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符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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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修是什麽?

    散修是荒草!散修是蟲豸!散修是老鼠!

    這是連雲峰上那些正統修士的共識,更是連雲峰下那麽多藩國和山城裏麵所有凡人的共識!如果可以拜入連雲峰,如果可以成為連雲峰譜係上麵落名的正統修士,下麵的那些凡人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哪怕被連雲峰壓榨到了極點,哪怕進入連雲峰可能隻是做個武士、還要去做仆從一樣的事情,哪怕即使成為練氣修士也不一定能熬到最後,但是這一切都可以承受。

    唯獨成為散修是最難承受。

    為什麽?

    現在就是最現實的例子!

    我帶著七個練氣修士,打著連雲峰和芝雲峰的兩麵大旗,堂而皇之的飛到那個築基散修的洞府門前,直接一劍劈碎他洞府上的防護法陣,直接一顆道徒印祭起來打在空中,把印文隨手就磕在下麵某個凡人武士的臉上,他們所有人卻全部都要連滾帶爬的跑出來,恭敬的跪在我的雲毯前。

    哪怕那個築基修士的法力其實比我深厚,哪怕那個築基修士其實藏有若幹種暴烈手段可以瞬間給我一個難堪,哪怕這一次跪下去會讓他前麵很多年辛苦培養起來的氣勢和形象一朝頓喪。

    “下麵的可是雪蠶嶺竇勇修士?”我捏著一張剛寫滿文字的紙,甩手扔給他,語氣清淡:“這上麵寫的可是明白?”

    這是我前麵屠滅那些村鎮審出來的一些東西。

    那散修頭發已經花白,白須飄飄,穿著杏黃道袍,頂著白玉冠,握著綠玉如意,很有一種仙風道骨。他很鎮定的撿起那張紙,隻是一瞥,頓時恭敬拱手衝我說道:“敢叫連雲峰仙師明白,這上麵純粹皆是汙蔑,皆是誹謗之詞。貧道雖居此大澤,但與妖族卻不共戴天,怎肯與它們勾結?”

    “哦?”我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

    我身後的那兩個練氣修士卻還是太年輕,聽得他如此狡辯,不由得就是露出一絲冷笑。眼眯如縫,如有寒光,欲擇人而噬。這兩個混球,手裏的法劍都在顫抖,顯然是遇到這樣的機會,忍不住就想殺人了。

    下麵有人看見這一幕,頓時就是隱隱嘩然。在外圍的一些武士,已經扯著附近的孩子,借著陰影掩護逃了出去。我的“眼”中,也看到了整個營地裏因為我的帶來而掀起的亂局。很多人都在縫隙裏麵偷窺著我這裏,很多女人捂住孩子的嘴巴,瑟瑟發抖,很多人都在想逃,卻畏懼逃的後果。

    我還沒有發話,也沒有裁決,你就逃出去、跑出去,豈不是讓我很沒有麵子?豈不是明白著證明你沒理?你真的錯了?那我就借著下坡,血洗了這裏好了。

    我的手指敲著膝蓋,心中隻有一種悲涼。

    我的眼中,掃過下麵的那個築基散修,還有他身後的那三個明顯是他血裔的練氣散修,分明中能看到他們的身上有一個個靈光灼灼的符印。累累摞摞,光是那個築基散修身上,就有九個。而排頭的第一個就是用符文明碼堂而皇之的寫著的“此人出生妖裔,各峰慎查,不得私傳道法,不得授道基,不得授金丹成就法。另,此人如若結丹,上陽各峰,立誅之!”落款是正是芝雲峰的當家真人林紅葦。然後一個個符印下去,全部都是附近各個金丹真人烙下的標記!

    最後一個,就是我的師傅謝道清。

    “此人品性還算純良,暫且留著,十年後再察。”

    輕描淡寫。

    但是,誰又叫他身邊的一個練氣弟子,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符文。

    一隻白色的鷺鷥,紅嘴,碧眼,羽冠,根本就不是我們附近三雲二十四峰的標記,甚至都不是附近上百個峰頭的標記。

    “竇勇修士,你可知道十日前,雲龍山紅旗祖師法駕降臨連雲峰,從這南方沼澤裏釣了一條金丹妖魚黃鮫。那你世代居住在這個沼澤裏,傳承也有五代三百年了吧?現在你和我說,你從來都不知道妖族的消息,也沒有和妖族勾結在一起,請問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還是覺得我師傅謝道清真人向來清靜無為,所以就可以欺瞞了不成?”

