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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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南部,南華洲安平府敬塘縣,李家老宅。
龐大的院落自千年前,便未曾有過大的變動,時間在這個寧靜宅院中過得異常緩慢。
李氏家族這個大夏屈指可數的龐大家族,如今早已經在大夏九州各地開枝散葉。不過對於所有李氏族人來說,這處位於恬靜水鄉中的古老院落,仍是他們心中最崇高的聖地。
李家老宅西北角,是李氏的祠堂。今天,祠堂裏格外熱鬧,因為李慶書派往老宅的人馬已經到了這裏。
這批人馬的領隊是一位名叫李九的中年漢子。李九乃是長安李府的管事之一,他本身並沒有多麽出眾的元武修為,不過他為人極其嚴謹認真,因此頗受李慶書器重。
現在李九正同老宅中的李氏族人一起查閱著李氏龐雜的族譜,他們想要找出李氏族人中是否有一支遷徙到了大夏北部的蔡原郡廣興縣。他們想要確定,那拉開流火弓的少年是不是李氏流落在外的族人。
李家當代的二當家李慶元也在查閱族譜的人群之中,作為李家老宅目前的話事人,他對這次的事情格外看重。因為他比誰都更加清楚,流火弓對於李家的重要性。
拉開流火弓,不僅僅意味著這個人擁有李氏血統,更意味著,這個人將擁有執掌整個李家的資格。
“開流火弓者,乃為李家之主。”
這是李家先祖李旦留下的李氏第一族規。
如果那個拉開流火弓的少年真的被證明是李家後人,那麽李氏家族的許多事情都要發生巨大變動,甚至李家的權力結構都要重新被改寫。
如果,這個少年並不是李家後人,那麽他引起來的變局,將更加劇烈!
所以,李慶元此時的心情十分忐忑。
“怎麽樣?你們倒是找到結果了嗎?”李慶元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眾人,焦急地問道。
一眾李氏族人紛紛搖頭,族譜已然被他們翻遍,卻並沒有發現有李氏族人流落到了廣興縣。
李慶元一時間沒了主意,這時李宅的老管家李興對李慶元說道:“老爺,咱們要不去問一下老祖宗吧。他對於這些事,必然比我們這些後人更了解。”
李慶元皺起了眉頭:“老祖宗正在閉關,現在去打攪他,不好吧……你也知道老祖的那個脾氣。”
李興說道:“可這畢竟關係到流火弓,關係到李家未來的傳承啊。”
李慶元猶豫起來,他深知自家這位十老祖的脾氣,若是惹得他不高興,自己腦袋上少不了要長幾個大包。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徹整座宅院。
“小元子,你們不用翻了,那個少年並不是我們李家後人!”
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一陣恍惚之間,一個老頭憑空出現在了祠堂之中。
這個老頭手裏捧著一隻剛出爐的燒雞,正狼吞虎咽地啃食著。
“特娘的,餓死老夫了!閉了這麽久的關,好久沒有嚐到葷腥味了。”
眾人見到這位老者,一時間全都跪倒在地,齊聲說道:“參見老祖!”
老者抬了抬手,說道:“這張記燒雞是不是換人了,現在味道怎麽這麽鹹!”
李慶元感到一陣頭大,這位老祖宗出關的第一件事沒想到居然是捧著一隻燒雞啃了起來。
他弱弱地問道:“老祖宗,您該不會又……”
“是啊,我又去偷雞了,有意見嗎?”李家老祖很是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慶元默默歎了一口氣:“老祖宗,張記燒雞的老張頭三年前就已經過世了,現在掌管鋪子的是他的三兒子。”
老者吃雞的動作突然停滯了:“小張子死了?”
李慶元回應道:“是的,三年前就已經去世了,那時候您還在閉關。”
老者啃了一口燒雞,然後感歎道:“想不到我閉關五年,又熬死一個老張家的人。我差不多已經熬死六代張記燒雞的主人了,不知道他們家這個老三會不會也被我熬死。”
眾人皆從老頭子的語氣中感到一絲落寞。
這是身為長生者的落寞,是身為無上修士的落寞。
若是無病無災,東境世界的人的壽元一般在八十歲左右。不過當一個人修煉到驚門境界以後,他的壽元將猛增到二百歲,如果一個人能開啟八門,他的壽元將可以達到三百歲。
李家這位十老祖乃是一位八門齊開的無上修士,他今年已經兩百三十五歲。被他熬死的後輩不計其數。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相繼離自己遠去,看著一個個後輩從出生到死亡,這是隻有他們這樣的人物才能體會到的悲哀與落寞。
“小元子,你可別死我前頭啊。”李家老祖突然說道。
李慶元頓時嚇了一跳,他趕忙跪倒在地:“老祖宗休要胡說!您定能勘破無上大道,登臨彼岸。老祖宗洪福齊天,千秋萬壽!”
