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大漠風沙起,孤煙任遊俠
字數:5304 加入書籤
沙門鎮,是一個處在西漠邊緣的小鎮。在黃沙蔽日的西北,這是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鎮子。匪幫,商人,馬隊,烈酒,這裏別的東西見不到,但這四樣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因為這裏的環境注定了這裏生活的人要像這裏的沙子一樣粗糙,像這裏的狂風一樣彪悍,所以這裏比中原更尚武,也更容易刀兵相見,不是為了好勇鬥狠,而是為了活著。
正如這時正發生在沙門鎮唯一一條大路上的這一幕一樣。
一群人半包圍著七個人,或者說一群人在與一個人對峙,因為七個人裏六個人的目光全落在一個人的身上,那一群人的目光也在那一個人身上。那個人身材瘦削,皮膚粗糙,黝黑,穿著一件羊皮褂子,腰間有一把刀,這時他的手正放在他的刀上。
“飛沙刀!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我的忌日?”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飛沙刀眯縫著眼,朝著那群人粗粗打量一圈,說道:“就請你們這些三腳貓,也想來殺我飛沙刀?”他哈哈大笑起來,他身後的六個人也跟著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滑稽的笑話。
“你們不過就是些連刀都不敢拔的廢物罷了!依我看,也不要浪費時間了,誰要受死,就趕快跳出來讓我砍上一刀!”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到了對方的躊躇。飛沙刀凶名在外,是縱橫大漠的悍匪,凶名赫赫,他們這麽一群人居然被飛沙刀一個人震懾住。
“我來會會你!”忽的一個人跳出來,大喊著拔刀朝飛沙刀砍去,他後麵一人急喊:“老六!”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隻看見一條刀光,聽見一聲刀響,老六“撲通”一聲倒下,鮮血漸漸浸紅地麵,他再也起不來了。
“老三!!!”剛剛出聲那人一臉悲戚,他身邊幾人也同樣的表情,驀地大喊一聲:“大家一起上啊!抽刀子剁了這王八蛋!”
頓時,刀光霍霍,刀鳴錚錚,血肉橫飛,當一群人減員一半時,他們終於恐懼地後退了,而飛沙刀甚至連羊皮褂子上都沒沾血。這些人知道他們今天是殺不了飛沙刀了,甚至怕是他們自己都不能活著離開。
原本的喊殺聲變成一陣沉默,於是在這沉默中,沙沙的腳步聲與咯噔咯噔的馬蹄聲顯得格外明顯。而當那腳步聲的主人牽著那匹走路咯噔咯噔響的黑馬沿著街道緩緩走過來時,便不由自主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地上的屍體,彌漫的血腥,來人恍似沒有看到一樣,閑庭信步地跨過屍體,就這麽大剌剌地闖進這些對峙的人之間。
那是一個從相貌看年輕的有些稚嫩的青年。隻從臉看就知道他絕不是生活在這裏的人,因為他的皮膚很白嫩,絕不是這裏這些每日受風沙吹打的人能有的,哪怕是這裏的女人,也很少能有那樣細嫩光滑的皮膚。
作為一個男人,這樣的外貌首先會給人一個弱者的xìn hào,接著就是不懷好意的念頭。當飛沙刀看到青年腰間挎著的刀時,這種念頭便再不可遏製。
刀是一把好刀!
飛沙刀是悍匪,並且是習慣shā rén搜屍扒皮抽筋的大漠悍匪,他想要一樣東西的方式總是那麽簡單。
“小子,站住!你手裏的刀和你的小命隻能選一個,你選吧!”
聽到這句話,青年的腳步頓了頓,隻淡淡瞥了一眼飛沙刀,說道:“我的刀在我手裏,我的命也在我手裏,想要,就自己來拿吧。”
“那你就去死!”鏘鏘刀聲中,周圍的人隻看得刀一道刀光一閃而過,那是飛沙刀的刀光!然後刀光戛然而止,青年繼續向前走,飛沙刀“撲通”一聲倒地,和躺在地上的其他人一樣,他也永遠起不來了。
“啊!大哥!”“殺!”飛沙刀的六個兄弟狂怒悲吼著衝向青年,卻齊齊身體一頓,跟隨著飛沙刀撲倒在地上。
這時周圍的人才終於知道,青年也出刀了,隻是速度太快,快到他們看都看不到。
青年牽著馬兒走過一地屍體,走過一路呆滯的路人,走進鎮子上唯一一家旅店。
針落可聞的寂靜中,青年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遞過來:“開一間上房,備一桌酒菜。”
這時眾人才如夢初醒般,先前那喊“老三”之人渾身一震,仿佛做出什麽決定般,邁開大步向旅店走去。
“少俠!”
