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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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得早,街上的鋪子也打烊得早。

    曹洛抽了一下馬鞭,倒是多才多藝趕馬車都趕得十分平穩,平穩得車內的景帝儀昏昏欲睡。她打了個哈欠對崔府一會兒招待的菜色並不抱什麽希望,隻是之前答應了要和鳳靡初去崔府道賀,不食言罷了。

    她把頭靠到鳳靡初肩上,手環到他腰間,聽到他輕聲道,“睡吧,到了我再喊小姐。”

    景帝儀懶懶的應了,“嗯。”

    鳳靡初歪過頭去輕輕咳了兩聲,怕她聽到還刻意想壓低了聲。

    她閉著眼,抓過他的手腕探了一會兒脈,“我說過外出要多添件衣裳的,鳳哥哥若是感染風寒,我就開最苦的藥,還要你日日喝兩碗薑湯。”

    鳳靡初雖不似她嘴刁,也不挑食,但也有喜歡吃的和不喜歡吃的,他不喜歡薑蒜味,所以他府裏的廚子能不用薑蒜的就不用薑蒜,遇到需要薑蒜調味的,菜燒好後就一一挑出來。

    鳳靡初沒想到她有留心,笑著才要回她。

    忽的馬車劇烈的晃動,伴著馬匹慌亂的嘶鳴,鳳靡初一手抓住窗框,一手抱緊景帝儀,隻等馬車停穩。

    外頭傳來打鬥聲,鳳靡初撩開布簾子,看到曹洛正以一抵五,曹洛的武功已算是上乘,這些年,鳳靡初不是沒有遇到過暗殺,但都被曹洛一一擋了下來,那五人穿著夜行衣蒙著麵,武功明顯在曹洛之上,皆是難得一見的高手,曹洛孤身抵擋,很快受傷敗了下來。

    “大人快走。”曹洛腹部受了一擊,他握緊了手裏的劍想再抵擋一陣,至少爭取時間讓鳳靡初逃脫。

    景帝儀本以為得用頓無趣的晚膳,倒沒想到路上會生出這樣的事來。

    她看向麵不改色的鳳靡初,什麽樣的場合他沒見過的,生死一線的事他也親身經曆過,再沒什麽叫他懼怕,“鳳哥哥,你要不要閉上眼數二十,免得接下來的,會叫你做噩夢。”

    鳳靡初道,“我跟著先帝上過戰場,見過屍橫遍野。”

    她倒是想多說幾句,隻是那些殺手想著速戰速決,畢竟是在天子腳下還是大街上對朝廷重臣下手,自然不敢拖延。

    既是趕著去投胎,她也不好攔著。

    景帝儀也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小刀,瞄著其中一人的腦門射了出去。她出手極快又是射得精準,對方未來得及察覺,已是被小刀貫穿了腦袋,當場斃命。

    她從馬車上跳下,拍了一個殺手的肩膀,身姿輕盈借力翻身到了他身後,先是踢斷殺手的腿骨,在那人跪下後掐住對方脖子,使勁一擰,隻聽到了一聲清脆,擰斷了頸骨。

    再來足尖勾起地上的劍,一個旋轉矮下身子避過背後的暗算,將劍刺入身後之人的心髒,再將劍抽出割了另外一個的腦袋。

    景帝儀下手毫無多餘的動作,幹淨利落,又是招招瞄準了要害,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殺了四個。

    曹洛雖知景帝儀會武,也曾見過她暗中對陸平昭動手,卻未真真正正見過她的身手。這樣年紀輕輕武學已是登峰造極,與他的武藝顯然也不是一個層次,身形步法極為鬼魅,看不出門派,出手快且狠辣,哪怕訓練有素的殺手都比不上。

    還活著一個。

    對方一劍揮來,景帝儀袖裏乾坤擲出暗器劃傷對方右臂,原以為不過區區皮外傷,對方走了兩步卻感覺右臂麻痹,劍幾乎要拿不穩,低頭一看,被劃破的傷口流出血是黑的。

    景帝儀踢開腳邊的屍體,死的這幾個和活著的這個武功路數可不同。她扔了劍,拿出手帕,邊擦著手上黏糊糊的血邊笑眯眯的道,“我方才瞧著,這些人裏就你武功最高,殺了你可惜。你中的毒隻有我有解藥,三日內沒有解藥你就隻能等著腸穿肚爛。要不這樣,誰指使你來的,你就把指使的人腦袋砍下來,懸在城門上,我就當今晚的事沒發生過,把解藥給你留你一條命。”

    那殺手緩了一會兒,聽到身後傳來動靜,勉強施展輕功逃了。

    景帝儀也不追,就這麽眼睜睜看著殺手逃掉。

    曹洛不認同,即使如今景帝儀也跟他半個主子差不多了,他還是忍不住要說幾句,“姑娘這不是放虎歸山麽。他暗殺大人,即便不殺留下活口,那殺手無反抗之力,就當擒了送大理寺順藤摸瓜揪出主使才對。”

    景帝儀把指縫都擦幹淨了,手帕扔了,白色的帕子似蝶,翩翩飄落到被割掉的腦袋上,蓋住那雙凸出的眼珠子,“抓人那是官府的事,我幹了衙役幹什麽。”她濺了一身血,可惜這新衣裳了,“還去崔府麽?我倒不介意這麽出現。”就怕嚇壞崔府的人。

    鳳靡初看著不遠處朝他們跑來的巡城衙役,他慢條斯理道,“還是改日吧,曹洛的傷勢也要處理。”

    曹洛收了劍,慚愧自己身為護衛卻不能護主人安全,竟置主人於險境,“屬下隻是受了些皮外傷。”

    鳳靡初道,“皮外傷也要處理的。”

    景帝儀朝鳳靡初伸出手來,鳳靡初將她拉上馬車,聽到她小聲道,“剛那人用的武功與崔護宗政去疾是一路的。”

    之前景帝儀就和他說過,她是從崔護和宗政去疾使的招式一樣,推斷出他們兩是同門,當時他沒問,這會兒倒是有些好奇,“小姐怎麽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麽武功?”

