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醫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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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回事?嗯,到底是怎麽回事?”看站在鐵籠裏的混混,兩條胳膊無力地下垂著,楊建國瞪了一眼覃光華,連聲質問。
怎麽回事?胳膊斷了唄!這麽大個怪物,不弄廢它,它能就範?你能抓到?看著楊建國慍怒的臉色,覃光華心裏不很服周,可還是裝出一副笑臉回答道:“楊區長,這這是我們丁衝不小心給它扭傷了。”
站在一旁的丁衝,聽覃光華有意無意把自己給賣了出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礙於情麵,隻咽了口口水,沒有吭聲。
“這可是國寶啊,我的同誌哥們,我們可要保護好!”楊建國換了副嚴肅的麵孔教訓道。
“是是是!”覃光華連忙說:“楊區長放心,我們一定保護好國寶!”
大腳怪搜捕隊活捉大腳怪後,這位兼著隊長的副區長(主持工作)楊建國一反常態,很沉得住氣。
前幾次,魚還沒捉到,鬧得水響,無非是想誘人下餌。可效果不是太理想,尤其是自己這區長前麵的“副”字還沒去掉。
這回,終於抓到大魚了,盡管激動得差點中風,但他還是按捺住了。他要好好謀劃謀劃,將這大魚進行深加工,吃幹榨盡,把文章做足。
為此,對活捉大腳怪之事,他采取了如下措施:
一是對外嚴格保密,暫時不向上報告,特別不能向江若淼那樣的吹功高手走漏半點風聲。
二是暫不宣傳,兩名記者隨隊拍攝的搜捕大腳怪專題片,已經剪輯製作好了,林區電視台催問多遍,播不播出?不得播出!什麽時候播出?等審看修改後再說!
這天,他一沒帶車,二沒帶mì shū,更沒帶記者,是悄悄到大腳怪搜捕隊來視察的。
他知道這覃光華熱情有餘,嚴謹不足,小聰明有餘,大智慧不足,怕他把事情搞砸了。
好在來得及時,一來就發現問題了嘛!居然將這麽珍稀的大腳怪打傷了,這傳出去是什麽影響?
“抓緊,趕快,找醫生把它的傷給治好!”他命令覃光華道。
給大腳怪治傷?找誰治,怎麽治?這楊建國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可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家現在比自己大了幾級,豈敢馬虎!因此,接受命令後,覃光華盡管有點怨氣,但又不得不動起腦筋來。
如果講醫療條件和水平,當然得上大醫院了。林區醫院那功夫,還有點三腳貓,最好是上省城、甚至京城的醫院。可這大腳怪不是人,怎麽往那些大醫院送?就是送去了,又怎麽“不鬧得水響”?萬一鬧出個萬眾圍觀,交通擁堵的事件怎麽辦?
既要治好這大腳怪的傷,又不進大醫院,“不鬧得水響”,就隻有一條道了,這就是俏沒聲的走民間渠道,找那一個比一個“正宗”,個個都是“祖傳”的名老中醫。但是,這所謂名老中醫中,掛羊頭賣狗肉的太多。如何能找到名副其實的名老中醫呢?
對,解鈴還須係鈴人,那大腳怪是丁衝弄傷的。抓就抓,把它弄傷幹什麽,還高手哩!這任務就交給他!
想到這裏,覃光華叫一個獵人去替換正看押著混混的丁衝,讓他速速到自己辦公室來。
“來來來,坐坐坐。”這丁衝剛進門,覃光華就從辦公椅上站起身,忙著讓坐,給他倒了一杯水。待丁衝接過水杯,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後,他趕緊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笑著說:“丁大哥,不,丁大師,有件事,得麻煩你一下。”
“什麽事?”看覃光華過分謙遜的態度,丁衝盡管應付著,但不知他會憋出什麽屁來,心裏還是繃著一根弦,便將水杯放在了沙發中間的茶幾上,洗耳恭聽。
“是這樣。”覃光華身子往丁衝這邊湊了湊說:“你施展神功,勇擒那大腳怪,不是一舉將它扭傷了嗎?”
“是呀!有何不妥嗎?”丁衝聽出覃光華話裏有話,嘴裏沒好氣地問,心裏也在罵,這小子他媽的不地道得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覃光華低頭笑笑,說:“哪裏哪裏!楊區長那天來,你也在場。他要我們趕緊給那大腳怪把傷治好。”說著抬頭,甩了甩胳膊。
“治傷?我又不是醫生,哪裏會醫術呀?”丁衝莫名其妙地問。
“不不,不是要你治。”覃光華搖搖手說罷,看了一眼丁衝,又接著說道:“聽說你與一位骨傷名師是忘年之交,我想”
“哦——”丁衝總算明白了,原來他繞了這一大彎子,是要請蘇大夫來給大腳怪治骨傷。可他是怎麽知道蘇大夫與我是忘年交的呢?看來他偷偷摸過我的底。想到這裏,丁衝心裏冒出一股寒氣,覺得這人心真深,保不準哪天會栽在他手裏,本想推辭,但又一想,不管怎樣,那大腳怪確實是傷在自己手上,幫它把傷治好,也算盡點道義,便對覃光華點點頭說:“好吧,我去請蘇大夫!”
