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誌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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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京師,京城的郊外,不免顯得冷清,尤其是夜晚,荒草成堆,鋪天蓋地的涼意撲麵而來,隻讓人打顫。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一棵在路邊的大樹被人攔腰砍了去,樹紋漫漫回溯,顯得發烏發深。誌淺把身體癱在這半棵樹旁,撫摸著身上的槍傷,眼睛半閉半睜,他陡地聽到一陣腳步聲,眼皮勉強被他撐開,就看到兩個人。

    一男一女,在明亮的月光下,女施主顯然剛哭過,美貌的臉蛋帶雨梨花,好不嬌弱讓人心生憐惜。

    男的誌淺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那個男人,旋即長大了嘴巴,臉上布滿了驚疑不定的神色,想要說什麽,從他喉嚨裏吐出來的卻是幾個酒嗝。

    誌淺迎了上去,或者說是把自己的身體橫在對方的必經之路上。

    張大真看著站在道中間的誌淺,道:“師娘,這是誰?”

    竹梅道:“事到如今,你還叫我師娘?”

    張大真緩緩的道:“師傅病入膏肓,我”

    竹梅潔白的麵頰上又留下兩行清淚,語氣悲傷的道:“他如果死了,我一個女人家,無依無靠,他那兩個女弟子”

    張大真動情的看著她的眼睛,打斷她的話道:“你不必再說了,竹梅,以後我來照顧你!”

    說完他們兩個人就動情的擁抱在一起,此刻仿佛勝過千言萬語一般。

    誌淺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人,目中的醉意逐漸被另一種醉意代替;有一種醉叫一喝就醉,另一種醉叫怎麽喝都不醉,他的醉意就是這一鍾。

    他輕聲道:“貧僧”

    沉浸在二人世界的張大真迅速鬆手,竹梅卻好像忘了還有這個電燈泡在仍緊緊的抱著他;說實話,張大真看他光禿禿發亮的腦袋,在月光的照射下倒真是有了幾分電燈泡的意思。

    張大真皺眉道:“這豈不是個和尚?”

    竹梅擦幹眼淚,鬆開張大真,低低的說道:“這和尚一身酒氣,隻怕也不是個好和尚。”

    誌淺愣了愣,又打了個嗝,濃重的酒氣就隨著這酒嗝而去;他連忙道:“我當然是好和尚。”

    竹梅挑起眉毛,輕聲道:“那你快讓開,我我和我家官人有事!”

    張大真臉色紅了起來,咳嗽了幾聲。誌淺轉頭看向張大真,道:“施主可是嗓子不舒服?”

    竹梅低低啐了一口,道:“這和尚難道是個呆子?”

    張大真嘴角卻露出笑意,道:“他不是呆子。”

    竹梅道:“那他是什麽?”

    張大真道:“他是個郎中。”

    “郎中?”竹梅用她動人心魄的眼睛注視著張大真的眼睛,她一向能通過人的眼睛看穿人心裏想什麽,但他卻是個例外,他的眼睛如同一口古井,泛起的波紋遠來不及讓她去看到他心裏真正隱藏的東西。

    她實在很想知道為什麽張大真要與這個酒鬼和尚糾纏不清。

    竹梅有些緊張的道:“你難道真的嗓子上長了病?”

    誌淺高呼“阿彌陀佛”,接著施禮道:“貧僧正巧有專治嗓子的良方,不如”

    張大真打斷他的話道:“嗓子你能治,金背毒你能不能治?”

    “巧了,巧了,我正好還真有治這病,解這毒的法子!”誌淺撫掌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他笑起來的樣子就一點也不像個和尚,反而像是個走江湖的豪強。

    竹梅冷笑道:“我娘跟我說,什麽都能幫你解決的人,隻有兩種。”

    誌淺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

    竹梅道:“第一種就是這個人是個騙子。”

    張大真嘴角勾起來,道:“把頭發割光,頭上點上幾點朱砂,誰不看上去都像個和尚?”

    誌淺雙手伸出來,拚命的搖晃著脖頸上圓圓的腦袋,像是在大風中轉動的風車。

    竹梅語氣漸漸有些發僵,道:“第二種就是他索要的費用一定會比你得到的更多!”

    張大真道:“好在現在選擇權還在我們手裏。”

    誌淺苦笑道:“這位女施主多慮了,貧僧乃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會騙你們二位呢?”

    竹梅白了他一眼道:“你當然有頭有臉,沒頭沒臉,豈不是死人了?”

    張大真看了眼竹梅,旋即對誌淺道:“你不妨說說你到底是誰。”

    誌淺道:“大明寺”

    張大真嗆聲道:“紅螺寺!”

    京郊的大明寺是東晉時候建的,正統年間改了名字,不過名字太長所以人們記住的不多,因紅螺仙女的傳說,更多的人願意把它稱為“紅螺寺”。

    誌淺歎了口氣道:“我是紅螺寺中的講經首座,誌淺是也。”

    張大真愣了愣,道:“沒聽說過。”

    竹梅卻露出意外的神色,道:“你你真是誌淺大師?我肯定認得你!”

    誌淺笑著緩聲道:“不對不對,貧僧隻是個呆呆的壞和尚。”

    竹梅尷尬的笑了笑,張大真橫身擋在竹梅身前,好像這個和尚的視線能讓竹梅受傷一樣,擋住了他的視線,緩緩道:“誌淺大師,既然沒有否認第二條,難道,你是第二種人?”

    誌淺悠然道:“我這個人很喜歡喝酒。”

    竹梅嘎聲道:“誌淺大師果然與眾不同。”

    誌淺又道:“我還喜歡賭。”

    竹梅的聲音更尷尬了,道:“這個人興趣還望誌淺大師收斂些。”

    講經首座,代表博學的和尚,若這和尚還有幾分藝術細胞,那對於文藝婦女來說實在是有種奇怪的吸引力,尤其竹梅之前還是勾欄唱戲的伶人(演員),不管哪個朝代,都會有因為這種聯係而發生一些奇妙的事情;譬如唐朝時的高陽公主以及前幾個月淮州剛發生的那件事,都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卻又在情理之中。

    張大真想著,大聲道:“這種又喝酒又賭錢的人也能當講經首座?竹梅,我看我們還是離他遠一點好。”

    誌淺搖頭笑道:“施主,我實話挑明,隻要你跟我賭一局,贏了,你身上的毒便能迎刃而解。”

    張大真道:“輸了,又如何?”

    誌淺眯著眼道:“輸了,不僅你要把你贏來的女人送回去,還要留下一樣東西。”

    張大真臉色有些變了,竹梅也一下顫抖起來,語聲中帶著哭腔,“你你是大老板派來的?”

    張大真道:“你不妨說說,我要留下什麽東西!”

    竹梅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乞求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一隻剛出生就麵對狼口的羊羔,顯得無助而又可憐。

    誌淺半睡半醒的眼裏突然冒出兩股精光,冷然道:“紫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