“我呸!那我不成老王八了嘛!活那麽久有毛線意思!”李家老祖直接朝著李慶元砸去一塊雞骨頭。
李慶元雖然被砸到,卻動也不敢動。從老祖宗出關的種種表現中,李慶元已經明白,這次老祖宗閉關又是一無所獲。到了他們那個境界,不用說勘破天道,哪怕是再精進一份都是難於登天。
李家老祖又啃了兩口雞肉,便將整隻雞丟在了一旁,然後把油膩膩的雙手在粗布衣服上隨意擦拭了一番,說道:“不吃了,不吃了,齁得難受!小元子,待會兒派人告訴張家老三,下次再把雞做的這麽鹹,老主顧非跑光不可!”
李慶元點點頭,說道:“我待會兒就命人告知張記燒雞的人。”他頓了頓,又說道,“老祖宗您不是還要閉關一陣子嗎?怎麽提前出來了?”
“我提前出關自有我的道理!要你小子管啊!”李家老祖罵罵咧咧地說道。
李慶元哪裏敢頂撞,隻得頻頻點頭:“老祖宗教訓的是。”
李家老祖突然問道:“小書子那裏真地來了一個能拉開流火弓的人?”
這時,李九從一旁閃出,拱手回道:“回稟老祖宗,確實來了一個少年,能夠拉來流火弓。”
李家老祖挑了挑眉毛:“你是哪個?”
李九回道:“老祖宗,小人是長安李府的下人,名叫李九。”
“小書子的下人啊,你給我講講,小書子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
李九點點頭,然後將王鐵錘的事情詳細地回稟給了李家老祖。
老祖聽完之後,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小元子!”
“老祖宗,小的在!”
“給我準備馬車,我得去一趟長安,去見一見那個孩子。”
“啊?老祖宗,您才出關,用得著這麽急嗎?”
“我呸!讓你準備你就準備,哪裏那麽多廢話!耽誤了我的事,你承擔的了嗎?”
李慶元趕忙磕頭說道:“是,老祖宗,我這就命人去準備。”
就在李家的人被老祖宗的出關搞得雞飛狗跳之時,距離李家老宅不遠處的一處燒雞鋪子裏,掌櫃張三全發現自己的爐子裏少了一隻燒雞。
“怪了,沒有人進來啊,怎麽會少了一隻雞呢?”
張三全納悶不已,就在這時,他發現烤雞爐旁的桌子上,多了一枚金燦燦的錢幣。
……
大夏北部,蔡原郡廣興縣下水路村。
秋日的午後,這個原本安寧寂靜的小山村突然喧囂了起來,伴隨著一陣陣雞鳴犬吠,一支馬隊闖入了這個村子。
下水路村的裏正王福貴是一個看起來很是衰朽的小老頭。這個老者已經年逾七旬,然而在他七十多載的人生中,他還從未見過如此整齊的馬隊。
十五個人,十五匹馬。
人是穿著齊整的高大武夫,馬是血統名貴的純色烈馬。
王福貴心中有些害怕,他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來到這一隊人馬麵前,問道:“諸位是什麽人,來到我們下水路村有何貴幹啊?”
馬上的人集體翻身下馬,其中領頭的男人來到王福貴麵前,笑著問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來你們下水路村打聽事情的。”
“打聽事情?打聽什麽啊?”王福貴看著眼前這個長著一雙大眼睛的男人,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們想問一下,你們村是不是有一個叫王鐵錘的人?”
“王鐵錘?”王福貴想了想,“我們村好像沒有叫王鐵錘的啊。”
大眼男子皺起了眉頭:“老人家您在想象,他是一個年輕人,今年十六七歲。”
“十六七歲的少年?”王福貴思索了片刻,然後繼續搖頭,“這個村裏的孩子我都認識,沒有一個這麽大的孩子叫做王鐵錘。幾位客人,你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大眼男子和身後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不禁泛起了疑惑。
“咱們這個鎮子有幾個下水路村啊?”大眼男子又問道。
“我們這個棒槌山鎮就我們一個下水路村。”王福貴答道。
“那沒錯啊。”大眼男子撓撓頭,“那位少年說的應該就是這裏。”
大眼男子看了看村子周圍,發現村子的盡頭有一個荒廢了的鐵匠鋪子,他趕忙又問道:“老人家,那個鐵匠鋪是不是原來的鐵匠王大力家?”
王福貴點點頭:“那裏原來確實是大力的家。”
大眼男子拍了下手:“這就對了,我們找的就是鐵匠王大力的兒子王鐵錘。”
王福貴突然很困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問道:“你們找的是王大力的孩子王鐵錘?”
大眼男子點點頭。
“可是,那個孩子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