殺了?”雖說是很久沒有吃過雞肉了,但是對這個家來說,這可都是財產,能換錢的!

    周敏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更習慣了這種斤斤計較,什麽都要省著的想法。

    石頭不說話了,卻是安氏嗔怪道,“那還不是因為你這個阿姐生了病。這雞可是石頭自己抓了殺好的,就是為了讓你補補身子。”

    周敏聞言,不由有些尷尬,下意識的看了齊老三一眼。

    這位才是真·病號呢,而且還是一家之主,都沒有獲得殺隻雞補補身體的待遇。雖說石頭想著自己這個姐姐,周敏很高興,但親爹還在這兒呢,她怎麽可能不心虛?

    齊老三笑道,“你這段時間為這個家操勞,大家都能看得見。接下來也還要靠你撐下去,你可不能倒下了。”說著夾了一隻雞腿放進她的碗裏,“吃吧,好好補補。”

    另一個雞腿則被安氏夾到了石頭的碗裏,石頭要讓給齊老三,被他攔住了,夾了一隻翅根,“我吃這個也是一樣的。”

    雞腿才啃完,周敏碗裏又多了一隻翅膀,翅中和翅尖並沒有被分開,安氏將另一隻夾給石頭,嘴裏道,“吃個滿山飛,以後進山就不怕了。”

    吃完了雞翅,又是雞爪。這叫抓錢爪,同樣寓意吉祥。

    一隻小公雞實在沒多大,你一塊我一塊,沒一會兒就分食幹淨了。周敏咂摸著啃得幹幹淨淨的骨頭,想起上輩子自己吃個肉還要挑三揀四的場景,心中不由唏噓不已。

    不過她也沒有氣餒。無非是肉,住在村裏還可以自己養,等條件好些,到時候要吃多少就有多少,很快就能恢複那樣的奢侈了。

    最後雞頭被分給了齊老三,這叫“鳳點頭”。

    吃完了肉,每個人又滿滿的盛了一碗雞湯泡飯。安氏湯放得多,剩下的明早留著熬粥,雖然沒有肉,但滋味絕不會差。

    這是周敏穿越之後難得吃得滿足的一頓飯,放下碗時,她才總算想起了正事,“對了,那兩隻兔子呢?養得怎麽樣?”

    “都長大了。但隻有兩隻,要留著配種。”石頭認真的回答。

    周敏抽了抽嘴角,她並沒有打算吃兔子好麽?雖然兔子的確很好吃沒錯……她將腦海中的幹鍋兔肉紅燒兔頭都拍開,對石頭道,“我隻是想說,頭一回配種,最好養到六個月再說。冬天太冷了,開春再配種,小兔子也好養活。”

    石頭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第二天早上,周敏又收獲了另一個驚喜。那三隻小母雞中,有兩隻都下了蛋。雖然個頭很小,其中一隻外殼甚至是軟的,若不是石頭眼尖時撿了起來,肯定會被踩破,但不管怎麽說,這意味著以後就會有雞蛋了!

    而這兩隻雞蛋,也被煮成荷包蛋,放進了周敏的碗裏,讓她越發慚愧。

    ——自己不過是一次小感冒,居然也享受到了跟現代是生病差不多的待遇,又是雞湯又是雞蛋。但她才開口推辭,齊老三就道,“這是石頭的意思。你以前不是說過,這些雞是給他的,隨他處置。他讓你吃,你就吃。”

    於是周敏一邊心下慚愧,一邊還是不免受了這份好意。

    她在現代的時候是獨身子女,沒有感受過有兄弟姐妹的感覺,隻是聽同學朋友們提起,大部分都覺得家裏多一個孩子就是來跟自己爭寵的。穿越後多了個弟弟,雖然作為成年人沒什麽爭寵的意識,石頭又懂事,周敏也不覺得弟弟討厭,但的確沒有太多感觸。

    然而日久見人心,這種時候才顯出來,有個貼心的弟弟有多好。

    親弟啊!