這裏答應了覃光華,丁衝便離了紅花鎮,健步朝蘇大夫診所趕去。
這蘇大夫六十有五,卻身體壯實,精神矍鑠。他穿件鐵灰色對襟褂子,蹬雙厚底圓口布鞋,顯得樸素而儒雅。他的醫術真是名副其實。
他是國家級非遺項目“蘇式骨傷”的傳人,近年來以近乎神奇的傳統手法整複絕技和壯筋續骨丸,治愈了幾個享譽海內外的運動健將的嚴重骨折,聲名鵲起,被評為全國“中醫骨傷名師”。
盡管他的診所設在密林深處的燕子洞小鎮上,但崇山峻嶺、野林荊棘還是擋不住人們求醫的腳步,來這裏看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往往都要排隊候診。
能不能請到蘇大夫來給大腳怪治傷?丁衝心裏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從部隊複員後,沒了特種任務要執行,丁衝深恐一身絕技失傳,便在密林中擇一所在開館授徒。
擒拿格鬥,摔摔打打,難免傷胳膊斷腿。這時,丁衝就將傷員送到離他武館不遠的蘇大夫診所療傷。蘇大夫分文不取,精心診治,手到傷除,被徒弟們稱為再世華佗。
久而久之,蘇大夫診所就成了丁衝武館的免費專科門診。
有一次,丁衝與蘇大夫喝酒,舉杯換盞間,他邀請蘇大夫醫武結合,與他共同擴大武館規模,並承諾給予高額年薪和股份,但卻被他絕了。
蘇大夫說:“我祖祖輩輩懸壺濟世,治病救人,並不光是為了一個錢字。我現在辦個診所,盡管小點,但能繼承先祖衣缽,以我之所長,救人於危難,此心足矣,無複他求呀!錢就算花完也有得賺,品德一旦丟失,卻無法再用金錢買到了啊!”
丁衝聽了,對蘇大夫更是肅然起敬,引為至交。
“蘇兄,忙啊!”當丁衝趕到蘇大夫診所時,他正拿著柄小木槌,輕輕捶著一個病人的膝蓋,看病人是否有反應。聽到丁衝的聲音,他抬起頭說:“丁老弟來啦。”
“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麽忙!”丁衝說。
蘇大夫的頭又低下,檢查著病人的腿,口裏應付著:“忙啊忙啊。”
丁衝知道,一旦給病人看起病來,就是天塌下來,皇帝老子來了,蘇大夫也是不管不顧的。便沒有繼續打擾他,自覺找了把凳子坐下來,看他一個接一個地給人診病。
不覺天就黑了,診所亮起昏黃的燈光。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蘇大夫才顧上坐了半天的丁衝:“丁老弟,實在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說罷,又大聲吩咐正在診所後麵廚房裏做飯的夫人:“夫人,丁老弟來了,加幾個菜,我要與他要喝幾杯!”
“好,好!”夫人大聲答應。
不一會兒,夫人就擺好桌椅,拿來碗筷酒杯,上了菜,拎來一壺酒。
“吃的洋芋果,烤的疙瘩火,白酒伴著臘肉喝,神仙日子不如我”。這是當地流傳的順口溜。這回,蘇大夫夫人拿出的菜,也少不了洋芋果、臘肉,還有一缽野生香菇燉土雞;酒則是地道苞穀酒。
“來來來,請坐請坐!”蘇大夫坐了主席,邀丁衝在自己的右手邊坐下,邊拎起酒壺為他斟酒邊問:“聽說你這些時到了紅花鎮,加入了一個什麽大腳怪搜捕隊,一向可好?”
丁衝笑了笑,遲疑片刻,方才回答道:“好,好。”
看丁衝回答得不那麽爽快,蘇大夫放下酒壺,端起杯子,說:“來來來,喝酒喝酒!”
丁衝端起杯子,與蘇大夫碰了杯,然後,一飲而盡。
“好好,痛快!”蘇大夫也飲了杯中酒,放下杯子問:“丁老弟,看你像有什麽心思,你這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啦?”
丁衝看了一眼蘇大夫,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就把他們抓到一頭大腳怪,這大腳怪在被自己擒拿時扭傷胳膊,想請他去給大腳怪治傷的事說了。
“大腳怪?還真有大腳怪?”蘇大夫聽了很吃驚。
丁衝點了點頭,說:“有勞老兄了!”
“丁老弟,老夫平生隻會給人看病,可這”蘇大夫聽了,感到很滑稽。
丁衝連忙解釋:“老兄,聽他們說,這大腳怪跟我們人是近親,除了不會說人話,跟我們基本是一樣的。”
“是嗎?那可是寶貝了!”
“是呀是呀,那楊區長就說是國寶呢!”
“既然是國寶,抓它幹什麽?”
