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不去直接與拆遷隊對抗，就掄著扁擔鐵鍬等遠遠站在一堆。他們不先主動動手，但如果拆遷隊先動手，他們也不會切火。用他們自己的話說，要搞就搞，怕個卵哦。三隊四隊去支援的堂客們站得稍遠一點，他們沒抄家夥，隻是對著拆遷隊的人輪番咒罵著：“你們咯邦冇良心的家夥，要錢不要臉，咯種冇**的錢也來賺。你屋裏不是鄉裏人啊？你屋裏冇得大人子啊？弄得咯昧良心的錢，你夜裏不做惡夢啊？害死噠人，你不怕鬼找你麻煩啊……”

    三四隊的男人們，則掄著家夥站在堂客們的邊上，與一二隊的男人們距拆遷隊稍遠點。他們既要來表示支援，但又不想一下子涉入太深。如果兩邊真打起來，一二隊形勢不太差的話，就上去助陣。如果實力太過於懸殊，也犯不上去送死。現在征的是一二隊的地，還沒到自己頭上。反正一二隊鬧得凶也好，鬧得凶拆不下去，到時政府就會提高標準，對自己有好處。

    挖掘機和推土機沒有停，小心的繞開擋路的堂客們，推著其它地方的土，或將土裝到泥頭車上運走。堂客們觀察著挖掘機轉移的方向，繼續往其前進路上堵著。忽然，出了點意外。李德民的堂客郭巧群，穿的是一雙皮鞋，地上的土被推掉後，下麵的土比較鬆軟，又有些濕。她本年齡就有些大，在一台挖掘機從她身邊過，她想轉過身再到挖掘機前去阻攔時，腳下一滑一個趔趄，身體倒向了挖掘機，頭直接磕到了挖掘機的挖鬥上，頓時鮮血直流，人也暈了過去。

    李德民兄弟四個，除老四李德貴在城裏做事不在家外，老大李德民、老二李德生、老三李德富都掄著家夥在現場。四人的堂客也都在，一隊還有很多人是他們家的堂親戚。見郭巧群受了傷，李德民大喊一聲：“拆遷隊打死人噠。”掄著鐵鍬就朝那台挖掘機衝去，而李德生、李德富也分別掄起鋤頭、扁擔跟著衝了上去。郭巧群的三個弟媳婦，則衝過去救郭巧群，一邊大聲喊著：“拆遷隊打死人噠，抓噠凶手，莫讓他跑咯噠。”司機知道惹了禍，打開車門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但剛跑兩步，李德民已經追了上來，一鐵鍬把他撲倒在地上。李德生與李德富追上來，剛要把鋤頭與扁擔往司機身上招呼，那些持盾牌與jǐng gùn的年輕人已經衝了上來，將司機拖走，而jǐng gùn則密集的朝三兄弟招呼過來。

    一二隊的其它村民見拆遷隊動了手，數十人掄著家夥也加入了戰團。他們不像拆遷隊站成一排，共同進退，而是掄著家夥冷不丁的來一下子，打完後趕快後退。由於缺乏組織，他們真正對拆遷隊形成的威脅很小。那邊三隊、四隊的人看他們打起來，一時並沒有動，而隻是嘴裏對著拆遷隊叫罵著，作躍躍欲試狀。

    李德富經常到三隊來打牌，相互比較熟，見狀大罵：“要得囉，你們三隊四隊咯幫家夥在邊上看熱鬧，到時節你們有什麽事要幫忙看我們又來管你們囉。”三隊四隊一幫人聽此，也掄著家夥衝了上去，但多數隻是做做樣子，真正直接交到手的不多。

    折遷隊不再動，而是站成一排警惕著。而村民們也並不真有膽量敢上去打，於是雙方很快就停下了火。真被打了的，一個是那個司機，一個是李德民。那個司機被李德民一鐵鍬撲倒，雖然還有氣，但傷得顯然不輕。而李德民被幾根jǐng gùn招呼在腰上、背上、腿上，躺在地上呼天搶地，比殺豬時的叫聲還淒厲，響徹整個山穀。

    一會兒，公安局的大隊人馬來了，還來了兩輛救護車。救護車分別將司機和李德民送去醫院，公安局的在找拆遷隊的人問了一陣話之後，也沒采取進一步的行動，而是讓拆遷隊帶著挖掘機、推土機離開了現場，之後自己也跟著離開。

    李建成沒有去現場幫一二隊助陣，連遠遠的看熱鬧都沒有去。郭桂珍喊他去，他說：“莫切咯，切做什麽子囉，搞不好傷噠咯裏那裏值不得舍。”郭桂珍不管他，徑自去加入到了罵戰團，而他則仍在家做他的壽棺。當李德民發出那淒厲的嚎叫時，他正好在歇著吸煙。那聲慘叫驚得他煙都掉到了地上，記憶中自己活了近五十年，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麽毛骨聳然的慘叫，一時竟呆了起來。他搖搖頭，掄起斧子繼續砍那壽棺的蓋。

    此後幾天，拆遷隊沒有繼續來。李德民經過醫院診斷，小腿骨折，腰和背部雖然沒有骨折，但也有嚴重的瘀傷。住在醫院裏，醫藥費幾百元一天。郭巧群去找區信訪辦，說李德民是被拆遷隊打傷的，要區政府承擔醫藥費，並且做出賠償。信仿辦的說李德民先動手打傷了挖掘機司機，既沒把他抓起來，也沒要他賠償已經不錯了，還想要錢？

    郭巧群指著自己頭上還沒有好的傷疤說：“不是你們先撞傷我，我屋裏的哦得會切打那個司機吧？他呷噠飯沒事做啊？”

    “你那是自己絆噠摔的，莫怪司機好吧？”找了幾天，後來人家幹脆見她來就把門一關，見都不見。郭巧群隻得在區政府廣場罵了一陣娘，悻悻然去醫院繼續照看李德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