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他的小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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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門口漸漸熱鬧起來,自行車鈴聲、qì chē喇叭聲喊聲一片。



    劉歌歎了一聲,說:“走吧。”



    小於正要發動車子,劉璃抬起頭,遲疑地說:“我想等她……”



    劉歌耐心地哄著他:“小令中午在院裏吃飯,不回家的,下午下班要到四點半,有時到五點鍾。你一直坐這裏,要等十個小時,不行的。而且,醫院裏用藥不能停,咱們下次再來。你現在痛吧?”



    劉璃連忙搖頭。劉歌毫不妥協,但勸他說早上來隻能看這麽幾分鍾,下次下班時來,可以跟著她一起回家,看看她住的環境,劉璃這才點頭。



    回醫院的路上,劉璃疲憊地癱在車座上,骨頭隱隱作痛,但他興致高昂,破天荒地主動跟劉歌談起了宋小令。說自己原來打算在今年冬天,帶她去她向往的東北玩一圈,圍著她去年寒假給他編的灰色羊絨圍巾,去看冰花、霧淞、冰雕,去滑雪,去坐雪橇,去爬千山,去二一九公園結冰的荷花湖上滑冰。



    他甚至天方夜譚地構思了種種細節:小令沒滑倒,他就去推倒她,想像她怕冰麵碎裂的小心翼翼、滑倒時的尖叫;他想帶他去吉林查幹湖看郭爾羅斯蒙古族漁民捕魚,再熱熱地吃一鍋侉燉雜魚;他還想,帶著她喝啤酒,吃烤串,吃最好吃的東北特色菜;他還想,在明年的qíng rén節,滿樹冰花裏,吻她……



    末了,他歎一口氣說:“這一切我都做不到了,不過沒關係,起碼我現在還能看著她,能看到她我就很滿足了,真的,哥哥。以後我不在了,肯定會有一個人也像我這樣愛她,想把一切好的都送給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我要在天上看著她幸福……”



    劉歌聽得又酸又苦,他覺得自己胸膛裏有什麽扭成了一團,絞痛了他最柔軟的那處。



    五天後,坐著樓落的車,劉歌又陪著他跟著下班的宋小令回家。



    邢依珊大學畢業就結了婚,婚後與公婆一起住。她家境優裕,父親在她讀大學時就給她買了一套三樓的三居室,裝修好備著。宋小令來到湖江後,邢依珊讓她住在這套房子裏,自己經常脫離公婆的掌握,溜到這個住處來陪她,重新享受單身生活。



    劉璃直盯著三樓的燈光守了兩個小時,才戀戀不舍地在劉歌“下次再來,可能能看到她下樓買東西”的安慰聲中回了醫院。



    從此,在不化療後有體力的幾周,每隔幾天,劉璃必然要在早上或下午,坐著樓落安排的不同車子,來到院門口,不看流雲,不看朝霞,隻看淩亂枯躁的背景下出現的一抹戀人身影。



    樓落挖空心思借遍了朋友的座駕,最後把腦筋動到了單位員工身上,承諾隻要借車給公司公用一次,就可使用自己或者劉歌的豪車一天,出了事故由他買單。如果不敢開他們的車,就高額補貼員工一天的車錢,終於解決了劉璃需要頻繁征用不同私車的問題。



    兩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樓落已按順序調配好的車子出了問題,臨時拖到修車廠了,打了幾個diàn huà,一時都調不過來其它車子。他急得跺腳,想叫小於再使用一次自己的邁巴赫,又怕被劉歌盯成芒刺在背。



    正在辦公室裏旋圈子吼diàn huà時,門口響起了嬌柔的女聲:“樓總,喲,為什麽發那麽大脾氣啊?”



    樓落一轉身看見是葉痕,頓時如逢救星,立刻掛斷diàn huà,衝過來抓過她的手包:“快,江湖救急,下午征用你的車子,把你的車鑰匙交出來!”不由分手從手包裏掏出車鑰匙扔給候在一邊的mì shū:“快去!別讓劉總等!”看著mì shū拿鑰匙急匆匆地走了,才把自己放倒在待客的沙發上,把自己的車鑰匙朝茶幾上一扔,朝葉痕道:“換我的車子開。坐,自己倒水。”



    葉痕驚奇地看著他的一連串動作,等他安分了,才坐下來溫雅地笑著問:“為什麽要換我的車子?你的是豪車啊。”



    樓落大張著手臂枕著自己的腦袋,怨氣衝天地嘟囔道:“璃璃要用普通車啊!我是他的哥,更是他的生活mì shū!我是集團的副總,首先得是他哥倆的後勤部長。這小子抵抗力越來越弱,還隔幾天就要出去!萬一感染了怎麽辦?老大也不管管!當然,他也管不了。”



    葉痕更是驚詫不已:“小璃還經常出去?前陣子我去看他,他一直在病房裏躺著啊,最多坐輪椅走廊裏轉轉。他做什麽去?劉歌讓他去?”



