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死相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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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鋒利的大魚鉤上把姚三救下來時,她的臉已經被撕裂,但她臉上留下的卻隻有血,而沒有淚。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這個性子潑辣,而又讓人見識到她堅強的少女隻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把胸中最後一口氣吐出來,旋即玉體冰冷,生機消逝。
逃!
跨院的高牆在吱吱作響。
高飛鷹沉吟道:“三隻手做餌,引來了姚三。”
張大真解下大氅,披在少女冰冷的屍體上,看著她,他心裏升起一股悲戚,剛剛還在拌嘴的少女就這麽死了?他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憤怒,一個少女在秋風中活生生的被掛死在池上,當她看著自己瀕死的爺爺,看著池底下那些屍體盤湧的密發時,她的心情到底如何?把她置於此地的人又是多麽禽獸不如!
人總是以為自己的理智可以壓抑自己的情感,但事到臨頭,誰又能保持絕對的冷靜?
張大真豁然站起,從枯樹上折下一根一端尖銳的樹枝,冷聲道:“姚三也是餌。”
高飛鷹在這種時候竟然笑了出來,道:“咱們兩個不正是咬鉤的魚?”
“轟隆!”
在跨院的高牆倒塌的同時,正院中心的三道高牆也同時倒下,灰漫暗夜間,馬嘶轡鈴聲就從升起的灰塵後傳了過來。
三牆齊塌,連院內的樹木也被斬斷拖走,一條窄長平坦,兩邊有高牆聳立,正適合騎兵衝鋒的長道就從二人所處的這個跨院延展出去
蹄聲沉重,如悶雷自耳邊響鳴。
高飛鷹緊握著手中的劍,道:“你猜是哪路驃騎?”
“篤篤篤”,聲音越來越近。
高飛鷹的頭上竟然隱隱露出汗水。
張大真沉聲道:“這種低沉的蹄音,隻有塞北的草原馬才能踏出。”
八顆馬頭先從灰塵裏冒出來,接著就是雄壯健碩的馬身,粗壯的馬腿;馬上坐著的都是手持彎刀,樸刀,長刀,甚至大槊的人,這些人常年騎馬吹風,腿已彎曲,臉膛的紅色與張大真臉上的紅色不可同日而語。
秋夜泗水冷風如刀,這些人卻都敞開胸膛,用熾熱的心跳迎著這透骨的涼風。
他們吐出熱氣,用極具侵略性的眼神看著兩人,喉裏發出一聲聲不似人類發出的嚎叫。
高飛鷹放聲大笑:“韃狗!來!”
遠在關外,後金的女真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會有草原馬可騎,這些他都不問,不想。
那把劍被他握的很緊,長長的劍柄上那一尺長的利刃閃爍著寒光,他不發一言,現在隻想一件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沉默的shā rén,沉默的思考,這正是能在遼東做夜不收活下去的資本。
論活下去,高飛鷹當然比誰都在行。
這八個韃子雖然沒有武功,但看他們身上那股彪悍的氣質,絕對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角色,若是讓八名武師與他們打,結局一定是他們獲勝。
更別提他們還在衝鋒,八匹馬在這種狹小的地形攜帶著的勢頭力量足以摧金斷玉。
就是高飛鷹張大真也不可硬抗。
但隻能硬扛,因為兩邊的牆頭上不知何時已經早有埋伏好的火器伸了出來搭在牆頭上,火器,再厲害的高手遇到這種東西也要退避,雖然這時火器沒有準頭,但現在越上牆頭無疑是拿自己的肉身去堵槍眼。
高飛鷹咬牙大聲道:“你切不可動手,否則你體內毒性反複,此生再難治愈。”
張大真原本是站著的,此刻居然坐下來,箕踞在地上一言不發,好像真的聽從了高飛鷹的建議,讓他幫自己擋槍。
布滿火器的牆外傳來一聲嗤笑:“原來那個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劍,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哈哈哈。”
這聲音輕佻,隱約中還帶著尖利,極為難聽,像是被卡住嗓子的公鴨叫。
高飛鷹冷笑大聲道:“你現在想笑就盡管笑,就算名冊到你們這群醃漬貨手裏,你們也就是螞蚱。”
張大真接口道:“還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牆外那人並不動怒,反而發出陣陣陰測測的怪笑,道:“把人給他扔進去!”
