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我可曾走進過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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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婕坐在轎子上,聽著鵝毛般的大雪啪啪的打在轎頂,她混沌無光的眼神才突然變得恢複了些許的神色。

    季婕輕輕的打開轎簾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路上有零星的行人急匆匆的裹緊自己的衣服往家的方向走著,季婕第一次有些羨慕這樣的普通人,雖然一輩子為了家人的生計奔波著,但是好歹少了許多的鉤心鬥角和爾虞我詐,父子之間或者兄弟之間的感情,也都是實打實的存在,並不摻雜著任何的虛假,這樣多好。

    突然,街道拐角的地方在厚厚的積雪中坐著兩個年幼的孩童,看樣子應該是兄妹,哥哥不過十歲的樣子,妹妹看著也不過七八歲,甚至更小,兩個人都瘦弱不堪,甚至連氣息都變得很是微弱。

    季婕讓轎子停了下來,在小太監困惑不解中,將自己手中的手鐲褪了下來,遞給他,“去帶著那兩個兄妹去當鋪將這個鐲子典當了,然後將所有的銀子都交給他們,讓他們好好過日子。”

    小太監拿著這個通體翠綠的鐲子,不解的看著季貴妃,小心的問,“娘娘,直接將鐲子給他們二人不行嗎?為什麽非要奴才跟著去當鋪當了將銀子給他們呢?”

    他們都是社會的底層,最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哪裏會知道這個鐲子的真正價值。你把鐲子給他們,讓他們去當鋪換銀子,當鋪的掌櫃給他們三兩二兩的,他們都會感恩戴德以為撿了大便宜了,但是實際上呢,這個鐲子價值千金,最後得意的,還是當鋪的掌櫃。所以你帶著他們去,將鐲子換成銀子交給他們,然後將他們安全的送到自己的家中。”

    小太監點頭應允了,新想還是貴妃娘娘考慮的周到,雖然小太監不知道為什麽向來不關心民生疾苦的季貴妃,突然心軟關心起街上的兩個乞丐了,但是這畢竟是積德的好事,他是樂意做的。

    季貴妃想了想,又將自己頭上別著的一個玉簪子拿了下來,遞到小太監的手中。

    小太監一看,趕緊擺手拒絕了,“貴妃娘娘,這一個鐲子就足夠他們好好過一輩子的了,哪裏還用得著您再浪費一個簪子呢?”

    季婕搖搖頭,依舊將簪子放到小太監手中,“你將鐲子當了錢送他們兄妹回家之後,便拿了這個簪子回你自己的家看看吧,住一晚,等明日落日之時再回宮複命。這個簪子,就算是本宮贈給你家人貼補家用的。”季婕說著,拿了一個令牌出來,“回宮的時候出示這枚令牌,便能直接進宮了。我記得曾經問過你,你說你家人就是長安人氏,回去看看吧,與你父母兄弟說說話。”

    季婕說完,將令牌遞到小太監手中,便吩咐轎夫起轎離開了。

    小太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這三樣東西,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季貴妃去了一趟郕王府就變得如此之好了?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見見家裏的老父母了,而且,季貴妃給的這枚簪子,比那鐲子更值錢,自己的父母終於不用再一把年紀還在田間勞作了,他們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小太監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小心的將簪子和令牌揣進了懷中,然後拿著那個鐲子走向了已經凍得瑟瑟發抖的兄妹倆。

    季貴妃的轎子一路進了宮,路過昭泰殿,看到裏麵還有光亮,想了想,便讓轎夫停了下來,然後緊了緊自己身上的鬥篷,信步邁上了台階。

    有太監進去匯報,不一會的功夫,勞叢便點頭哈腰的出來了,一看季貴妃,趕緊行禮問安,“原來是季貴妃娘娘,娘娘怎麽還沒歇著,這大雪的天氣,娘娘還是不要多走動,雪天路滑啊。”

    皇上呢,睡了沒有?”季婕沒有搭理勞叢的話,直接問。

    勞叢笑著說,“娘娘,陛下這會剛喝了藥,就要睡了。”