———————————————————
湖生全名劉湖生,因為是在湖水邊出生的,所以叫湖生。
以前劉湖生有四個結拜兄弟,五兄弟抱團取暖,靠做一些shā rén搶劫的“生意”掙錢,他們稱自己是遊俠,遊蕩的俠客,他們認為自己和那些風沙裏的的盜匪不一樣,盜匪每到一處都像蝗蟲過境一樣,洗劫財務,肆意shā rén,窮凶極惡,從來不看自己殺的搶的對象是誰。而他們是劫富濟貧,shā rén也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在他們的心中總隱隱有“自己的行為是正義的”這樣一種虛無的自豪感,基於這種自豪感,他們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他們都老了拿不動刀了,或者他們死去為止。
於是,這場圍剿飛沙刀的行動他們也參加了。
本來劉湖生是不想參加這場行動的,因為飛沙刀成名已久,是凶威赫赫的大匪頭,他不認為自己對上飛沙刀能捱上幾刀。但是這次行動的組織者拿出了足夠打動人心的利益,聚集了足夠讓人覺得安全的行動群體。連劉湖生看了這個陣容也覺得他們即使失敗殺不了飛沙刀,保住一條小命總是可以的,於是,他們兄弟五個信心滿滿的去了。
然後,他的四個弟兄都死了。
劉湖生看人看事的眼光一向很準,鮮少又能讓他看錯吃虧的事。也因為他這份難得的眼光才讓四個兄弟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混,可惜他隻看錯了一次,那四個兄弟就全栽進去了。但是現在劉湖生覺得如果拋開四個兄弟的損失來看,他這一次還是沒有看錯,因為他跟隨了一位真正的貴人,真正的高手——那位一刀就殺了飛沙刀的青年,他說他叫紀央。
這是他費勁口舌,話術用盡,死纏爛打才爭取來的結果,現在他也不明白那時的他怎麽就那麽大膽,就不怕人家煩了一刀把自己砍了嗎?連飛沙刀都扛不住一刀,殺自己或許隻需要半刀吧。
也許是被跟煩了,也許是真用得著自己,也許兩者兼有之,總之紀央最終還是答應他跟隨著,那時紀央說的話時時在劉湖生耳邊回蕩:“我聽說大漠中有一個小國家叫做石陀國,我想去那裏,正好你可以為我帶路。”劉湖生牢牢記著這句話,畢竟,這是他好不容易爭取過來,證明自己價值的途徑了。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在一望無際的廣袤大漠中看到任何活物都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當看到的是一家客棧時,這種高興更要翻無數倍。
這是一間破舊的客棧,至少從外表來看是:泥坯子外露,牆上掛著大片大片脫落的痕跡,牆頭長著幾叢枯黃的茅草,上方斜斜插著一杆破舊的旗子,上麵歪歪扭扭地繡著“客棧”兩個快要褪色的大字。
紀央站在門口把這間客棧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似有所悟般點點頭,邁步走進裏麵。
一進門,紀央的眉頭又微微一皺,這店裏的氛圍也不平常:總共坐了兩桌客人,穿衣打扮涇渭分明,一桌有著很明顯的中原風味,穿著像是江湖人士,氣質上卻又不像;另一頭則是沙漠中馬幫的打扮,坐在那就有一股凶悍的氣息,兩桌人馬正對峙著,似乎下一刻就要抽刀子動手。
“客官,您來點什麽?”紀央二人也不去看他們,徑自選了張桌子坐下,店小二很快上來招呼。
劉湖生看了紀央一眼,見他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兩桌人,便自做主點了酒菜,又悄聲問店小二:“那邊是怎麽回事?”
店小二偷偷往那邊瞅了一眼,苦著臉道:“這俺哪知道呢,這兩夥像是早有仇怨的,一大幫子人,我們也不敢勸,也不敢阻。萬一他們打起來,這店裏的桌椅板凳一準遭劫,唉……”
打發店小二下去,劉湖生低聲向紀央道:“爺,這邊風氣就這樣,一言不合就抽刀子,您看咱……”
紀央不動聲色,依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兩幫人,隻道:“別說話,吃飯!”
這邊剛上菜,那邊幾句話不對付終於按捺不住,馬幫那邊一人抽刀子朝中原那邊人砍去,忽的聽“叮”的一聲,刀子脫手而出,“篤”的一聲插在地上,那人大喊:“是誰!那個烏龜王八蛋龜孫兒暗算你爺爺!”
“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來,隻見兩人從樓上緩緩走下來,當先一中年人龍行虎步,自有一番雍容貴態,口中道:“幾位,這一路你們幾次三番招惹我們,莫非你我之間有什麽仇怨不成?”
另一邊馬幫中一個大漢開口道:“好說好說,無仇無怨,不過是看你們不順眼罷了!”
“你……”中原一幫中一人剛要動怒,卻被攔下,朝他搖頭道:“不要輕舉妄動。”
馬幫中那大漢繼續道:“剛剛出手的,就是站在你旁邊的這位吧,年紀輕輕,身手倒是挺俊!”
劉湖生聽到這話注意力不由向那人看去,隻見是一黑衣青年,腰間挎刀,劍眉星目,麵容冷峻,整個人的氣質也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刀一般,冷峻鋒利。他正為這青年的氣質內心暗自讚歎時,卻聽一聲輕“咦”,是身邊紀央發出,不由向他看去。
紀央注意到劉湖生的目光,卻隻是笑笑沒有說話,內心想著:“竟在這裏碰見一個認識的人。”
這黑衣青年,赫然是紀央隻見有過幾麵之緣的白虎宗年輕高手傅青卓!
“他不是在四皇子身邊嗎,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不知道他來這又是做什麽的?”紀央端起酒杯,送到嘴邊轉了一圈卻又放下,自嘲一笑,“管他做甚!大漠風沙起,孤煙任遊俠!這一路上興許還要再見幾個熟人,打幾場硬仗,任誰來了,用手中的刀掂量掂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