丁衝一時回答不上來,悶聲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好吧,我明天跟你走一趟,去看看,也算開開眼界!”蘇大夫看了一眼丁衝說道。
丁衝一時大喜過望,連幹三杯,一迭聲地說:“謝謝謝謝!”
第二天,蘇大夫與丁衝束裝就道,往紅花鎮而去。一路辛苦,不在話下。
到了紅花鎮,蘇大夫不顧疲勞,由丁衝引著,徑直來到密林招待所關押大腳怪混混的房間門前,請史進開了門,便往裏走。
“老兄,危險,小心!”丁衝提醒著,與史進一起在蘇大夫後麵跟進去,
借著門外射進的光亮,隻見混混無力地歪坐在鐵籠裏。見有人進來,它抬了抬頭,“呢呢唧唧”地低語了幾聲,眼裏露出悲哀無助的目光。
“造孽,造孽呀!”走近鐵籠,看混混可憐的樣子,蘇大夫就像見到自己的病人受到虐待一樣,感到一陣心疼,轉頭對史進和丁衝說:“這麽稀罕的寶貝,你們就這麽關著?它還病著哩!”
“這這”史進和丁衝大眼瞪小眼,不知說什麽好。
這時,蘇大夫拂拂衣袖,沉著臉說:“趕緊給換個地方,不然,休怪老夫不給醫治!”說罷,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老兄留步!老兄留步!”丁衝跟著趕出來,拉住蘇大夫,將他領到自己宿舍去了。
“什麽?換地方?”聽丁衝轉告了蘇大夫的意見,覃光華頓時一臉不高興,說:“他以為他是誰呀?他說換地方就換地方?!”
“我這老兄就這脾氣。”丁衝笑笑說:“不換也可以,不過,我就留不住他,他恐怕就要走了。”
“走就走!”說了這句氣話,可覃光華馬上想到,為這大腳怪治傷的事,楊建國盯得緊,而這名副其實的民間醫生又實在不好請,便馬上轉了彎:“老丁,你讓蘇大夫等等,我來想辦法。”
可把這大腳怪關到哪裏去呢?覃光華敲著腦袋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對丁衝說:“對,大腳怪公園,我在那裏呆過,把它關到那裏去,好!”
“大腳怪公園?那裏不是早關門了嗎?”
“關了可以開嘛!”
“那行,按你的辦!”
按我的辦?我現在算什麽?那大腳怪公園歸旅遊局管,我老子現在不是局長了,放個屁都不響,哪個聽老子的。猶豫了一會,覃光華撥通了楊建國的diàn huà,把為了便於給大腳怪治傷,把它換到大腳怪公園關押的意思說了。
楊建國聽了,猶豫了一會,才回答覃光華道:“可以,虧你想得出,也讓那公園名副其實!我來跟旅遊局講,讓他們開門,安排人手,負責看押。”
於是,在一天半夜裏,仍被關在鐵籠裏的混混,乘坐大腳怪搜捕隊借來的一輛卡車,由史進、丁衝押著,秘密離開密林招待所,住進了大腳怪公園假山裏的山洞“大腳怪之家”。
“把老子的地盤讓給它了!”混混住進山洞後,覃光華自黑了一把,偷偷解嘲地笑了。
“丁老弟,你下手太狠哪!”混混終於換了住處,蘇大夫便由丁衝、史進陪著,背著診療箱,來到山洞,為混混診傷。他將手伸進鐵籠,摸了摸混混的兩條胳膊說:“兩臂都骨折脫臼了,得抓緊治,不然就廢了!”
“呢呢唧唧。”看著蘇大夫,知道這人是來給自己治傷的,混混眼裏露出感激的目光。
蘇大夫也看明白了混混的意思,知道這大腳怪通人性,便大著膽子,為他治療起來。
隻見他雙手伸進鐵籠,抓住混混的一條胳膊,先順畸形方向輕輕牽拉,然後,輕柔旋轉、穩緩屈伸、用力端提擠按,將混混脫位的骨端輕巧地送回原位。
治罷混混一條胳膊,蘇大夫已經熱汗淋漓,可他沒有休息,而是又抓住混混另一條胳膊,如法複位。
“太神奇了!”看蘇大夫麻利地為混混療傷,史進禁不住讚歎。
在將混混折損脫臼的骨頭全部複位後,蘇大夫方才站起身,撩起衣襟揩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又從診療箱裏拿出幾粒藥片交給丁衝:“快,丁老弟,將我這壯筋續骨丸給它服下。”
從蘇大夫手裏接過藥丸,丁衝蹲下身子,打著手勢對混混說:“吃藥,治傷!”
混混看明白了丁衝的意思,無法伸手,卻張開了大大的嘴巴。
這時,丁衝看準了,將藥丸一顆顆彈進了混混嘴裏。
看混混將藥丸“咕嚕咕嚕”全吞了,蘇大夫笑笑說:“真是靈物,真是國寶,難得難得!好啦,你們若好生照料,不出一月,它當可痊愈!”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大腳怪傷得這麽重,居然不出一月即可痊愈!史進、丁衝聽了,無不赫然:這蘇大夫,真是華佗再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