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伯爵低沉地說道。

    頓時，大廳內鴉雀無聲。

    薑重黎站在原地，環視身周，想起了某個北歐的童話故事。故事中，新娘英俊瀟灑的丈夫每晚每晚，都在他們的大房子裏舉行舞會，卻獨獨將新娘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並且千叮萬囑，絕對不可以在天黑後走出房門。

    新娘實在太好奇了，有一天晚上，從窗子爬出去，參加了丈夫的舞會，然後，她震驚地發現，舞會上所有人，包括她的丈夫在內，全都變成了嗜血的怪物。

    故事的結局，就是新娘被當場分吃幹淨，真是個黑暗的童話。

    難道說，赤血城堡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夜晚一來，英俊瀟灑的伯爵也好，漂亮的夫人小姐也好，賓客也好，仆人也好，就全都變成了怪物麽。

    怪不得大門口的仆人放他進來了，肯定是把他也當作他們的同類了吧。

    薑重黎揉搓了自己皺皺的手指，有些慶幸，幸好他變成這個樣子了，不然，怕是也得進籠子，去與蔡清和羅基作伴。

    他不由抬起頭，去看伯爵，伯爵也在看著他，紅寶石一般的雙目，眨都不眨。

    真像他的小蝙蝠，眼瞳的顏色太美了。

    薑重黎不由裂開嘴，皺巴巴地對他笑笑。

    你是誰，之前沒見過你。”伯爵道。

    呃……

    還沒等薑重黎編好謊話，一名妖女樣的夫人就搶著說：“她是男爵夫人的老女仆，剛剛還在賣奶粉呢。”

    女仆？

    蛇男悄聲問骷髏頭，“女仆什麽時候能變僵屍了，還是外邊貴族的女仆，她不是赤血領的領民吧？”

    骷髏頭搖搖大腦殼，“沒聽說咱們這個病還能傳染別的貴族領領民，難道……她不是吸血僵屍，就隻是老成那個樣子而已？”

    蛇男一臉驚悚，“天哪，人老了之後還能又皺又醜成這副模樣，太可怕了。”

    骷髏頭也縮了縮脖子。

    薑重黎一叉腰，老妖婆一樣，指著他倆的鼻子罵：“兩個小兔崽子，有本事在我老太婆背後嚼舌根，你們有本事當麵來講啊，看我不撓死你們！”

    蛇男和大骷髏呆了，哪有正常人類敢這麽和他們說話的，這個老太婆也太囂張了，難道她有什麽依仗？

    薑重黎伸縮一下手爪子，打算等這兩隻撲過來後，就吸幹他們，先給現場來個下馬威。

    可惜，蛇男和大骷髏慫了，竟然非但不撲他，反而往人群裏縮了縮，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氣焰。

    薑重黎無法理解，難不成一個普通老太太比吸血僵屍還恐怖？

    你，過來。”伯爵招招手。

    薑重黎磨磨蹭蹭走到伯爵跟前。

    難道還是得先製住伯爵嗎？可是夜晚的伯爵實力明顯與白天不是一個數量級，再說，這大庭廣眾的，管家與衛兵就站在旁邊，實在不可能坐視他亂來不管。

    你是跟著男爵夫人來的？”伯爵問。

    薑重黎點點頭。

    怎麽穿過迷霧森林的？”

    別看我這樣，也是一名貴族呢。”薑重黎啞著嗓子道。

    哦？”伯爵挑了挑眉，“那可真是失敬了，這位身為貴族卻甘願給人當了女仆的夫人。”

    薑重黎尷尬地笑笑，“打工糊口而已。”

    剛剛，你並沒有否認，你是吸血僵屍。”伯爵的眼中有絲探究。

    我太老了，沒聽懂您的意思，再說，我的容貌這麽醜陋，也不是第一天聽人講我像個僵屍。”

    ……這可太遺憾了，”伯爵的臉色陰沉下來，“如果你說，你是僵屍，說不定還能在夜晚的赤血城堡中活下來。可惜，你是人類，那麽就隻能當一道菜了。”

    我可是貴族。”薑重黎提高了聲音。

    不想當菜，就該呆在房間中鎖好門別出來，你可以問問你家男爵夫人，看她往常都是怎麽做的。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今夜就是你的最後一夜，說什麽都躲不過的。”伯爵慢條斯理道。

    薑重黎翻翻眼珠，“我不怕你們。”

    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管家上前一步，“伯爵大人，要不……還是算了吧。”

    嗯？”

    她這麽老了，想來也不好吃，您看賓客們對她都不怎麽有胃口，再說，好歹也是位貴族夫人。”

    伯爵掃了眼下麵，賓客們的確都對比僵屍還僵屍的老女仆不感興趣，不過，他們不感興趣，他感興趣啊。

    伯爵咳了咳，琢磨著該怎麽開口，才不至於顯得自己沒品位。

    老、僵、幹、脆、柴，老女仆的血肉一看就完全沒有嚼頭，可不知怎麽，他就是被莫名的吸引了，極其想撲上去咬一口。

    你想吃我？”薑重黎問。

    不是我想，”伯爵做出了無謂的掩飾，“是他們想。”

