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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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夜風涼。

    衛貞貞姣好的麵容上,籠著一層黑色的輕紗,在夜風中微微飄搖,隻露出一雙神色複雜的眼眸。

    她纖細的身影隱在濃重的夜色中,專注而痛苦的靜望著前麵一小塊空地上的兩個孩子。

    寇仲為難的琢磨了好久,也沒想出來,該給自己爹娘的墓碑上留點什麽痕跡。

    又是一陣晚風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冬夜寒意襲來。

    年紀更小的徐子陵抱著胳膊坐在地上,即使身上還穿著娘親生前給縫製的厚厚的棉衣,被夜裏刺骨的風一吹,依然還是止不住的打了個寒噤,忍不住的出口叫道:“仲哥。”

    寇仲站在風裏,也跟著打了個哆嗦,他當機立斷的作出決定,打算等明天白天,有太陽天氣暖和一點的時候,再過來琢磨墓碑這件事,現在已經是夜裏了,天冷很容易凍得生病的。

    “走!”寇仲伸出一隻手拉過徐子陵的手。

    “嗯……”因為天冷又要哭出來的徐子陵哽咽了一聲,拉著寇仲的手從地上站起來了,兩個孩子靠在一起,往那個幾乎被燒毀殆盡、此時隻剩斷壁頹垣的村子裏麵走去。

    衛貞貞望著兩個孩子稚嫩的身影,還是沒忍住的遠遠綴在後麵跟了上去。

    她一直看著寇仲和徐子陵在村子裏找到一處燒毀比較少、多少還能遮風避雨、勉強可以棲身的房子進去,然後從裏麵把有些損壞變形的門虛掩上。

    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兩個孩子爬到床上鑽進被子裏,沒有點燈,隻是伴著一彎清冷的月色相擁而眠。

    衛貞貞看著那個房子,孤身站在不遠處靜默了許久,才轉身回到了埋葬寇娘子和寇大叔的那個小小的墳塋前。

    她的手指白皙冰冷,此時還帶著些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衛貞貞輕輕的撫過那個隻是用破舊木板做成的墓碑,本來是想要在上麵填幾個字的,可是,想起寇仲即使落難後依舊明亮的眼睛,片刻之後,她卻又打消了自己最初的念頭。

    便是寇娘子,看到這樣的仲兒,也是會欣慰的吧……

    衛貞貞閉了閉眼睛,掩去眼角最後一滴冰涼的淚水,身形一轉,重新歸於夜色之中,卻忍不住的站在那裏,望著清幽月光下的墳墓,看了許久,一直等到月落星沉,東邊的天際上泛起一絲淡淡的魚肚白,知道不能再等了,方才反身回到了揚州城城,仿佛今晚始終不曾來過這裏一般。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南國的冬天依舊草木濃綠,淩楚思坐在院中的紫藤蘿下,石桌上,右手邊是一卷從小白的書房裏隨便拿的武功心法,左手邊則是正擺著兩盤點心和一壺香濃的花茶。

    季霄白拿著剛剛從信鴿身上取下來的兩封密信,站在書房的桌案前眉心微蹙。

    透過窗子,抬眼望去,正在低頭看書的淩楚思看到精要之處,早就已經全神貫注的拋下了手邊的茶水和點心,專注的眼睛一眨不眨。

    季霄白沉吟片刻,忍不住想要將手中一張寫著孫思邈下落的消息收起,片刻之後,又滿心糾結的重新展開。

    站在書房裏遲疑了好一會兒,季霄白才終於定下心來,重新把兩張紙條全都拿在手裏,走出門來到院中找淩楚思。

    聽到他輕微的腳步上,還沉浸在書卷中的淩楚思完全是有些懵懂的本能抬起頭來,定了定神,眼睛裏才恢複了些神智光彩。

    “小白!”淩楚思歡快的招呼此地房子的主人,笑意吟吟的開口說道:“坐下來吃點心喝茶!”

    季霄白眉眼含笑的依言坐下,然後仍有幾分遲疑的把手中的兩張消息拿出來,從擺得滿滿登登的石桌一側輕輕推了過去,“兩個消息,你看一下吧!”

    季霄白有什麽消息是要特意拿給自己看的?

    淩楚思的心裏微微楞了一下,忍不住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旋即,待她用手指展開其中一張紙條時,孫思邈三個字赫然映入她的眼簾。

    終於看見了醫聖孫思邈爺爺的下落,淩楚思頓時間精神一振。

    “突厥!?”然而,等她把紙條上的消息看全之後,淩楚思卻是頓時一呆,不敢置信的低聲驚呼道:“他怎麽會跑到突厥的地界上去?”

