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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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剛進校園,便聽一個輕挑的聲音從側方傳來。

    “呦,這不是紀大公子嘛,怎麽,沒被打死啊。”前一句還是正常聲調,後一句已經是湊近紀央低聲說的,語氣中飽含著惡意與譏諷。

    未等紀央開口,一旁的徐子墨已經先一步反譏道:“呦,這不是洛大少嘛,怎麽,沒死在女人肚皮上啊。”

    紀央這時才把注意力分到說話這人身上,隻見這人青衫錦繡,皮膚嫩白,眉毛細長,玉環束發,端的是一翩翩美公子,隻是無論從長相還是氣質都透著一股子陰柔感。

    這人名叫洛川,素好女色,曾因青樓爭買花魁而與紀央交惡,後來又有幾次事情讓二者關係愈差,與紀央當然沒什麽好臉色,這次聽紀央吃虧更是心頭大悅,見了對頭自然忍不住上來惡心幾句。

    隻是紀央還沒什麽反應,徐子墨反過來惡心他的話讓他先受不了了,蹙眉開口:“徐子墨,我與他說話,你插什麽嘴,莫非已經成了那惡犬先幫主人咬人了不成?”

    徐子墨眸中冷光一閃,又見那洛川話未停頓,先換了一副冷笑譏容道:“我可沒有死在女人肚皮上那本事,畢竟有那分真氣錘煉,便是日禦百女也無恙。不似某人,銀樣鑞槍頭,被幾個癟三打得半月不敢出門,真是丟盡了大離學院的臉!”

    “你這家夥說得好聽!”卻是性子較烈的唐翰忍不住氣道:“怎不換了你自己去試試能不能毫無防備地打得過幾個早有預謀又常年街頭鬥毆的?”

    “便是打不過,總也不會那麽狼狽,聽說又是昏迷又是吐血的,不會是被嚇得尿了褲子,在家半月才止住吧!”

    “你!”唐翰更氣,待要辯駁,一隻手先伸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止住他繼續說下去。紀央清冷的聲音響起:“你這意思是說你比我厲害?”

    “厲害?”洛川嗤笑,“說這話都是在抬舉你自己,你紀大少爺也就有錢還能拿出來顯顯了,武道?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唔,那就好。”紀央點點頭,“口舌之爭毫無意義,既然你這麽說,不如約個時間比過一場,分個勝負也就解決了。”

    “你,你說什麽?”紀央話一出口,不僅洛川聽了一愣,徐子墨三人也沒反應過來,都當自己聽錯了。

    “咱們大離學院又不禁比武切磋,武鬥館裏還有專門的授武講師作裁判,公平武鬥,輸者閉嘴,怎麽,你莫非怕了不成?”

    “怕?”洛川這次反應過來,嘴角勾起一個微微猙獰的笑,“看來紀大少爺腦子被打壞了,都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出手教訓你一下,讓你頭腦清醒清醒。”

    “課後武鬥館見,不見不散!”紀央不與他廢話,飛快地說完這句話,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哼!”洛川冷哼一聲,拂袖離開,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他也沒什麽好說的,自然也沒必要再在這待下去。現在心裏想的恐怕如何虐打紀央更多一些吧!

    直到這時紀央身邊三個小夥伴仿佛才反應過來,急性子的唐翰剛要開口,便被紀央抬手止住。

    “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麽,放心吧,我便是不能勝,也有信心不敗在他手裏。現在口說無用,課後自然見真章。現在還是先去聽課吧。”

    紀央說罷抬腳便走,三人對視,眼中盡是複雜的神色。第一個有所反應的是徐子墨,一聲莫名的歎息,前行而去,其他二人無語也跟上去。

    大離學院教授的課程很豐富,曆史、地理、語言、藝術,細分一下林林總總幾十門課程,每一門課程都是由真才實學的講師授課,雖然學院對學生上課都製定著計劃,實際上所有課程都對每一個學生開放,隻要學生願意就可以去任何一堂課上聽講,隻要年末kǎo shì能夠通過五科,基本上學生們就是自由的。

    紀央上的第一堂課是曆史,講課的是一位精神矍鑠的長須老者,為人古板又有些憤世嫉俗。以前的紀央對有些枯燥的曆史甚是不喜,現在的紀央同樣不怎麽在意,擺在明麵上的曆史看書就可以了解了,被掩蓋的真實曆史又豈是學院講師在大庭廣眾之下能講的?隻是以前的紀央雖不喜歡這課卻從未缺過,隻因為他心目中的女神青蘭雪對這課興趣濃厚,害得現在的紀央也得來這裏裝裝樣子。

    紀央到時,講師尚未入座,課堂上稀稀拉拉十幾個人,沒有青蘭雪的影子,紀央微微一怔,青蘭雪竟然會缺席曆史課倒是非常少見,不過能免去一番裝腔假言也省去不少麻煩。至於那十幾個人看向他時那有些怪怪的目光被他自動忽視。