    底下的賓客們全都一臉冤枉。

    薑重黎轉轉眼珠，“吃我也不是不成，反正老太婆沒幾天活頭了，但能不能把那兩個小哥放了啊？”

    為什麽？”

    我是老妖婆嘛，總是喜歡小帥哥的，看不得年輕漂亮的男人受苦。”薑重黎一臉猥瑣。

    伯爵瞪著他，突然壓低聲音，說：“你們認識吧。”

    薑重黎歪頭。

    你和他們一樣，也是個天上掉下來的外來者。”

    薑重黎也壓低了聲音，“外來者，就合該被吃掉？”

    我的領地，我說了算，我若想吃，他們就隻能被吃掉。”口中說著他們，伯爵的雙眼卻緊緊盯著薑重黎，他手指自下而上，輕撫過薑重黎的鬥篷，然後不容拒絕地攥住了他的衣領。

    薑重黎被拽得彎下身體，醜巴巴的臉貼近了伯爵英俊至極的麵容，兩人鼻尖的距離，隻有短短幾厘米。

    你想吃的，不是我麽。”薑重黎道。

    吃你，自然也一樣。”伯爵輕聲呢喃。

    你想怎麽吃啊？”薑重黎問。

    先把你脫|光，泡進玫瑰的純露中，滋潤一下你皺皺的皮膚，然後……就對著頸項間的血管，一口……一口……慢慢咬……”伯爵的聲音越來越低，透著醉人的誘惑。

    薑重黎伸出手爪子，親密地拽住男人絲緞般的白金長發，“就怕你沒這個本事，找不到我的血管在哪兒。”

    ……咱們試試？”伯爵輕笑。

    薑重黎把脖子湊向他的嘴唇，“你看我，身體裏真的還有血嗎？”

    伯爵笑容微凝，突然一把攬住他的腰，將人帶進了懷裏，頭埋在他的胸前，悶悶道：“你沒有死……真好。”

    薑重黎笑了笑，坐到了伯爵的腿上，雙手環抱了他的脖頸，輕輕撫摸他微卷的長發。

    咳，咳！”

    管家用力咳嗽幾聲，嘴裏不但冒出黑煙，更噴出了一串火星子。

    大庭廣眾的，這……這麽調|情，也太不成樣子了，尤其調|情的對象完全不是什麽美人，而是一個皺巴巴的老太太啊。

    伯爵大人，臉麵，您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在場的女賓全都用小扇子齊齊擋住了臉，表示麵前的一切根本沒眼看，而男怪物們，則紛紛研究起了地毯的紋路，發現今晚大家的皮鞋都擦的鋥亮。

    伯爵已經沒臉了，就幹脆沒臉個幹淨，他站起來，摟著薑重黎，笑盈盈道：“陪我跳支舞，醜醜的女仆。”

    先把他倆放了。”反正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薑重黎也就直接提出了要求。

    放人。”伯爵道。

    衛兵呆住了。

    要我說第二遍？”伯爵皺眉。

    衛兵趕緊將大鐵籠打開，把蔡清與羅基解下來，二人自己扯掉了堵嘴的口|球，同時看向薑重黎，目光驚疑不定。

    薑重黎衝他們桀桀怪笑，“拜拜，小鮮肉們。”

    二人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這個老妖婆為什麽幫他們，但眼下的情況，也隻能先脫身再說了。

    在一群不懷好意妖怪的注視下，兩人逃出了大宴會廳。

    賓客們眼巴巴看著到嘴的香肉飛了，全都騷動起來。

    伯爵，我們吃啥啊？”大骷髏大著膽子問。

    伯爵不耐煩道：“自己抓兔子去。”

    哦。”

    大骷髏與蛇男他們互相看看，一股腦湧出門去，隻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宴會廳就變得空空蕩蕩了。

    沒人圍觀後，伯爵更加隨心所欲起來，悠揚的舞曲響起，他摟抱著薑重黎，一圈一圈，優雅地舞蹈。

    薑重黎別說女步，他啥舞都不會跳，整個人完全雙腳離地，被伯爵懸空抱著，隻有大大的鬥篷下擺拖在地上，隨著旋轉，劃出一個又一個飄揚的圓輪。

    管家與衛兵隱入牆角的暗影，偌大的舞廳，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你，又打算對我做壞事了吧。”伯爵突然道。

    ……沒有啊。”薑重黎趕緊賠笑。

    伯爵停下舞步，把薑重黎小心地放到地上站好。

    你做吧。”

    啊？”

    伯爵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紅，“你之前做過的事，再做做。”

    薑重黎怔住。

    小……小蝙蝠這是在求撫摸嗎？

    你……”

    薑重黎有一肚子話想說，卻又被伯爵點住了嘴唇。

    什麽都不用講，隻要再像之前那樣，抱抱我就好。不知怎麽，你讓我很舒服，甚至即便已經新月當頭，我依然能夠理智地思考，而沒有陷入嗜血的瘋狂，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隻想要你再那樣抱抱我。嗜血的感覺在漸漸抬頭，我能感覺得到。”

    伯爵？”薑重黎擔憂地望著他。

    幫我，遏製住這股瘋狂，”伯爵舔了舔尖利的牙齒，摸上薑重黎醜醜的臉，“我不想陷入瘋狂，不想傷害到你，我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