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怪不得有人說相思是一種病,見不到時心急火燎,幾句話又能雲銷雨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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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 看那百花開。  她的瞌睡蟲立馬都跑了。

    韓梅摸出手機, 掙紮著睜眼一瞧, 幾乎沒激出內傷。

    她深深呼氣,然後吸氣,反複數十次, 跟自己說:忍——可一開口, 依然是殺氣騰騰:“陳晨你最好找我有正經事兒。”

    手機那頭來一片刺耳的雜音, 她正疑心是不是又被人耍了, 耳筒中突然傳來一段吉他伴奏。

    那人指法不算熟練, 有些地方彈得過快,有些又彈得慢, 間或幾個錯音。

    一段小過門之後,一把低沉的男生輕快地唱起:

    “but i won\'t hesitate,

    no more, no more

    it cannot wait,

    i\'m yours”

    韓梅摁住腦門上暴起的青筋,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大聲朝他吼過去:“陳晨你有病啊,半夜三更地擾人清夢!”

    她說完了便一手掛斷, 順便還關了機。

    她迅速地躺回床上,大被蒙頭。世界清靜不過兩秒。她轉了個身, 剛要再次入睡, 模模糊糊地又聽見歌響。

    韓梅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看, 它無辜地黑著一張臉看她。

    她把手機塞回去,難道是太累了導致幻聽?

    誰知寢室門突然被人砰砰砸響。

    樓下阿姨隔著門大喊:“哎喲韓老師。你們院男生在樓底下唱歌,整個樓的女生都在起哄呢,你還管不管了!”

    真要命!

    韓梅抓著一頭亂發,簡直想大聲尖叫!

    她讀běn kē的時候,也間或聽說過這樣的事情。諸如某宅男臨畢業喝高了在女生宿舍樓下大聲表白啊,又譬如哪個係的學長用蠟燭拚成心形在學妹回寢的必經之路上給她慶生啊。

    哪個女孩沒有點公主夢呢?韓梅當年也不無豔羨,那麽熱鬧的事兒,怎麽偏沒讓她趕上呢?

    不想這麽多年過去,好不容易讓她碰上一次,竟被安排了個棒打鴛鴦的角色。

    她披衣而起,打開房門,昏暗的走廊裏一片鬧哄。她一路朝外走,隻覺得自己是誤闖魔境的夢遊人,每一扇門後都是徹夜狂歡的精怪,尖叫呼喊,讓整幢樓幾乎都要共振起來。

    走到樓底,才發現外頭飄起了小雪,零星地,曖昧地,卻綿密地鋪了一地。

    雪花落在水泥路上,綠化帶上,薄薄的,像把周遭的一切都通通放到棉花糖機上裹了層糖絲,將這單調的景物都打扮得浪漫了起來。

    那幫不怕死的仍舊在樓前麵的空地上鬧騰,陣仗拉的很大。

    陳晨冒雪把敞篷車頂打開了,高坐在車後蓋上,翹起了二郎腿,懷裏抱了把吉他,身旁還支了倆大喇叭。

    除此以外,他還拉了一圈的名車聚攏在四周給他壓陣,十幾道高開的車頭大燈聚焦在他身上,給他照出些不真實的夢幻。

    不得不說,為了耍帥,陳晨也是挺拚的!

    他撥完了最後一個音符上,抬頭朝韓梅所在的方向揮了揮手。

    身後暴起的歡呼,把韓梅嚇了一跳。

    她回頭一看,宿舍樓陽台上烏泱烏泱站滿了人。

    女生們被迷得如癡如醉,手裏不知道揮著手機還是什麽,以不輸聽演唱會的熱情花癡著,“安可!”“好帥!”地亂叫一通。

    陳晨的一幫損友們也配合地將車喇叭按得起彼伏,將整個現場鬧得如菜市場一般。

    她氣得將手掌圈在嘴邊大喊:“別吵了!都給我回去睡覺!”