    我好整以暇的從懷裏取出一柄小紅劍,放在手邊,輕輕撫摸。

    下麵一群人頓時一幅義憤填膺的模樣。說不得就是氣的散了形狀,把遮掩住的妖混特征統統露了出來。一時間,角、羽、翼,全部都出來了。

    也就是那個築基散修還坐的住,恭敬拱手說道:“好叫連雲峰仙師知道,我竇家三百年前誠然出過金丹妖修,也曾建立妖國,屠戮一方。但是三百年前三雲祖師東來,夷平山嶺,樹立群峰,那個時候我竇家就已經敗了。十萬族人,一日喪盡。隻剩下一些妖混後裔凡人,被安置在各處險山惡水,掙紮活到現在,能築基的也隻有老夫一人。老夫今年一百三十七歲,也曾投身芝雲峰紅葦真人麾下,效力三十年。那時老夫是做她的坐騎,靠了她賞的一些丹藥,才從血脈中發掘出祖傳道法,修煉到了如此地步。”

    “老夫為人如何,行事如何,品性如何,是正是邪,是罪是罰,想來仙師從竇某身上這些符印中能看出一二。說來慚愧,竇某一直不得入修真宗門,不得真傳,也認不得這上麵說的是什麽?”

    “祖父!”旁邊那個帶著特異符印的少年頓時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喝。

    認不得?

    去踏馬的認不得!

    你是認得,也必須要在我麵前裝認不得吧!隻要一個最簡單的靈目術,練氣三層以上就可以施展的低級法術,你說你認不得?

    但是啊,這就是散修的殘忍處世之道!隨便一個金丹真人都可以在你身上蓋一個章,說上幾句話,點評上幾句,你還不能擦,更不能改,還必須視若無睹,隻當成沒看見!

    而更惡劣的是,散修身上的章是也是有歸屬的。像現在這樣一圈雲字頭金丹真人蓋的章裏麵突然多出來一個認不得的,你讓我應該怎麽辦?

    你說你認不得,就真的能讓我認為你就是認不得了麽?

    開玩笑!

    “如果連雲峰仙師要怪罪,那就怪罪老夫好了。老夫所習道法雖然低賤粗俗不堪,但想來這百年修真經驗應該還能入得仙師眼界;老夫這一份基業,辛苦經營傳承三百年,也值個數千靈石;老夫族中也有兩三個女孩,身居靈根,可以供仙師取用。”

    “祖父!”那少年勃然大怒,準備站起身,卻是被那老人一指點翻在地。

    無視雲毯上已經拔出法劍,擎出法符,升起飛行法器,打出護盾,準備殺人的兩個練氣修士,也無視了我身後那五個躍躍欲試的女孩,更無視自己身後的那些悲憤欲絕的族人,老人恭敬跪在我的麵前,五體投地,用最謙卑的姿態恭敬說道:“上座的可是連雲峰第二十六仙師的陳觀水道長?”

    你還有什麽話說?

    “我素聞陳觀水道長博聞強識,去年初登連雲峰隻一日就坐穩第三代大師兄,這份才情遠勝老夫萬倍。更何況,十五日前,陳道長在東伯山七日築基,一步登天。十日前,一路南來,連破北方數十個營地,卻殺有所殺,賞有所賞,護有所護,留有所留,被那些庶民,也被那些和老夫同是妖混的賤民,稱為青天!”

    哦?請繼續,我想聽聽你給我戴這個高帽子,想說什麽?

    “我這孫子,十日前去南方一個小湖捕魚,不知怎的就多了這個符印。我查遍家族所有藏書,問過周圍幾家好友,無一人識得這符印究竟是何物!今日,陳道長欲以此符印而誅竇某滿門一個內通外賊,竇某唯有俯首受死。但竇某不甘!”

    我知道你不甘!

    “竇某一生謹小慎微,自知身負卑賤血脈,不為上師所容,所以潛居大澤,一直收束族人,行事也是向善為主。與這大澤中幾位妖族修士交際,也是為了立足,或者交流修煉所得,從無敢冒犯連雲峰之意。竇某如此為人處世,卻因為一個不明符印而死,竇某不服!”

    我知道你不服!

    所以我踏馬才看那些金丹真人很不順眼啊!

    一個個的大家族出來的混蛋,隨便做點事情,就踏馬的讓我們下麵的人做也不好,不做也不好!

    真當我沒想起來這個白鷺符印是出自哪裏麽?

    墨龍湖鷺鷥一族,月影殘光路絲雅的族人後裔,某個從西荒跑到東荒還瞎搞的金丹修士。

    他(她)隨手一點,你說我殺人好呢,還是不殺人好呢?

    如果不是我讀書多,如果不是我從很多書的字裏行間推敲出來,她和杜佑都是那個劍仙莊伯陽的妾室,都是靠了這位道祖才成就的元神,才開辟的宗門,才興旺的家族,我是不是已經下手把人殺光了?

    但是誰能想到,杜佑和那個路絲雅是契同生死,可比血脈的好姐妹!

    手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