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從車上退了下來，身旁攜著兩個宮女。在她麵前有四五個護衛，正舉著刀劍與敵人搏鬥。小慧被兩個大漢困在了車駕旁，她雖然從小和我們一起跟著師傅學了些劍法，但水平卻十分有限。如今以一敵二，她已經漸漸不支。

    蒙麵人奔跑的速度極快，正全速向著公主衝去，我則提著劍緊隨其後。公主身旁那四五個護衛不是敵人對手，正圍著公主且戰且走。敵人之中衝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白麵大漢，他手持雙刀，正與公主左邊的一個護衛交手。刀劍相迎，僅僅一個回合，他手起刀落將那護衛斬翻，然後飛身一躍跳到公主身旁，伸出手去想將公主生擒活捉。正在白麵大漢的手將要碰到公主的那一刻，隻見一道寒光從公主身旁閃過，直直打中白麵大漢的麵門。白麵大漢慘叫一聲，仰麵朝天倒地身亡。

    這個轉折令我和蒙麵人都吃了一驚，正當我想看清發生了什麽事時，又是三道寒光閃過，緊接著又有三個圍在公主身旁的敵人倒地。我仔細一看，那些倒地身亡的敵rén miàn上都插著一把飛刀。飛刀打得很深，已經直沒至柄。此時從公主身後閃出了一個人影，原來是尤素福。

    隻見尤素福手執長刀，滿身血汙，橫刀擋在敵人身前。那些護衛見到救兵天降，連忙夾著公主向外跑。敵人見公主要走，正待追趕，尤素福閃身上前攔住去路，刀光閃耀之處，已經有四五個敵人身首異處。其他人見狀，紛紛止步，躊躇不前。這時，蒙麵人用西域語言向他的手下高聲呼喝了幾句。他的手下聞言，紛紛撇下尤素福，想繞過他去追趕公主。隻見尤素福冷笑一聲，邁開雙腿在敵人之中閃轉挪騰，將敵人的去路死死封住。

    我見公主既然已經得到尤素福的保護了，便連忙去解救小慧。我衝到夾攻小慧的人的身後，舉劍將其中一人斬翻。另一個見到我之後，正欲回身，卻被小慧一劍刺穿。小慧見到我後一臉驚喜，但旋即變成了倉皇：“公主！”

    我用手一指公主撤退的方向，說道：“公主往那邊撤走了，你快去！這裏交給我和尤素福。”

    小慧點了點頭，牽了一下我的手緊張地說：“千萬小心。”然後轉身便往公主所在而去。

    我看著小慧安全跑開之後，正要衝上前去幫助尤素福。尤素福已經將追趕公主的敵人一一殺退，正在和蒙麵人決鬥。尤素福的功夫比蒙麵高出不少，蒙麵人已經開始節節敗退，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尤素福見到我後，高聲對我說：

    “快去幫助班將軍！”

    聽見尤素福此言，我不假思索地便往使團前方跑。使團前方已經亂作一團，不少的護衛已經陣亡，遍地鮮血死屍。我順手從身邊搶過一匹青馬，它原來的主人正伏在血泊裏。我打馬上前，在人群中尋找著師傅、馮翔和仇捷的身影。很快，我找到了他們三人，他們正在使團的最前麵與一群敵人搏鬥，掩護著身後幾個已經負了傷的護衛。

    我跟隨師傅學藝多年，從來未見過師傅對敵，但今日一見可謂大開眼界。師傅的雲峰劍上下翻飛，劍光將其籠罩在當中，隻見劍氣難辨人影。師傅的敵人正是方才手托蒼鷹之人，那人手舞彎刀，招式頗有章法，看起來亦非尋常之輩。師傅與敵將鬥在一處，可謂棋逢敵手。馮翔和仇捷則一左一右守在師傅兩旁，與那些想偷襲師傅的敵人交手。

    我打馬衝上前去，舉劍斬翻一人，與馮翔並立。馮翔問道：

    “你怎麽這麽久才來？！”

    我將方才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馮翔聽罷開始大罵那隊假胡商。這時，師傅似乎在決鬥之中占了上風，他的劍招越來越快，攻勢如倒海翻江，延綿不絕；而那員敵將則開始連連防守，節節後退。兩人又戰了四五個回合之後，那敵將突然將彎刀向上一翻，隔開了師傅的雲峰劍，然後吹了一聲口哨。這時，在天空中盤旋著的蒼鷹聽到口哨聲後，開始向著師傅俯衝過去。師傅的注意力被蒼鷹吸引了過去，那員敵將趁著這個空檔把馬一圈，轉身便走。那隻蒼鷹亦在空中翻了個身，向著主人飛去。

