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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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桃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因為距離這幅畫比較近,整幅畫主題色調為暗紅色,其有光影的交替,但她還是能夠辨識出這幅畫不單單隻運用了紅色。
它就像閉路電視沒有xìn hào時產生的雪花色點,若你走近點兒看,它更像是一滴一滴粘在畫布上的血漬。密密麻麻,一點兒規律都無跡可尋地排列在畫布上。
書桃揉了揉眼睛,又仔細地看了看,這幅畫讓她看得眼睛都有點痛了,她似乎一時半會說不清,以為這是一幅巨大的測試題板,就像醫院體檢時檢測你是不是色弱或者色盲的那種圖形。
她問站在畫布跟前的馬駿:“這怎麽會叫《白菜》?我覺得應該叫心髒,或者別的什麽帶血的東西!不過我覺得你的這幅畫特別符合這次展覽的主題:**之光,不過我看這畫應該取名叫《血光之災》還差不多!”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馬駿聽到“血光之災”這四個字,似乎不怎麽高興,“你再站遠一點兒。”
珊子接話:“對,書桃,往後退,你站到我這個位置再好好看看這幅畫。”
書桃挪步到珊子旁邊,又將視線投到畫布上,她立馬看出是什麽東西,一棵巨大的白菜赫然呈現在書桃麵前。她問:“怎麽做到的?”
馬駿笑了笑說:“由於物體與眼的距離不同,兩眼的視角會有所不同,由於視角的不同所看到的影象也會有一些差異,大腦會根據這種差異感覺到立體的景象。”
珊子接過馬駿的話繼續給書桃解釋:“馬駿的這幅畫就是利用這個原理,在水平方向生成一係列重複的圖案,當這些圖案在兩隻眼重合時,就看到了立體的影象,也就是躍然紙上的一棵白菜,隻不過,這棵白菜是紅色的。”
“對,我的一係列創作都是不同形式的白菜,有藍色的,綠色的,紫色的。其實一開始我畫的是超寫實靜物白菜,我畫它們從新鮮多汁帶有水珠的時期,一直畫到它們枯萎變色最後腐爛蔫敗。記錄它們從嬌豔欲滴的生,到奄奄一息的死。”
這恰巧與馬駿的人生曆程不謀而合,他用這種方式尋求出口。他經曆過一萬棵白菜的生死過程,試圖利用這種旁觀者的角度去觀察生命,或者說是看命運如何給一件事帶來蹉跎和消亡,以此鍛煉適應麵對從生到死的無情與冷酷。
他怕那一天的到來,害怕他爸因為他,走向死亡。他必須通過白菜的死亡過程,去適應人的死亡過程。
書桃似懂非懂,便問:“那後來為何畫風演變成今天這般讓人匪夷所思的抽象風格?”
珊子與馬駿對視了一會兒,兩人不謀而合地一起笑了,珊子說:“來,我們坐下說。”
書桃坐下,覺得原來藝術品不止是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畫作,其還有那麽多玄門密道,便饒有興趣地認真待他們向她娓娓道來。
珊子說:“其實每個畫家都很怕一件事。就是自己的作品被人仿造,我們必須在畫作裏安放那些無法複製的效果,畫從起稿開始,每一遍的效果都要留住一點也就是說一張畫完成後,你不僅能看到最後效果,還能看到最初起稿時的一些筆觸,而且那些筆觸連我們自己第二次畫同樣一幅作品時也沒法複製。”
珊子跟書桃講完基礎原理後,喝了一口水,等待馬駿回答剛才書桃提出的問題。
馬駿眼睛凝視著這幅天價白菜,邊跟書桃講:“你看那些筆觸和效果,有一些是很偶然形成的,是不能重複的。別人臨摹我的畫,有些筆觸和效果是畫不出來的,是一種靠非常下意識感覺一氣嗬成的,所以這幅畫沒辦法複製,我在我的畫麵裏保留了一些這樣的筆觸效果,這些一看就知道是我畫的。而之前,我一直以刻板的寫實派作為個人風格,真實度遠超於zhào piàn的效果,而你要知道,zhào piàn是無法還原出肉眼可以看到的影像,而畫技精湛的畫家是可以通過眼睛、大腦和的運動,還原肉眼所見,所以一切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書桃的腦子被馬駿這麽一說,瞬間感覺又暈又眩,便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和珊子玩起了一個遊戲。”馬駿笑了笑。
書桃好奇地問:“什麽遊戲?”