    可恨她才長了一張嘴,哪裏敵得過這熱情澎湃的大合奏。

    她當機立斷,要擒賊先擒王!

    韓梅避開地上的積水,小心朝陳晨的方向挪過去,好不容易,才在陳晨彈下一個音符前及時抓住了他的手。

    韓梅被觸手的冰涼凍得一抖。

    因為要撥弦,他沒戴手套,紅通通的手指被融雪打濕,十足從冰箱拿出來的甘筍條。

    靠近了才發現陳晨鼻頭發紅,雙唇發青,上下牙齒間磕絆著,張開嘴都看不見白煙了。

    偏偏那雙陡然望向她的眼睛,又像冰原上灼灼地燒著的兩把火。仿佛下一刻就要蔓延到她身上。

    她愣住了,想縮手,卻發現拉不回來。

    他的手指曖昧地在她手心劃過一道道冰涼,傻兮兮地抽著通紅的鼻子:“你真暖!”

    韓梅被那尖銳的美色一刺,連掙紮也虛弱起來了。

    她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歪頭打量她。

    她身上那件及膝的白色羽絨服還算修身,可惜遮不住下端的花睡褲和棉毛拖。為免凍到脖子,她把拉鏈拉到下巴處,連衣帽緊緊扣到腦袋上,邊上一圈絨毛在臉上圍成一個圓,露出睡意滿滿的五官,像個能任人搓揉的湯團子。

    韓梅指著身後歡呼的群眾,厲聲質問:“你越來越過分了。這次又是為了哪一個,大晚上不睡覺,來這擾人清夢。”

    他嬉皮笑臉地:“怎麽,我說出來,你打算讓她從了我?”

    她用咬牙切齒回應他:“我把倆人一起罰了!”

    他笑眯眯地:“你這是在暗示願意要和我一同受罰?”

    怔愣之間,她手裏已經被塞進了一大捧花。

    韓梅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他:“你別亂開玩笑!”

    “我哪兒像開玩笑?不早就告訴過你是我性幻想對象了!”他說的話這麽離譜,偏偏又搭配著一張認真的臉。

    韓梅慌亂之下,把燙手山芋一樣的捧花扔回給他。

    陳晨跟擊鼓傳花一樣,又把花往她懷裏扔過去。

    顫動起來的花枝,抖出一股清新的馥鬱,一下子充盈了她的鼻端。

    她忍不住低頭細看,懷裏的藍色妖姬,粗看得起碼有30多枝,接近零度的大冬天裏,花瓣上還綴著春露一般的水滴,帶著種反差的鮮嫩感。

    她忽然被一股荒謬感籠罩。

    下雪的夜晚,當眾的表白,加上美麗的玫瑰。原來少女夢實現,並不等於能得到幸福。

    如果陳晨沒有開玩笑,那一定是上帝在開。

    她不知道該露出怎麽樣的表情,那麽多種情緒,在腦中一一過濾,能出口的,好像也隻有“真的可惜了”和“我很謝謝你”。

    她搖搖頭,眼裏有笑,卻不是陳晨見慣的那種意亂情迷和欣喜若狂。

    “謝謝吧,雖然提前了點,這教師節禮物我很喜歡。”

    陳晨一臉驚疑地看了她很久,才皺著眉頭說:“韓導,吊人胃口也是有極限的。”

    這次輪到韓梅不說話了。

    她臉上滿滿都是大人看小孩子胡鬧時的苦笑,讓他覺得刺目。

    他準備得那麽認真,一晚上挨冷受凍,她卻想當無知小兒一樣就想打發了。

    他胸口起伏,眼中怒意洶湧,隱含著一種莫測的意味。

    四周的烏合之眾雖然聽不見對話,卻遠遠地覺得氣氛不妙,都不再喧嘩。

    原本熱鬧的空地中,隻剩了qì chē尾氣管不耐煩的轟鳴,像是聚攏的雨雲在醞釀著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