    勞叢送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但是季婕仿佛聽不出來一般,直接將勞叢推向一邊掀開厚厚的簾子往屋裏走。

    勞叢見狀,趕緊攬著,“哎,娘娘,不可啊,陛下就要睡了,今日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娘娘可千萬不要驚擾了陛下啊。”

    滾開!”季婕直接揮手將勞叢打向一邊。

    勞叢畢竟年紀大了,踉蹌了兩步沒有站穩,堪堪的就要往一旁的桌角倒了下去,還是旁邊的小太監眼疾手快,將勞叢扶了起來,才免了勞叢受傷的可能。

    待勞叢站起身,便看到季婕已經進了內殿。

    勞叢懊惱的捶胸頓足,陛下這連著十幾日好不容易今日身體好了一些,若是看到了季貴妃,免不了又是一通的氣急敗壞啊,身體肯定會更加惡化的。

    勞叢一想到,就覺得自己心裏難受的緊。

    果然,不過思考的功夫,便聽到裏麵陛下傳來的怒喝,“你給朕出去!”

    季婕撲通一聲跪倒在泰成帝麵前,這讓匆匆進殿的勞叢唬了一跳,也不敢上前來驅趕季貴妃了,就這麽尷尬的站著,不知道該給個怎麽樣的反應才好。

    季婕直直的跪在地上,看著嘴角又溢出了鮮血的泰成帝,麵無表情卻言辭懇切的說,“陛下,臣妾今日又是不請自來,但是臣妾今日來,不是想氣您,隻是想跟您心平氣和的說幾句話,可以嗎?”

    勞叢一看泰成帝臉色不悅,趕緊上前兩步要扶起季貴妃,“娘娘,您還是起來吧,陛下身子不好,您還是不要讓陛下憂慮過重了,等過兩日陛下身子好了,還可以多陪您說說話。”

    季婕狠絕的甩開勞叢要攙扶著自己的手,依舊無不斜視的看著泰成帝,“陛下,臣妾今日隻想跟你簡單的說來過年句話,難道您就不肯聽臣妾說嗎?”

    泰成帝不悅的看著季婕,看到她眼中從來沒有過的決絕和哀切,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到季婕的時候,她的那股狡黠和直爽。時隔這麽多年,言康覺得,自己竟然看到了季婕曾經的影子。

    鬼使神差的,他說不出拒絕的話,隻擺了擺手讓勞叢退下了。

    勞叢狐疑的視線在泰成帝和季貴妃身上掃視了兩眼,雖然勞叢打心眼裏不想讓季婕在這裏過多停留,怕陛下受了刺激,但是,好吧,既然陛下都發了話,他也不能不遵從,隻能多注意一下裏麵的情況,一旦有什麽意外,就盡快進來看看。

    季婕依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這一刻,她的臉上看到的隻有決絕和堅持,仿佛曾經在她身上出現的那種飛揚跋扈和不可一世都收斂了起來一般,不複存在。

    泰成帝沉默了片刻,費力的朝著季婕伸出了自己的手,“過來。”

    對泰成帝如此的示好,季婕卻隻是搖了搖頭,“陛下,臣妾隻想問您一個問題,自從我嫁給您這麽多年來,您可有真心喜歡過臣妾?”

    泰成帝頓默,“為什麽會問這個?”

    臣妾隻是突然想知道,這麽多年了,您身邊前前後後出現了這麽多的女子,可有誰是陛下真心愛過的嗎?還是說,陛下對所有的女子都有情,分不出彼此嗎?”

    泰成帝閉了閉眼,搖搖頭,“朕不知道。”

    季婕突然就笑了,“陛下,臣妾是不是從來沒有走到過您的心裏?”

    為什麽一定要問朕這樣的問題?”泰成帝不悅,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責問的語氣,誰都不可以用這種語氣來跟他說話,別說是他妃子,就是天皇老子都不可以。

    你給朕起來!”泰成帝聲音陡然變得嚴厲。

    季婕依舊搖頭,“陛下,我不是想要一個什麽說法,我隻是想知道,這麽多年,臣妾對您的付出,您可曾有真的放進心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