    徐子墨三人各自有課,不和紀央一起,在現下奇怪的氛圍中又沒人上來跟紀央搭訕,孤身一人的紀央也沒覺得什麽別扭,徑自往空著的第一排坐下,不言不語地低頭看著桌子上的書。

    “你……你身體恢複好了嗎?”一把柔弱的聲音傳來,聲如蚊呐,紀央倒是聽得清楚,偏頭一看,是一麵色清秀的女子,柳眉纖細,烏發從兩肩披散開兩綹自胸前垂下。見紀央看她,下意識地頭微微一低,似是有些靦腆的樣子。

    紀央對這幅麵孔並沒有什麽印象,點頭輕“嗯”一聲,女子慌忙輕彎腰肢行禮,步向後方。

    從女子說話到她躬身離開有短短的一秒鍾,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女子走到那裏稍微一停頓,完全看不出來他們還有過如此短暫的交流。

    紀央思考了幾秒鍾才在記憶中提取出那麽一點印象。

    大離學院學生雖說非富即貴,不過總有一些平民子弟,或是天賦過人,或是勤奮無比,能夠僅靠自身條件下進入大離學院,爭取更高的成就。

    這個女子就是這樣的一個平民子弟。在紀央的記憶中,他似乎在以前因為什麽事情在金錢上幫助過她,那對紀央來說真的是再小不過的小事了,小到他都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名字。不過似乎這個女子將那次的事情記在心裏,所以才有今天的一問。隻不過她有些羞怯才隻是快速地問一句就離開。

    這是紀央能夠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也是個讓他啞然失笑的解釋。因為逐漸習慣快速思考的他在這點時間裏首先想到的是一大堆的陰謀論目的功利然後才是這個dá àn,這讓他不禁有些慨歎,真實的他就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這樣一個人,然而在對比自己與那女子之後更覺得她這份純真可愛的美,將這世界與之對比同樣如此。

    直到開始講課,第一排除了紀央外依舊沒有第二個人,紀央就在曆史課講師的眼皮子底下麵色坦然地、光明正大地走神。

    “承和年間多亂事,前後雖不過一十七年,卻有整整十四年處在動亂之中。先是河西大地震,數萬民眾流離失所;再是東寧霍亂,防範不及,死者逾萬;緊跟著三年天下大旱,由是山賊強盜烽亂四起,至承和十一年……”

    老講師正講到沉痛處,眼睛向下一瞟,坐第一排那小子眼神飄忽,一片茫然,怕是早不知道跑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講師心中一片火起,當即點名讓他回答問題。

    “承和十一年有什麽大事?”

    “承和十一年,七王亂於興京。天下大亂,戰火四起,明德帝駕崩,軒德帝即位,仍沿用舊年號,昭告天下,曰:四海不平,戰亂不止,天下不治,年號不改。其後六年,帝勵精圖治,頒新法以嚴政,輕徭薄賦,施重手懲貪官汙吏以平民怨,整治軍隊,數次禦駕親征,縱橫決蕩,平四方戰亂。至承和十七年,天下太平,改年號平明,沿用三十七年,稱太平盛世。”

    紀央麵無表情地用讀課文一樣的語氣緩緩敘述著這段曆史,把個曆史講師弄得啞口無言,想就這麽放過他卻有不甘心,便再開口發問。

    “何以承和年間多亂事?”

    “無外乎天災**罷了!地震、病疫、大旱皆天災,然天災雖大卻非主因。明德帝非帝材,喜諂媚、好女色、貪安逸,鋪張浪費,使朝野上下能臣去,小人聚,黨派林立,國庫虧空,地方貪官汙吏橫行,民不聊生。封王未決,中央集權無力,地方幾成國中國,藩鎮割據,此為承和亂政之因也。”

    這一次紀央也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過平淡,再回答問題措辭間有了起伏情感。問題答完,老講師眉頭不由得一挑,又問出一個問題。

    “且試評軒德帝。”

    “千古一帝!”

    “哦?”講師目光中有精光一閃,沉聲問道:“且明言。”

    “登帝位於風雨飄搖、大廈將傾之際,天下戰亂不休,內有諸勢力爭奪天下,外有鄰國虎視眈眈,帝勢微弱,政令不行。軒德帝以強勢改革政令,率軍平亂,內征八方諸侯藩鎮,外阻他國來犯入侵,挽狂瀾於既倒,僅六年便將一個即將覆滅的成晉帝國安定下來。此後十年,內重民生,強國力,休養生息,舉國同力,外重hé píng,重兵守邊使他國不敢犯,多國通商使利益糾葛成一體,內外一時清明,國力蒸蒸日上。再十年,繁榮昌盛,四海升平,造出一個平明盛世,八方來朝,鄰國俯首,國力之強盛為千年僅有,更延一百二十八年至今未衰。此等文治武功,可稱千古一帝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