    周敏穿好衣服下了床,打開窗戶,一股清新寒涼之氣撲麵而來,她看著眼前的一片白色,深吸了一口氣,凍得從裏到外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徹底精神了起來。

    她嗬了一下手,連忙將窗戶關上。

    梳了頭推門出去,外間的屋子裏已經燒起了爐火,暖融融的。安氏和齊老三坐在火爐前小聲說話,周敏在門扉“吱呀”的響聲中,恍惚聽到了“齊阿水”三個字,回身把門帶上時,便忍不住問,齊阿水怎麽了?”

    “前頭那件事,幾位族老不是罰他進山去燒窯嗎?幾個年輕人昨天就去了。”安氏頭也不回的說,“沒想到才進山頭一晚上就下了雪,怕是要難捱了。”

    山裏的土窯旁邊雖然也修了屋子,但肯定不如村子裏的結實防寒。而且這個天氣,他們還要進山砍柴燒窯,辛苦自不必說。

    去年齊老三之所以會生病,就是因為輪到他入山燒窯。

    因為感冒,周敏差不多快把這件事忘記了,聽到安氏這麽說,頓了頓才道,“年年都有人進山燒窯,總是要捱過來的。齊阿水那種性子,就該磨一磨。”不過,就怕他沒把好逸惡勞的性子磨去,反倒在辛苦之中生出怨懟來。

    這後麵一句話周敏沒說,但她覺得,以齊阿水的品性,可能性還真不小。

    但這番話就不需要說出來危言聳聽了,反正等齊阿水從山裏出來,怎麽也要到明年春天,到時候再說。

    然而周敏沒想到,齊阿水這不安分的性子,那是走到哪裏都不會安分,都會惹出事來的。才又過了兩天時間,某一天晚上,她就忽然被吵嚷聲驚醒過來。

    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推門出來,就看到齊老三和安氏站在院子裏,正往屋後山上的方向看去。

    周敏跟著抬頭一望,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下了雪,從村子裏看,遠山到處都是一片淡淡的青白色。而現在,光線暗淡的夜色之中,那一片灰白之間,卻有一條火線正熊熊燃燒著,看得周敏心頭發慌。

    “這是……”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有些疑惑的開口發問。

    齊老三眉頭皺得緊緊地,“是火燒山!”

    冬天是萬物枯寂的季節,山上的草木大部分都會因為新陳代謝而枯死,也就很容易被引燃。有時候甚至隻需要一個火星,就能無聲無息的燒起來。所以對於這種情況,生活在山村裏的人們自然是嚴防死守。

    畢竟這片山脈是他們賴以生存之地,許多東西都必須要從中取得,而且一方水土的影響還不止於此,對整個村子的影響都非常大,一旦被大火焚燒,沒有個三五年是緩不過來的。

    “我要上山去看看。”齊老三轉過身道。

    安氏連忙道,“這大雪天的,你身體還沒好,去湊什麽熱鬧?村子裏其他人自然會去。”

    的確,之前周敏聽見的鼓噪聲就是村人們發出的,眾人紛紛從家裏走出來,手上都帶著鏟子等器具,在被白雪映得微微發亮的夜色中呼朋引伴,趕往火勢燒起的方向。

    齊老三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出了這種事,咱們得去看看。”

    “我去。”周敏回過神來,連忙道,“爹和娘留在家裏吧,我跟著去看看就是了。那麽多人,想必再大的火勢,也能很快撲滅的。”

    “你也正病著。”齊老三咳嗽了兩聲,“我是長輩,應該我去。”

    周敏卻沒有跟他爭執的意思,摸黑進了屋,憑著記憶抓起鏟子,走出來道,“隻是一點風寒,而且早已經好了。我這就去了,很快回來。”然後不等齊老三回答,便匆匆離開,匯入了人流之中。

    她的判斷並沒有錯,因為前兩天下的雪還沒有融化,所以火勢雖然看著嚇人,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重。而且從周圍鏟雪滅火,也十分方便。萬山村是大寨,村裏幾十戶人家,人手眾多,沒多久就將大火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