    樓落得意洋洋地說:“做什麽去?看他小女友去。嘿嘿,那可是足智多謀的我把宋小令弄來的,老大直誇我辦得好呢!”



    “他小女友?叫宋小令?就是他臥室裏那張大zhào piàn裏的女孩子?穿綠裙子的那個?來這裏了?小璃跟她見麵了?他們不是斷了一切聯係的嗎?是劉歌叫你把她調過來的吧?就是為了安慰小璃?”葉痕憑著女人過人的敏感,自己一長串的問題把所有事情都聯了起來,還猜透了前因後果。



    她馬上感覺到了眼前驟亮的一線曙光,讓她驚喜若狂!



    樓落為她補充了前因後果,除了裸照的事打死也不告訴任何人外,其它的都把葉痕當自家人一樣抖露了個一清二楚。最後又神秘兮兮地透露:“老大一直記著你的恩情,把你當恩師、當姐看。就是璃璃,覺得你跟他哥師生戀,對公司對你,都影響不好,而且他還說劉總跟你結婚,就好像把他哥賣了報恩一樣,哈哈!那個小腦瓜裏的思維跟別人就是不一樣,我們還沒想得那麽遠呢。老大不近女色,在感情方麵好像還沒開竅,主要是沒時間開竅,嗬嗬嗬,你還得等等再說,等璃璃……啊呸!我說哪裏去了,對了,你今天登我三寶殿,有何貴幹?”



    葉痕優雅地把手擱在膝蓋上,心裏早已開始快速籌謀接下來的幾步棋,嘴裏卻絲毫不差地應對著:“我也是為小璃的事而來呢,我打聽到一個英國的腫瘤專家,可以請來給小璃看看。想問問你,劉歌最近有沒有找到有名的醫生,又想想醫生換得太勤也不好,這不,找你商量呢。”



    樓落讚道:“到底是要做嫂子的人了,對弟弟真上心。你對劉總和璃璃的恩情,真的隻能做一家人才報答得了了。”



    葉痕客氣了幾句,打聽了劉歌不在公司,明天就有一場談判必須出差幾天後,就告辭走了。



    隔了一天,她一改從前小心翼翼的討好神態,而是躊躇滿誌、胸有成竹地站到了劉璃的病房外。



    沈阿姨在門口為難地攔住了她:“葉總,小璃這個時候一般不許我們進去,連他哥也不行……再說,他上次交代我了,不讓你……再進來了。”



    葉痕還是溫柔可人地嬌聲說道:“沈阿姨,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這次隻要我跟他說一句話,他肯定願意和我聊天的。不信,你跟進來看。”



    沈阿姨惴惴不安地為葉痕打開病房的門,走進套間裏屋。劉璃慢慢地轉過頭來,看到是葉痕,眯起了眼睛,責怪地看向沈阿姨。



    葉痕馬上說:“我是來跟你談談宋小令,你不願意嗎?那我馬上就走。”



    劉璃瞬時眼睛睜大:她知道小令?!他轉頭看向沈阿姨,眼神裏閃著危險的光芒。



    沈阿姨連忙擺手:“我沒說過,我沒說過!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劉璃鬆開跟劉歌一樣帶著壓迫感的眼神,盯了葉痕半晌,才冷冷地說:“沈阿姨,你出去。”



    葉痕等沈阿姨出去後,坐在對麵一張椅子上,輕鬆地笑著說:“嘻嘻,果然是初戀情深,一提宋小令,你再怎麽討厭我也願意跟我談了。”



    劉璃冷冷地默然不語。



    “我昨天見過你的小女友了,嗬嗬,真是漂亮、靈秀,跟小璃你一起,嘖嘖,可算是一對金童玉女。啊不,你可不能叫金童了,雖然你有一個有錢的哥哥,你的身體,隻能叫病童了,或者,不久就要叫死童了,哈哈哈!”葉痕放肆地大笑。



    劉璃還是默然不應,內裏卻像被一把刀子直刺心髒,拔出來時血珠飛濺。他毫無血色的手指,在被子裏死死掐住腿上生了腫瘤的病灶處,卻毫無痛感。



    葉痕看著劉璃額頭青筋勃勃,心裏快意陣陣,繼續得意地說:“我跟你的小女友聊了聊,她很聰明,一定在猜我是誰,到底來做什麽,我隻要透露一點點信息,她就能猜透一切。嗬嗬,我不敢多講,我隻是告訴她,如果有機會,我會再來,告訴她我資助一對貧困兄弟的故事,讓她寫成報道登在雜誌上。這個機會嘛,就看小璃你願不願意給了。”



    劉璃鬆開抓著肌肉的手指,骨頭裏鈍痛隱隱透了出來。他緩緩吸了一口氣,沉沉問道:“怎麽說?”



    葉痕一笑,低頭從手包裏掏出一個優盤,晃了晃說:“裏麵還有當年的shì pín。如果你給我再去找她的機會,我可能會把資助貧困生的故事換成更吸引宋小令眼球的香豔情事。你說,那時候,咯咯,宋小令更喜歡采訪哪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