珊子接話:“謎語遊戲。”
書桃沒聽懂,便沒耐心地問:“什麽樣的謎語遊戲?”
馬駿看書桃有些急,便不再故意賣關子,就向她講:“我們在畫作裏設置密碼,讓對方猜。或者是將自己的秘密通過各種形式的表現法放於畫作,這就像是寫日記,可是日記會被人打開偷看,而畫的密語,卻是你直勾勾地看著它,都不一定知道其另有玄。”
書桃想了想說:“那意思珊子的畫,也有密語?”
珊子笑了笑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橫看成嶺側成峰。”
馬駿說:“《白菜》係列在技藝上體現的一道道工序,以及它繁雜的材料,各種不同的調製,猶如一個浩大又很細致的工程,每一步和每一個細節都不容忽視,科學和嚴謹在這裏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它的複雜程度,完全不輸於你今天的妝容!”
書桃聽馬駿這樣講,就知道馬駿又在調侃她。一旁的珊子聽了噗嗤一笑,後又忍住沒敢笑出聲。
書桃噘嘴鬧道:“馬駿!你可真是個記仇的人,居然還記著我今天因化妝把你搞遲到的事!”
“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的畫可以拍出高價了吧?其實你應該多和我們在一起,感受這藝術的熏陶,以免以後說起畫來東拉西扯不知所雲貽笑大方!”馬駿為了回答書桃問他為何他的畫可以拍出千萬價碼而如此費口舌地編出一堆謊話,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怪不得呢,你的這幅白菜那麽貴!對了,你這幅油畫有多大?”
“哈哈哈哈!”馬駿聽書桃這麽一說便笑得人仰馬翻。
“怎麽了,我這個問題很蠢嗎?”書桃疑惑不解。
珊子笑著跟書桃講:“你這問題不蠢,隻是前半句說錯了。”
“錯在哪?”書桃問。
馬駿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不是油畫,這是布麵丙烯!它的麵積是200x200厘米。”
書桃立馬反應過來,她以畫廊經理人自居,可卻一點都不懂畫,瞬間覺得慚愧。她便沒有反駁,隻是盯著那幅畫不知如何評價。又怕言多必失,被馬駿笑話,便一言不發。
珊子問:“書桃,我想提個要求可以嗎?”
書桃猛地回過神問:“什麽要求?”
“我的那幅巨麵畫作《抗爭》,可以跟這《白菜》在同一天撤展嗎?我有我自己不便開口的理由,為了表示歉意,我以十二幅畫作以此相贈。也就是說,其餘十二幅畫可以放在畫廊裏展覽和售賣,但這幅《抗爭》,我希望你不要拋售,把它作為自己的私藏,以後便是無價之寶。”
書桃想畫家可能都是神經病,故弄玄虛以顯示自己與常人不同,自己的畫作乃絕世佳品!她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這幅畫,作為我的私藏,放在我家?”
馬駿說:“最好這樣,我覺得你就答應珊子吧,這麽劃算的買賣,不做可是傻瓜哦!”
“你才是傻瓜!”書桃白了馬駿一眼,轉向珊子說,“那就這麽定了吧!”
說完,他們又坐在一起聊了些家常,書桃接到了書蕾的diàn huà:“喂,老姐,今天下午有空嗎?”
“我在忙畫展的事呢!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書桃不耐煩地說。
“你來家裏找我嘛,陪我去看樣東西。”
“什麽東西?”書桃不知道她mèi mèi葫蘆裏又賣什麽毒藥。
“你來了就知道了,不見不散!”說完書蕾又是毫無征兆地掛了diàn huà。
書桃抬起頭看了眼馬駿和珊子笑道:“我不省心的mèi mèi找我,那我先走咯。”
馬駿立刻起身說:“我陪你一起去。”
“這樣好嗎?我mèi mèi又沒邀請你!”
一旁的珊子眉開眼笑地說:“你就給他一次會嘛。”
書桃得意地對馬駿說:“第一,看珊子的情分,第二,看你今天給我普及美術知識,準你陪本女王一天!走吧。”
馬駿樂樂嗬嗬地伸比劃出一個恭敬的姿勢道:“娘娘請。”
“小峻子乖!”書桃抬頭闊步走出畫室。
他們走後,珊子的麵容由晴轉陰,她拿起發了條信息給馬駿:《抗爭》放書桃那裏安全嗎?
馬駿回複了一句:現在暫時隻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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