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相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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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是三間上房變成了兩間上房,在客棧裏用過飯,高飛鷹自告奮勇替唐花蕊守門,說怕有宵小之輩冒犯佳人,張大真覺得那個“宵小之輩”是誰還說不準,但說到冒犯佳人的話這裏就有一位大活人。

    張大真坐在屋子裏細細聽著隔壁的聲音,隔壁傳出幾聲響動之外就再無其他,這至少讓張大真放心,若是這個時候這個好心替自己解毒的盲女出了什麽事,自己也於心不安。

    到了掌燈的時候,高飛鷹領回來一個身材瘦小,但眼睛裏卻靈氣十足的小姑娘,她顯然是剛洗漱完畢,臉蛋焦黃,像是那種肝病的暗huáng sè。

    老江湖當然都能看出她是特意化的妝,江湖兒女行走,總是要多分小心。

    張大真看她身材嬌小,走起來像是一陣風,低聲對高飛鷹道:“小旋風,皮猴子?”

    這兩句都是下九流的行話,一個是指扒手,一個是指盜賊;那小姑娘卻把眼珠子一瞪,道:“你才是皮猴子!你全家都是皮猴子!”

    高飛鷹嗤笑道:“小猴子長著一雙順風耳,沒長著一對好眼睛?你看不出他是誰?”

    小姑娘愣了愣,旋即冷笑道:“他看樣子就是壞人,今天晚上我就給他發帖。”

    張大真來了興趣,道:“發帖,發什麽貼?”

    高飛鷹急忙做勢捂住小姑娘的嘴,道:“這地方當心隔牆有耳,你這莽莽撞撞的性子,以後可真得改改。”

    小姑娘掙開他的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轉身離開。

    高飛鷹走進屋裏倚在靠牆解開腰邊係著的水囊,打開木塞舉起來就往嘴裏灌,好不容易大喘口氣,道:“唐姑娘一路行走多有不便,有個小丫鬟伺候她,不僅說話有個伴,還能伺候著她。”

    高飛鷹辦事向來狼性,張大真也不問他從哪兒找來的這麽個小瘦猴,等到他領著這個小姑娘去認門,唐花蕊沒有扭捏,對小姑娘說的話也算明白清楚,小姑娘自稱無依無靠,當然願意跟著唐花蕊,至於之後的事,就不能不提了。

    張大真回到房間,坐在床上吸了一口氣,道:“你打算怎麽安置她?”

    高飛鷹眉頭一動,道:“她要回唐門我就送她回去,要是願意跟我,我也不能許諾什麽,隻能保證好心待她”

    張大真歎了口氣道:“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麽你難道不知?”

    無非是安穩二字。

    高飛鷹避開這句話,道:“我在遼東做過夜不收你是知道的。”

    張大真道:“你當然是為了那本名冊。現在名冊到手,往上一遞,事情就完了。”

    高飛鷹搖頭苦笑道:“這名冊當然是要往上遞的,可是遞給誰,誰能看,至始至終隻有一個。”

    張大真道:“所以你還要去趟京城。”

    高飛鷹道:“紙包不住火,魏忠賢得知這名冊被奪是早晚的事,我要盡快動身。”

    張大真道:“皇帝動了肅清閹黨的心思,少不得一批野狼餓虎。”

    高飛鷹道:“如果不借這次東風,再想要殺那條老狗就很難了。本來我孤家寡人,孤身進京不算什麽,夜探乾清宮於我來也說不過毛毛雨,可現在有了她,我當然不做野狼餓虎忘了我的綽號?”

    張大真道:“塞北飛鷹?”

    高飛鷹道:“情況不好飛走就是,我可不願意給官家當馬前卒。隻要搬倒逼死我父母,害得我家破人亡的魏忠賢一黨,我立刻就走。”

    張大真道:“大太監要倒台,你肯定立大功高官厚祿你都不要?”

    高飛鷹冷笑道:“那也要真有才行。”

    說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飛鳥盡,良弓藏,這事如果他真要做,我不介意豁出這條命學學你那個小朋友。”

    張大真不置可否的笑笑,轉而道:“那名冊上當然是有蔡昌平這三個字的。”

    高飛鷹道:“這名冊所記,魏忠賢的黨羽裏,這三個字還排在最前頭。”

    張大真皺眉道:“那你還敢在這裏留一晚上?人家想必這時候正拿刀往這裏趕呢。”

    高飛鷹道:“不會,動手的是你那個小朋友,他已經被我安排去了海外;京無塵最近還在shā rén,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我也有些事要處理”

    張大真皺眉道:“京無塵已經死掉,現在shā rén的又是誰?”

    高飛鷹道:“京無塵的手法很快,但其實根本不會劍法。”

    張大真道:“她本就是唐門的人。”

    高飛鷹道:“手法和唐門類似的人有許多。”

    張大真道:“例如”

    高飛鷹道:“神偷三隻手,他欠我一個人情。”

    張大真道:“聽說他在神龍教過得滋潤,人越安逸,身手就越稀鬆,你不怕他被製住反而把你吐出來?”

    高飛鷹道:“好在他還有個孫女,身手不在他之下,也不像他老的掉渣。更妙的是她年輕得太想出來闖蕩江湖了,她爺爺最近新抱了孫子,對她也就沒那麽管。”

    張大真笑道:“這個假京無塵當然要和唐花蕊在一起才能以假亂真。”

    高飛鷹道:“這隻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你難道看不出?”

    張大真詫異道:“那個皮猴子還想學暗器?”

    高飛鷹苦笑道:“她是她,她爺爺是她爺爺,總不能一點好處不給,讓人家白玩兒吧。”

    張大真笑道:“你算是拿住唐姑娘了。”

    高飛鷹道:“深點的暗器手法,像是漫天花雨那種絕技,她當然不會教,但那一手飛瀑流星針,你也不是沒中過,足以抵得上讓她忙活的酬勞了。”

    張大真嗤笑道:“就那一抖手腕的功夫,她這個歲數十年也學不來。她就算猴精,也就是個小鬼,等長大了明白過來你給她畫的是一張十年大餅,你看她不把你吃了。”

    高飛鷹沒有被識破後的尷尬,燦笑道:“唐門規矩多,我是真想跟唐七過,早晚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到時候總不能她的手法先抖出去吧。”

    張大真想了想,道:“那你應當早點安置好人家,自己也快點動身。這名冊越早呈上去越好,有了這名冊,朱由檢想要一網打盡,也絕不是空談。不過,早晚東廠順著蔡昌平這條線摸到你,你那時還沒把這名冊呈上去,木未成舟,檔頭番子能放過你?”

    高飛鷹當然知道揣著這名冊的時間越長就越危險,他沉聲道:“我就是這麽想的,今晚上留宿在這裏隻是個借口,白天已經有人在瞄我們,趁著天黑,我們現在就得走。”

    張大真道:“今天白天跟著那兩條尾巴不像是東廠的人,他們沒那麽弱。”

    高飛鷹道:“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