    敵將落敗之後，其餘的敵人亦開始紛紛撤退。師傅駕馬追了幾步之後，便勒定了韁繩。馮翔一臉不解地問：

    “師傅，何不追上去了結了那人？”

    師傅撥轉馬頭，一邊臉色陰沉地向著公主的方向跑去，一邊說道：

    “公主平安最為重要，何必再追窮寇。”

    此時公主坐在遠處的沙丘下，身旁六七個護衛圍成一圈守護著她。小慧亦挺劍立在圈中，警惕著四周。師傅跑到公主身前，翻身下馬，跪在地上說道：

    “末將保護不周，令公主受驚了。”

    公主驚魂甫定，正在安慰著身旁那兩個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宮女。她見到師傅之後，連忙說道：

    “班將軍護駕有功，快快請起。若非班將軍殺退敵人，我恐怕已經落入敵手了。”

    “老夫不察，以致使團傷亡慘重，實為失職。”

    公主正想再多安慰師傅幾句時，尤素福走了過來向公主請安。他滿身血汙，一臉晦氣。公主嘉獎了尤素福幾句之後，師傅便請公主回到馬車上。看到尤素福如此神情，我感到有些意外。我前去支援師傅之前，尤素福已經在與蒙麵人的決鬥中占了上風，但最後尤素福卻似乎並未獲勝。

    公主回到馬車上休息之後，我們開始打掃戰場，將馬匹刀槍收拾好，然後將死傷的將士就地掩埋。我親手埋葬了我的坐騎和兩名戰友。我雖然叫不出兩名死者的名字，但他們我都認識。他們都是忠厚老實的人，長年在行伍之中，算得上是真正的軍人。他們都被彎刀刺中了腹部，死時手中都還緊緊握著長劍。我舉目望去，陣亡將士的屍首已經被搬離戰場，風沙開始掩蓋他們留下的血跡。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由心生感慨。百年來，這條路上不知道掩埋了多少的白骨，壯烈犧牲的戰士和他們的敵人一起在此長眠。他們屍骨未寒，血跡便和名字一起被湮沒在這茫茫大漠。

    這時，隻聽得身後有人叫我：

    “耿將軍？”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公主身邊的一個宮女，身後牽著一匹馬。那宮女向我行了個禮，然後說：“公主得知耿將軍戰馬犧牲之後，感到十分惋惜，吩咐將此馬贈予耿將軍。”說著便將馬匹牽到了我麵前。我仔細一看，原來是當日白馬受驚時我騎去找尋的公主的那匹小栗馬。小栗馬見到我之後，主動走上前來低頭用臉去撞我的手。我摸了摸它的馬鬃，開口欲言之時，那宮女已經走開了，我隻好受領。

    這時，仇捷跑了過來：“師兄，師傅找你。”

    我聞言一怔，一邊思索著他老人家找我的原因，一邊往師傅的方向走去。師傅正在遠處的一座沙丘上，與尤素福並肩而立。從二人的神色動作上看，他們似是在爭論些什麽。師傅神色嚴厲，而尤素福的情緒則十分激動。當我走近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師傅在說：“……若此事真是他們策劃，而你們不知情……”尤素福突然看見了我，連忙向師傅搖了搖頭，師傅則收住了話語，轉臉望向我。

    “戊己，從今日起你和小慧緊隨在公主身邊護駕，直到到達車師為止。你記住，一定要寸步不離！”

    尤素福說道：“他們若卷土重來，恐怕耿將軍不是對手。不如用我的——”

    師傅一捋長髯打斷了尤素福的話：“若他們膽敢再興師前來，老夫自當擋之。”

    尤素福聽了師傅之言，默然無以應。我領受了命令之後，便問道：“這些來劫使團的暴徒究竟是什麽人？”

    尤素福答道：“那些騎馬的人我不知，但假扮客商的人肯定是車師人。”

    “你如何得知？”

    “今日與我倆交手的那個蒙麵人，說的是車師語，使的兵器亦是車師國的刀劍。”

    聽罷尤素福此言，使我立即回想起在玉門關關城上何傳對我說的那些話。車師朝中有一派勢力一直希望能夠脫漢自立，如今他們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來此劫殺公主。我開始深深擔憂起公主來，在此之前，無論是行宮失火還是白馬受驚，我所慮的都是因公主有失而大罪加身。但如今我所擔心的，是公主本人的安危。何傳告訴我車師國國中的情況時，我對局勢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直到今日的一場惡戰，和聽到尤素福說來犯之人是車師人時，我才意識到公主此番要去的是一個虎穴龍潭。而且，她是否能夠安全到達，亦尚未可知。

    “奇怪的是，不知為何，那個蒙麵人一直向他的手下大叫‘捉活的，捉活的’，而且，他的手下似乎不敢加害公主。”尤素福一臉疑惑，他皺著眉頭，右手摸著下巴的胡子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