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央真的不再用劍了。他把流月輕鴻用布匹細細包起來背在背上，身上多了一把刀，那刀是格拉梅朵送給他的，厚背、寬刃，帶著一股粗曠的氣息，封在刀鞘裏，用粗布纏著，斜斜地掛在腰上。

    來時是兩個人，兩匹馬。去時依舊是兩個人，兩匹馬。站在城樓下，望著斑駁著曆史足跡的城牆，想起當初剛來時也是這樣望著城牆。那時心中有著一腔怒火，還有著一片憧憬，現在憧憬依舊有，怒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決絕之意。

    “你還會回來嗎？”蕭艾艾問他。

    “當然。”紀央回答她，“那一天並不遙遠，而且我有預感，那天到來時我會大鬧一番，好好鬧一鬧這偌大的京城！”

    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紀央一拉馬韁，控馬調轉過頭。

    “走吧。”

    縱馬揚蹄，便是九日。行路匆匆，已至潁州翠望山。

    “前方穀中便是我陰姹派。”蕭艾艾指著前麵茫茫一片鬱鬱蔥蔥說道。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這時已是三月，嫩草綠葉鋪出一片青翠，間或點綴著星星點點早開的小花，分外喜人。

    紀央跳下馬，把手伸向蕭艾艾。蕭艾艾調皮一笑，抓住紀央的手一借力跳下馬來。

    就在這時紀央突然出手，一掌印在蕭艾艾後背上，一股柔和的真氣侵入她的體內，迅速遊走一圈。蕭艾艾隻感覺身體一輕，像是體內有什麽禁錮被解開，隨後那道真氣帶著什麽東西退出她的體內。

    “就到這裏吧。”紀央收回手，輕笑道：“把你送到家，該說再見了。”

    “你呢？”蕭艾艾似乎並不覺得意外，隻靜靜地問他。

    “我嗎？找個地方睡一覺，然後回宗門看看師父，再回家看看親人。”

    蕭艾艾仍靜靜地看著他，隻是不知怎麽的突然就紅了眼圈，珍珠般的點點晶瑩在眼眶中攢聚。

    “你這個……騙子，你說我老實回答你的問題你就會放我離開，你說你要在京城辦成事之後再走，你說你要進陰姹派，還說要我把你當成我的麵首，你還說你從不騙人……從始至終你都在騙我，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都充斥著謊言，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騙我……騙我……”說著說著，蕭艾艾已泣不成聲。

    紀央歎息一聲，默默無言。

    蕭艾艾抽泣著，良久良久，終於慢慢止住哭聲，用手揉著泛紅的眼眶，以強自冷靜下來帶著絲絲沙啞的聲音說：“你走吧。”

    紀央依舊無言，默默伸出手想替他拭去眼角的淚，那手卻怎麽也伸不過去。

    這時，一對年輕男女從遠處那一片青翠中走出，見到紀央兩人，女的眼前一亮，疾步向這邊走來，男人連忙跟在後麵。

    “師妹，你可終於回來了，讓師姐想死你了呢。”女的妖嬈笑著，嘴上雖是對蕭艾艾說話，一雙眼睛卻在紀央身上上下掃過。

    “師姐，你怎麽來了？”蕭艾艾慌裏慌張地擦擦眼淚，匆匆忙忙地問道。

    女人的注意力這時才轉到蕭艾艾身上，仿佛才看到蕭艾艾的異狀，臉上一副驚詫的表情道：“哎呀呀，師妹你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哭了？不會吧，是不是這個男人欺負你了？跟師姐說說，師姐教訓他。”

    蕭艾艾別過臉去，冷聲道：“跟你沒關係，不要多管閑事。”

    “哎呀，師妹，你這是怎麽說話呢，師姐我關心你你怎麽不知好歹呢，出去一趟就沒大沒小怎麽成？”

    “師姐，我叫你一聲師姐是看在師父的麵子上，別真當自己是什麽人物了。”蕭艾艾的聲音越來越冷。

    “哼！好哇，看來出去這一趟覺得自己翅膀硬了，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你是找到了什麽靠山？是這個小子？”她又上上下下打量著紀央，嘴上說著不饒人的話，臉上卻笑得愈發嫵媚，“是什麽名門大派的弟子？嚐過師妹你的滋味被你勾過來了吧，那可得給師姐我推薦推薦，我可以給他更快樂的體驗呦。”說著，她還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做出一個極具yòu huò力的動作。

    “滾！”蕭艾艾冷冷地吐出一個字，伸手抓在劍上。

    “你真想跟我動手？”女人的臉色猛地一變，“以為就你有靠山？承哥～有人欺負人家呢～”

    她旁邊的男人手中長劍“鋥”的一聲抽出一截，微笑道：“秋妹，你還從沒跟我說過你有個這麽有味道的師妹呢。”

    “嘻嘻。你也看到了，我這個師妹可是心有所屬呢。不過女人都是崇拜強者的呦，打敗那邊那個人，師妹可能就會對你另眼相看呢，到時候，讓我們姐妹給你一起……也是可以的呢。”女人一手捂嘴嘻嘻笑著。

    男人“嘿嘿”一笑，抽出長劍指向紀央，“小子……”

    “無聊。”紀央屈指一彈，一道無形的勁力射中男人，頓時令他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驚在原地，前一刻帶著囂張與放蕩的表情還掛在臉上，下一刻又帶上驚恐與不知所措的僵硬。

    蕭艾艾忽的被這一幕逗得笑起來，略有些得意的說：“師姐，你從哪找的靠山，怎麽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反應過來的女人恨恨瞪了僵在那不能動的男人一眼，接著把這目光轉向蕭艾艾，尖聲叫道：“蕭艾艾！你這是什麽意思？一回來就帶人傷人，怎麽，不把門規放在眼裏了嗎？”說完，她手裏出現一物，飛上空中炸開一團彩煙隨風飄散開。

    蕭艾艾臉色一變，眯眼冷聲道：“原來師姐是來巡邏的，不過你就這麽把xìn hào放出去，到時候可有話說？”

    “哼！你縱人惡意行凶，打傷門內巡視之人，還說什麽！”

    “好一個惡意行凶，師姐真會顛倒黑白！”

    “我不與你多說，到時看是他們信我還是信你！”

    “咻！”紀央又是一指輕輕彈出，在女人驚恐的視線中點中她，頓時讓她動彈不得。

    “怎麽，很麻煩？”紀央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下手問蕭艾艾。

    “你走吧，這件事與你無關。”

    “是我出手的，就跟我有關。”紀央看向那邊，影影綽綽的已有人影。

    見紀央不走，那邊又已來人，蕭艾艾急道：“與你何幹？你又不是我陰姹派的人，陰姹派門規管不到你。以你的身份打傷兩個人陰姹派也不敢追究，有什麽可麻煩的。”

    “那你呢？”

    “我怎樣與你有什麽關係？你已把我送到這裏，也該說再見了。”

    “誰說的。”紀央忽然笑道：“我說過我要進陰姹派，還說過你把我當成你的麵首，”他看著逐漸走近的人，臉上笑容愈發燦爛，“我可是從不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