    景帝儀隻是調皮的笑道,“我若說我踢過崔護屁股,你信麽?”

    ……

    鳳靡初還真是得了風寒了,咳個不停高熱不退。景帝儀照顧了他一整晚,當真的灌了他兩碗特別苦的藥。苦得就像把整個帝都的黃蓮都買了一起熬了那般,她就想看他喝苦藥苦得他皺眉的模樣。

    隻是未能如願,他從容的把藥喝了,若不是方子是她寫的,藥熬好後,她抿了一點試過,還真當他喝的是蜜水了。

    到了早上鳳靡初退了熱,也叫人到宮裏傳話告了假。

    廚房熬了白粥,一丫鬟端了進來,頭微微低著,眼睛瞟了一眼空了的藥碗後站到床邊。鳳靡初正要伸手拿,景帝儀卻先拿了,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嘴邊,“鳳哥哥可是第三個享受這般待遇的。”

    鳳靡初不見妒意,能被她放心裏的無非那幾個,隻要不是男女之愛,其他的情誼都可包容,她的親人也會是他的親人。大病了一場,他氣力還未完全恢複,說話有些欠中氣,聲音也有些沙啞,“頭兩個是誰呢?”

    “我祖父和我爹。”又喂了他一口,“鳳哥哥,這粥好喝麽?”

    他實話道,“沒什麽味道。”這粥裏就放了些鹽,本來味道就清淡,剛才喝了苦藥,更嚐不出其他味道了。

    景帝儀笑道,“沒關係,一會兒再喝碗薑湯,就有味道了,我叫廚房也備好了。”她看向丫鬟,吩咐道,“去端薑湯來。”

    鳳靡初歎息,溫柔的和她商量,“能隻喝半碗麽?”

    景帝儀搖搖頭,拒絕他的討價還價。

    她扁嘴,一雙柳眉和一對眸子可憐兮兮的垮下,我見猶憐,叫人見了為她上刀山下火海赴死也甘願,即便知道是裝的,鳳靡初還是道,“喝完了粥再喝薑湯。”

    景帝儀摸摸他的頭誇獎道,“這才乖。”

    賬房先生捧著記著這幾個月鳳府花銷的賬冊進來,鳳靡初叫他放到案上,賬房將賬冊整齊的放好,退下了,景帝儀提醒道,“鳳哥哥,你現在可是病人。”

    “是啊,我是病人,得好好休息。隻是這賬目還是得要有人看,我雖也信得過那賬房,但那些賬冊還是要過目一遍。尤其快過年了,有些府裏的收納支出,他畢竟是不敢做主。”他停頓了一下,很自然而然的順著著話題繼續,柔著聲調提議,“要不,小姐替我看。”

    他說這麽多就是為最後這句鋪墊吧,要她管賬,隻有主人才能管賬,他是想潛移默化的要她適應這個身份?“我花銀子就像流水,你就不怕之前得來的被我揮霍一空?”

    鳳靡初笑道,“可我看小姐這般花銀子,也沒叫牧笙吃不飽穿不暖,流落街頭。”

    她其實覺得他們現在這樣處著也挺好的,沒必要刻意的去改變什麽,包括他們的關係。

    她從小大到算是順風順水,長輩們疼著,兄長們寵著,有求必應是要什麽有什麽的。他呢,他們生長的環境不一樣,境況遭遇不一樣,他得的少失的多,他嘴上不講,給她的感覺,卻是缺些安全感的。

    她想了想,鳳靡初靜靜的等著,他有足夠的耐心和她耗,多久他都會等。

    “先幫鳳哥哥你看著吧,隻是我自己府裏的賬我也是向來交由信任的人管的。所以我得事先說,我要是看煩了,隨時撒手不管的。”

    鳳靡初抱住她,他頭發搔得她鼻子癢癢的,她沐浴用的皂角是特別訂製的,混了首烏和茶籽的味道,他身上也有一樣的味道,“小姐煩了,就跟我說。”鳳靡初笑,關心的問,“曹洛的傷無大礙吧?”

    “他是習武之人,身子骨比你好。我讓陽春送藥過去了。”

    他問,“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的病好慢些?”

    這話問的,還要用什麽方法,裝病不就好了,“鳳哥哥是想要多慢?總不會想要慢上一年半載吧。”

    “四五日。”

    “好吧。”拍了拍他的軟枕,之前都是他拿她當小孩哄,這回能反過來了,“那鳳哥哥得好好聽話,才能稱心如意,現在要好好休息。”

    “小姐不問我原因麽?”

    “比起問,我更喜歡自個琢磨。”

    鳳靡初正要躺下,卻聽到門外下人來稟報說是平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