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醒來，以諾就想光著腳丫子跑來找父親。

    阿萊及時在外麵攔住了他，“先穿鞋！”以諾立刻把手上提著的兩隻鞋穿上，繼續撒丫子的往寢殿那邊奔去，可惜亞爾曼又堵在了他前麵，“等一下，以諾！”

    以諾不解的看向他，“亞爾曼叔叔？”

    你父親正在接待一位天堂的來客，不方便見你。”亞爾曼努力編織著句子，結果以諾直接說道：“我去寢殿等他，他身體這麽差，肯定沒過多久要回來休息。”自從五歲之後，他就搬出了父親的宮殿，單獨住在附近的偏殿，不過沒事的時候還是能夠去父親床上睡一會兒。

    不行！”

    又怎麽了？亞爾曼叔叔你今天特別話多。”

    咳，那位來客在你父親的寢殿裏，你真的不方便去打擾他們。”

    ……現在是清晨吧？”

    以諾僵硬的看了看天空，黎明的陽光穿過雲層，為白雪皚皚的宮殿增添了一些亮度。大清早，父親怎麽會接待客人接待到寢殿去？而且平時這個時候父親八成還沒起床？

    以諾尖銳的問出一個問題：“那位客人是什麽時候來訪？”

    昨晚來的……”亞爾曼知道這個孩子的聰慧，不禁捂臉，“你父親自有分寸，不要多想。”

    以諾石化。

    難道隻錯過一個晚上，父親就要給他添一個情人了嗎？

    不對！父親身體這麽不好……

    以諾被心中一腔擔憂刺激，矮身躲過亞爾曼的阻攔，往寢殿跑過去。宮殿設立的結界對他敞開，他一路沒有阻礙的成功進入寢殿，殿內溫暖的空氣和古木的熏香讓以諾冷靜了一些，以父親的狡猾程度，未必是他吃虧。隻是他有些好奇，到底是天堂的哪一位天使降臨，竟然能讓父親邀請對方到寢殿暫住。

    穿過長長的走廊，以諾躡手躡腳的踩著毛毯走路，來到寢殿前推開門縫。寢殿熟悉的清香鑽入鼻，那是精靈族專門為聖子調製的香料，能夠有助睡眠。

    寢殿最顯眼的地方被放下簾帳擋住了不少，以諾瞪大眼睛，努力看清楚裏麵的情況。

    遠的不提，一套沒見過的衣物首飾就放在桌子和架子上，分明是這位天使躺在他父親的床上！以諾心底有氣，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父親生命垂危，這位天使幹什麽還要搶父親的床，不能換個地方睡嗎？

    四下寂靜之時，簾帳後一個身影從床上支起身，冷冷的說道：“你可以讓開一點嗎？”

    嗯？”

    隨後，以諾聽見父親慵懶的一聲促音。

    失去了往日的靈敏知覺，路西法並沒有察覺以諾的到來，此刻正困頓的想要睡覺。他忍了一個晚上沒被瞌睡蟲侵蝕，直到路西菲爾不睡了才敢入眠，不然彼此夢境相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彌賽亞？”路西菲爾看見他應了一聲後就沒反應，仔細一聽，彌賽亞呼吸綿長，分明是進入夢鄉。對方銀色的長發散落在床上到處都是，手臂還壓到幾縷自己的頭發，弄得路西菲爾無法起身。不僅如此，彌賽亞麵容恬靜，一身白色的衣袍與他相仿，仿佛是另一個沉睡的“路西菲爾”。

    可是路西菲爾明白，自己睡覺的時候可不會因為冷就黏到別人身上！

    他低頭一看，那雙手臂還牢牢的抱在他腰上。

    父親，你起床了嗎？”以諾等了又等，沒聽到裏麵的反應，幹脆光明正大的推開門。他踏入殿裏，恰巧路西菲爾伸出手拉開水色的簾帳。

    在看到以諾的一刹那，路西菲爾的臉色驟變，手陡然一重，“撕拉——”

    以諾驚在原地。

    雪白的大床上，一個沒見過的金發天使坐在那裏，有一雙手臂從後麵攬著他的腰，還能看到後麵睡著另外一個人。以諾吃驚的不是這個，對方容顏與父親十分相似，金色的長發披垂而下，就像是夢裏出現過的色彩。路西菲爾一雙蒼青色的眼瞳睜大，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以諾不知所措的說道：“我是以諾，來找父親。”

    路西菲爾深呼吸，“我問的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光明教庭。”

    以諾更加迷茫了，眼睛溢出委屈的眼淚，快要被路西菲爾的語氣逼哭出來了，“我為什麽不能出現在光明教庭？天使大人，就算我是凡人，但我是父親的孩子，怎麽不能進入光明教庭。”

    你父親的……孩子？”

    路西菲爾弄清楚邏輯後，臉色難看的猛地看向彌賽亞，“你給我起來！”

