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一劍的風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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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清水秀的地方是有的,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這樣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鳥鳴啾啾啾,水流嘩啦啦。
半山腰,溪邊,怪石上,有一個少年坐在上麵,眼眶通紅。
但他瘦小黝黑的身影卻沒有被大自然降服,反而像是突兀插進這片安靜祥和天地的一根刺。
他顯然是剛哭過,但他那雙已失去稚嫩天真,布滿血絲充滿著憤怒仇恨的眼睛卻告訴著任何一個人,他以後絕不會再流淚。
忽然有風從旁邊的楊樹林裏吹過來,楊樹的葉子拍打發出聲音,森林的虎豹蛇蟲也都發出令人心悸的嘶鳴;風吹的怪石左右搖晃,吹得瘦腰溪水不再祥和,延伸到山腳的蜿蜒溪流在這風中仿佛變成了一條森寒恐怖的銀色大蟒。
他不自覺的縮緊身子,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在這陣風中,從山腳下走上來一個年輕人。
這個人長發胡亂的束起來,背著木匣,穿著青灰大氅,手裏提著大包裹,腳步沉重中帶著雜亂甚至可以說是踉蹌。
包裹裏有紅色滲出來,染紅了花布,褶子內外濕潤著冰冷的血痕。
怪石旁邊距離溪水不遠的一顆大樹下,有一座新起的墳包,沒有立牌子,因為合葬的這兩個人不想要讓別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穿著大氅的這個年輕人走過怪石,看都沒看一眼坐在怪石上的少年,隻當做他也是這怪石的一部分。
石頭當然不能哭,也不能動。
這個少年看到這個年輕人,或者說看到這個年輕人手裏的包裹,真的連動也不敢動了。
畢竟沒有人規定悲傷的少年不能動彈,也沒有規定大人就不能給少年看人頭。
這年輕人盤膝坐在地上,打開包裹,就是三顆人頭,三顆血染的人頭。
包裹裏還有一壇酒,一口海碗。
清澈的酒倒進碗裏,變得渾濁,三顆腦袋的血淌進碗裏與酒混合,酒就變成了血酒。
但年輕人把血酒放在地上,沒有喝。他就麵對著墳包坐著,大樹嘩嘩的響聲他聽不見,溪流的水聲他聽不見。
他甚至連動都不動。
少年看著他的背影,又看著他的木匣,臉上的膚色更加蒼白。
年輕人突然開口了:“你是誰”他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也很有股冷酷的味道,這樣的味道別說少年,成年男性也不見得腿肚子裏的大筋能轉回來。
這少年怔怔的回答道:“我是”
他支支吾吾不說話,張大真打斷他之後發出的聲音更冷酷,也更急迫,讓人喘不過氣來。
“你從哪來?”
“白帝城。”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就是那個白帝。”
“好,你為什麽來這裏。”
“我我是被二叔帶到這兒來的。”
“你二叔是誰。”
“船孝之。”
“莫不是坐排幫第二把交椅的冷麵佛船孝之?”
“是我二叔。”
“那你就是排幫的大少爺聶雲了。他在哪?”
“他讓我在這裏等著,他去找那些人拚命了”
“哪些人?”
“一群蒙著麵的人,不過我知道他們都是神龍教的人!”說著,這個少年的臉上露出咬牙切齒的恨意,仿佛恨不得生吞了神龍教這三個字。
張大真一字一頓的道:“排幫除了你之外,現在還有其他人嗎?”
少年嘶聲道:“他們殺了我爹,抓走了我娘,還把石榴姐,還把她,”
他已不必再說,張大真也不必再問。
張大真道:“你絕對想報仇。”
少年用力的點頭。
張大真道:“但是殺你爹娘的人不一定就是神龍教。”想到那一池子被泡著的神龍幫眾,張大真隱隱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少年大聲道:“怎麽不是神龍教!我聽到他們暗地裏的談話,他們張口一個龍教主,閉口一個龍教主!”
張大真道:“若我說我就是龍叢雲,你會不會殺了我?”
龍叢雲就是神龍教教主。
少年驚聲道:“你是龍叢雲?”接著他就用力搖頭道:“不,不對,你絕對不是他,他怎麽會故意讓自己的仇人曉得他自己的身份?”
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道:“你是說那些人說的話是故意讓我聽到的?”
張大真冷笑道:“我隻知道如果是神龍教做這種事,就絕不會放走任何一個人,也絕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日頭偏移,快要隱入地平線。
少年忽然道:“我得走了,我二叔說等到日頭落山他還沒回來,我立刻就得離開。”
張大真背對著他,說話的聲音卻從他耳邊響徹:“你去哪?”
少年麵露迷茫,旋即又露出堅定:“不管去哪裏,無論做什麽,我都要學功夫報仇!”
張大真道:“你不怕等你學成歸來,已經找不到誰是真正的凶手了?”
少年看著張大真的背影目光閃爍,雖然暫時確定對方不是敵人,但是他眼中還是有些戒備,因此對他的話也隻是半信半疑。
張大真繼續道:“想要報仇,現在就要報,而且要快,絕不能拖遝!遲則生變!”
少年麵露難色:“我不會武功。”
張大真忽然把自己背上背的木匣扔到了少年的腳下,他雖然背對著少年,卻好像腦後長了眼睛,正好讓木匣落到他腳下,也正好讓木匣出現一道縫隙。
寒光就從那縫隙中溯曼而出。
少年打開木匣,就看到一把怪模怪樣的兵器。
這是按照一把劍長度規格打造的,但是這把卻有些四不像——兩尺長的劍柄,一尺長的鋒刃。說是劍,劍柄太長;說是槍,槍柄太短;說是槊,又太輕;說是戟,又太重。
張大真道:“這是駱駝劍。”
少年道:“可是從頭看到尾我沒覺得它和駱駝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張大真道:“駱駝你見過嗎?”
少年道:“去年趕集見過一次。”
張大真道:“它很重。”
少年拿起駱駝劍,比劃幾下道:“它沒那麽重。”
張大真道:“用手握著劍柄末端,劍鋒朝前;舉起你的手臂,與胸膛平齊。”
少年照做。
張大真道:“現在重不重。”
少年咬牙道:“我感覺它快把我的胳膊壓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