    一時之間,淩楚思都不知道,是應該震驚於孫思邈爺爺這出門遊曆的路線如此不同尋常,還是驚歎於季霄白是怎麽連突厥內部的消息都拿到了的……

    “之前在大隋和契丹、突厥相交的一代,發生的那場瘟疫……”季霄白意有所指的輕聲提醒她道。

    這個淩楚思倒是能夠理解,不管是為了濟世行醫,還是為了治好瘟疫見獵心喜,孫思邈爺爺跑去北方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淩楚思之所以沒有半點猶豫的深入瘟疫區,也是因為她覺得,孫思邈有很大的幾率往那裏走。

    可是,淩楚思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麽個半吊子郎中都靠著成品解毒散的藥方,把那個所謂“瘟疫”的毒給解出來了,結果,她在桃李鎮上逗留了那麽久,卻遲遲沒有得到孫思邈的下落。

    如今回想起來,或許那個時候,孫思邈爺爺就已經孤身再往北走,直接進入東|突厥的境內了……

    “他、他怎麽會去突厥那邊!?”好半晌,淩楚思忍不住的擰眉,一臉懵逼的盯著手裏那張寫著曾經在東|突厥境內的一處城中遇到過一位名為孫思邈的遊方郎中的小紙條。

    雖然季霄白本能的很想順著那個小紙條上麵的描寫,給那位名叫孫思邈、自己與之素昧平生卻始終牽動著淩楚思全副心神的遊方郎中身上潑點事關民族大義的髒水,不過,看著淩楚思臉上隻有震驚和懵逼,卻沒有半點責難和掙紮的表情,季霄白話到嘴邊,想到淩楚思這麽久一直對孫思邈的在意,又本能的有些縮了……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那場所謂的‘瘟疫’,並非真正的瘟疫,而是尤鳥倦、金環真等人在那裏有意下毒嗎?”季霄白坐在石桌旁,看著淩楚思的眼睛,十分認真的輕聲說道。

    “嗯?”淩楚思點點頭,這話她的確說過,甚至於,她當時就猜測,醫聖孫思邈爺爺應該是也看出了不對頭來,隻不過,瘟疫區那麽大,對方可能和自己剛好錯開了。

    季霄白坐在那裏淡淡說道:“如果那個孫思邈的醫術,真的像你所說的那般精湛的話,你能看出來,那些病症並非是真的瘟疫,他自然也能看得出。”

    淩楚思表示認同的點了點頭,她為星弈弟子,師從棋聖王積薪,便是孫思邈爺爺,下棋也比不過她,可是,若論醫毒之術,她和自己那個嗜棋如命、整天不著調不靠譜的師父兩個人加起來,都不夠給醫聖看藥爐的……

    “那個症狀如同‘瘟疫’的毒|藥,我此前在中原、嶺南一帶都從未聽說過,想來並非是漢人的方子。”短暫的頓了一頓,季霄白微微挑眉,不怎麽心情愉快的平靜敘述道:“孫思邈他一路前往突厥,想來,應該是在尋訪那些毒|藥的來源吧!”

    聽季霄白提到這一茬,淩楚思的麵上,旋即閃過一絲恍然之色。

    自己蹲在桃李鎮研究解藥的時候,是碰巧遇到了尤鳥倦和金環真等人,而按照尤鳥倦和金環真兩人的說辭,醫聖孫思邈爺爺卻是並未和他們直接打過照麵。再加上孫思邈的醫術遠勝於自己,在那種情況下,淩楚思仗著自己武功深厚,便直接對上了尤鳥倦和金環真二人,相比之下,不便力敵隻能智取的孫思邈,自然是在擺脫了尤鳥倦和金環真之後,便直接循著毒|藥裏麵的藥物來源,一路追蹤去了更北地方的突厥……

    孫思邈有醫術傍身,便是在突厥境內,充當一個遊方郎中,自身安危想來總是無憂的,甚至於,他這種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遊方郎中,說不定一個不小心碰見了山野賊人,對方都隻是想把他擄了去關在山寨裏養起來,卻不至於傷了他的性命。說起來,別看孫思邈現在武功不濟,但是至少,他處處行醫結的是善緣,總不至於跟淩楚思似的處處樹敵招人恨惹來一身追殺。

    想到這點,淩楚思原本對孫思邈的擔憂之情也就稍稍放下了些。

    她甚至還有心情先吃了一小塊點心,然後才把另一張小紙條打開。

    “揚州城外出了變故?”淩楚思麵上剛剛掛上的淡淡笑容頓時一凝。

    淩楚思知道,史書上記載的隋末之時,社會動蕩,民怨沸騰。

    農民起義在全國各地層出不迭,又有李密率領的瓦崗軍四處活動征戰,在農民起義和各方勢力戰亂的衝擊下,隋朝政權幾乎是以一種滾雪球的勢頭,迅速的土崩瓦解。

    隻是,她以為那至少還要等到幾年之後,卻未曾料到,早在開皇盛世才剛剛過去短短幾年的現在,至少隋朝政權表麵上還風平浪靜的時候,江南一帶堪稱自古繁華富庶的揚州城竟然就已經生了動亂……

    見到淩楚思微微麵色,季霄白伸手,輕輕的按在那張紙條上,認真的凝望著她的眼睛,搖搖頭輕聲道:“這件事,並非是單純的匪徒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