一個纖弱的人影就被人從牆外扔到牆裏,砸到地麵,發出“咚”的一聲。
那是個女人,她努力睜大著眼睛,盡管那雙眼睛裏已毫無光澤,仿佛無生氣的泥沼。
以往她隻是眼睛毫無生氣,現在她則是整個人毫無生氣,她躺在那裏就是一具死屍,活著的死屍。
她的下身被褪得不著片縷,下體一片狼藉,上身的衣衫被人撕碎,露出裏麵慘不忍睹的**。
她本來潔白無暇羊脂玉般的身體現在渾身上下竟沒有一塊好肉!
身體的痛楚遠遠比不上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內心,她的心讓她變成了一塊木頭,任人擺弄的木頭。
淚水流幹的臉上,也隻剩下僵硬的麻木。
牆外的桀桀怪笑更刻薄:“這個盲姑真是夠滋味,我手底下兄弟可都嚐過啦,嘖嘖嘖,高飛鷹,你怕是連她的手都還沒摸過吧”他說完,牆外端著火器不敢露頭的手下也都發出陣陣哄笑。
高飛鷹的身體卻像鐵塔一樣紮再地上,他當然想立刻就提劍衝出牆外,殺絕那群畜生;他當然想此刻緊緊抱住唐花蕊的身體,輕聲撫慰她說一切都會過去。
但他仍然站在原地,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做之前所想的任何一件事,這八個人手裏的兵器就會毫不留情的收割這院裏剩下三個活人的頭顱。
他的手握的更緊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流下,他臉上沒有笑,這個時刻都帶著笑意的男人,豈非已是對他最大的折磨?冷如冰霜的臉上那悲愴的眼睛顯示著內心的折磨幾近讓他崩潰!
騎兵的衝鋒近在咫尺,就在這個時候,火器響了一排,馬嘶聲響了一陣,接著,就看到高飛鷹的身形“騰”地消失了。
高飛鷹很快,快極了!你幾乎看不到他出劍,收劍,當然也就看不到他是怎麽shā rén的。
火繩爆豆般的槍聲剛歇,八個坐在馬上的人有三個伏在馬背上,看不到傷口,但的確已經死了;有三個一條腿掛在馬鐙上,另外半邊身子耷拉到地上,脖子上都有一道淺淺的劍尖刺出的傷口,傷口不深,但足以致命。
但這也正說明了能在眨眼間殺掉六人的高飛鷹到底有多快!
還有一個人被高飛鷹提在手裏,身體垂在他的身上,他還站在原地,那裏當然是火力集中點,所以這個他提著的韃子背上全是替他擋下的子彈。
還有最後一個人,這個人看上去好像羅圈腿,看上去也好像臉膛赤紅,但他絕不是韃子,也絕不太會騎馬。‘
因為他的馬已被他壓垮,他手裏的wǔ qì已被他扔掉。
他當然不是韃子,而是一個有名的高手,躲在八人最後,他自認為以自己的身後足以趁亂襲殺高飛鷹,他的身手絕不算差,對付情緒有了波動,又是硬扛八匹衝起來的壯馬的高飛鷹,他的出手更是萬無一失!
他拍下的那一掌足以把鐵球拍成鐵餅,這一掌就停在高飛鷹後腦三寸的位置,再不得寸進。
一根樹枝就插進了他的喉嚨裏,他之所以眼球還能轉動,臉色還能發白,是因為這樹枝沒有拔出來。
他動一步,就死。
他沒有動,拿著樹枝的人動了,如同一團幻影,飛快的衝向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