    路西法是在路西菲爾壓低的憤怒聲下醒來。

    頭腦還沒清醒，他就被路西菲爾推到了床的另一邊，身上一沉，脖子上多了隻掐著他的手。路西法努力讓視線對準路西菲爾的那張蘊含怒氣的麵孔，而不是看向衣袍領口內露出的胸膛。嘖嘖，一望見底，腰腹緊繃而流暢，後世所謂的人魚線都有，身材相當好，不愧是常年占據武力值第一的路西菲爾。

    路西法渾然不懼路西菲爾問罪的氣勢，伸手一撈，就抱住了壓製在自己身上的對方，手指如同安撫的摩挲著他弓起的後背，輕聲說道：“路西菲爾，為何清早如此憤怒？是我哪裏做錯了嗎？”

    一陣酥麻從敏感的肌膚泛起，能夠張開羽翼的根部向來是天使最敏感的地方。

    路西菲爾的臉色就不自然起來。

    路西法同樣感受得到路西菲爾的身體反應，溫柔一笑，黑氣滿滿。目光側向以諾的位置，路西法沒有半點心虛的用父親的態度說話，“以諾，你今日怎麽會來我的寢殿？”

    父親，我有些擔憂就來找你。”以諾咽了咽口水，有點懼怕那位天使。

    你先下去，我現在不方便與你說話。”路西法仰了仰脖子，神色輕鬆，沒有半點被人掐住要害的自覺。以諾十分信任父親的連忙跑走，覺得背後那個天使盯著他的目光快要燒著了他。路西法在以諾走後，才緩緩的說出了利維坦把孩子交給他撫養的事情，並且一五一十的說出了這些年以諾的成長情況。

    路西菲爾殿下，關於以諾的事情就是這樣，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

    路西菲爾在他的銀發上看了很久，不知在想什麽。

    半響，路西菲爾低低一歎，放開了鉗製住他的手，也拍開了彌賽亞在他後背占便宜的手。

    手被打紅了，路西法幽怨的瞥了起床的路西菲爾一眼。但是想到抱了對方一晚上，他就心花怒放，果然自己在這個時期的脾氣最好了，要是換做魔王時期的自己，估計被剁了手都有可能。

    其實不完全是路西菲爾吃軟不吃硬，而是彌賽亞隻剩下三天壽命這件事當了免死金牌。路西菲爾不認為快要死去的彌賽亞會說謊，以諾的事情隻需要他再去細問一下利維坦，根本掩藏不了。於是一件能引發熾天使長和聖子之間火藥的事情被輕輕放下，路西法在暗地裏悄悄鬆了口氣。

    當然，路西菲爾這一天都沒有給彌賽亞好臉色，反倒是對以諾和顏悅色。

    利維坦，回去再收拾好你！

    遙遠的深海之下，終於不用親自養孩子的混沌龍打了個寒顫。她從冬眠中醒來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誰來找他麻煩，她就舔了舔了龍爪子，繼續偷懶的睡覺，打算明年夏天再醒來去探望小以諾。

    天上的雪下了半個多月，大海的海麵一點點被冰封，陸地一片銀裝素裹。這個冬天冷到深海的怪物都紛紛躲到了最深處，暗自納悶著今年怎麽如此寒冷。懂得力量的家夥在短短幾天時間都學會了製作結界，一個個恒溫結界施展開來，抵禦著萬年難得的一次冷冽寒冬。

    路西菲爾本來不需要結界，耐不住旁邊有個想要出門散步的彌賽亞，要是不加結界，保證三分鍾陣亡。

    以諾蹦蹦跳跳的去旁邊玩雪，幾乎把路西菲爾的全部視線吸引走，連說話都心不在焉。路西法看到他的反應，會心一笑，順便給他找了個合適的話題。

    我好多年沒有見過雪了，天堂有雪景嗎？”

    沒有。”

    路西菲爾在漫天的雪花下輕眨睫毛，晶瑩的雪花融化成水，潤濕了他的眼角。

    今年的冬天下了雪，反而更冷了。”路西法和他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難得機會，他便把光明教廷的景色參觀一遍，為自己花心血打造的光明教廷感到滿意。走到主殿前的祭壇附近，路西菲爾停下腳步，抬起手穿過神之庇佑的結界，半隻手掌進入了金色結界的內部，緊接著被柔柔的推了出來。

    路西菲爾淡然的說道：“彌賽亞，沒有你的認可，我也不能進入。”

    路西法笑道：“殿下不要自謙，我雖然待在凡間，但是對於殿下的實力早有耳聞。”他才不相信路西菲爾進不去，這層結界充其量是摻了一點神力，要是應付不了這些，路西菲爾又如何能號稱擁有神七分之六的力量。

    即使隻有他們兩個知道，這個號稱裏的水分也很大……

    上帝要是動真格，路西菲爾根本無法抵擋。

    知道路西菲爾不會打上帝的臉去破壞結界，路西法便隨手給了路西菲爾權限。在進入神聖的祭壇前，他心中想起自己被擊敗的下場。自己後來一直在追求力量，不擇手段的增加惡魔對撒旦的信仰，結果一點點掉入了神的圈套，成為了最強的地獄之主，卻也永生無法擺脫地獄的束縛。

    該死的好勝心啊。

    路西法暗罵了一聲自己，要是當年早點醒悟，他不至於在萬魔殿無聊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