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赫連一怒惡鬼現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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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風漸起,蕭家內外,鬼氣森森,便是連柳梢那一盞略闕的小月,也被團陰雲埋住。那年輕的新郎官輕咳一聲,打破了周遭的一片死寂。他踱步向前,慢慢走至門口。身後那個鬼道弟子,便也如影隨形,跟他到門口。他抬眼掃視著院內眾人,頗為不悅的道:“今日,乃是在下大喜之日,各位若是有心來飲一杯喜酒,在下感激不盡。倘或是有意搗亂,各位怕是尋錯地方了罷?!”

    他一語既出,但見大野智上前一步,道:“我說,那個什麽公子,大婚之日,你倒是將你那頂紅蓋頭拿掉啊?!如不然……”他尚未及說完,便聞得邊上一人冷哼一聲,道:“如不然,倒教人以為兩個女子在此拜堂!我先前,是說過,待蕭姑娘大婚之日,必然有另一頭頂蓋頭之人在場。但那人,決計不是男人,更是較你這陰毒小人,要著實可愛得多了!”言語之際,盡是對那年輕公子的嘲弄。此番接話的,正是赫連延。

    赫連延話音剛落,複又聞得邊上咳嗽一聲,卻是汪廣陽嘶聲笑道:“是極!是極!我佛慈悲!這位公子,你還是休要與蕭姑娘成婚了。”那公子聞言,冷笑道:“我佛慈悲?!我二人門當戶對,憑什麽要慈悲?難道,要我成全了那鄉野小子不成?!你汪廣陽,平素做的什麽事情?現今,卻與我說起我佛慈悲來了!”

    汪廣陽聞言,嘿嘿笑道:“老夫練功走了火,耳力不好,該不是聽岔了罷?!你慈悲?我說得是,教那臭小子發些慈悲!今日,老夫本是好意前來提醒你,你可莫要再不識好歹!待你鬧騰得大了,便是你叔叔,也救你不得了!今日這堂,你無論如何是拜不成了!倘或再一意孤行,搶了那臭小子的……”

    那公子聞言,打斷了他,怒道:“汪廣陽,你也莫要不識好歹!我便是娶了,那又如何?你看看他這副模樣,還怎的與我爭?!”說罷,抬一指,直指向那已然不管不顧,喝得爛醉如泥的葉明。眾人循他所指方向看去,見葉明正穿著一身下人衣衫,嘴正含了把酒壺,不住往嘴倒酒。眾人見狀,皆是眉頭一皺。那潘阿福眼見眾人看向這邊,驚駭得垂下頭去,不敢稍動。

    藏晴兒見葉明模樣,忙上前將他扶住,又將他的酒壺奪下,罵道:“呆子!女人要給人奪去了,還隻顧喝酒?!”葉明見了藏晴兒,憨憨一笑,道:“玉兒,玉兒?玉兒你回來了?!”說著,便伸去抓藏晴兒頭上的紫羅帷帽。

    藏晴兒見狀,氣得直跺腳,道:“玉兒?玉兒又是誰?!你這呆子,太也不長記性,便又將我認作別人了?!”葉明不管不顧,仍是憨笑著去撕扯藏晴兒那羅帽,氣得藏晴兒狠狠地拍他直勾勾伸出的髒。她躲閃著葉明,邊拍他,邊向一邊的康崢道:“師姐!你看他!”康崢聞言,皺眉搖了搖頭,狠狠的向葉明瞪了一眼。葉明見康崢瞪他,驀地駭了一跳,後退兩步。

    他看了康崢身前的赫連延一眼,踉踉蹌蹌的跑到赫連延身前,伸出髒兮兮的指,道:“你?你這人好眼熟!你是我兄弟罷?!後麵那個紅衣服的,是不是你女人?她這麽凶,你怎的還敢娶她?!”赫連延聞言,深深皺眉,道:“我不是你兄弟。況且,我從來不認為,“兄弟”這兩個字,是什麽好稱呼!”

    葉明聞言,癡愣愣的看一眼赫連延,將他往後一推,又回過頭去。赫連延毫無防備,教他推一個趔趄,竟差點跌倒在地。康崢伸一扶赫連延,道:“師兄!”赫連延站住,竟然並不生氣,嘴角反而浮起一絲冷笑。

    邊上,汪廣陽一直冷眼看著葉明所作所為,驀地歎了口氣,向那公子道:“你還是停罷!這小子,已然不是當初的傻小子了!你殺不得他,更殺不了他!”那公子聞言,冷哼一聲,道:“倘若我殺得了他,那又如何?!”汪廣陽四下看看,喃喃道:“個小鬼,這陰氣太也重了,倒教我心的佛祖,忍受不得!”

    說話間,猛地振衣,一股剛猛無匹的真氣四散開來,將滿院的陰氣盡數打散。汪廣陽看看葉明,又看看那公子,冷哼道:“眼下,整個魏國,可是都在尋他!你若但敢傷了他一根毫毛,魏國當國皇帝拓跋燾,無論如何也饒不得你!你若傷了他,便隻一個結果:抄家,滅族!今日。你若定然要與他為敵,可莫要怪小僧不顧你叔叔顏麵,袖旁觀了!”

    那公子聞言,冷哼一聲,道:“我本是江湖人,他魏國皇帝欲要抓我,怕也不易,須得拿出些本事來!”汪廣陽歎了口氣,道:“看來,小僧是年紀大了,聽岔了話。罷了,罷了!話已然帶到,你若冥頑不靈也好,見好就收也罷,小僧再不多言了!”說罷,他再看了眼癡愣愣的葉明,拂袖一個縱躍,飛掠而去。堂眾人聞言,竊竊私語起來。那蕭淵智聞言,眉頭緊皺,他著實不曾想過,也絕計想不到,葉明竟這麽大來頭。非但他想不到,便是在場眾人,怕是也極少有人想得到。

    蕭淵智看著癡傻的葉明,驀地怒道:“你這鄉野小子,既然與魏國有些糾葛,那便是我蕭家、我大宋的仇人!你也休要怪我無情!秦護衛,速速將他格殺!”秦伏羅聞言,麵有難色,垂首道:“蕭大人……”蕭淵智怒道:“秦護衛,你好大膽子,便是連我的話,也不好使了嗎?!”秦伏羅聞言,腦袋低垂,正欲答話,卻聞得一人朗聲笑道:“殺不得,殺不得!今日一見了血,便不是成婚的好日子了!”他這話一說完,便又拍了拍腦袋,道:“不對!不對!今日,本來也不是成親的好日子!這位什麽公子,我看你見識廣博,也該是接觸過幾個精通易術之人。你應該知道,倘或這日子選得不好,亂成了婚,那問題可就大了!”

    那公子聞言,麵色一沉,道:“你這乞兒,瞎說什麽?!”大野智聞言,上前一步,將個木棍杵地,道:“昨日,我夜觀天象,眼見月在鬥,犯魁之第星,相去僅寸許。至下半夜,建康城東南方,又斜刺出一道紅光,想必……”他說到此處,便又住了口。

    那公子聞言,冷哼一聲,道:“你莫要拿大話誆騙於我!”大野智聞言,道:“這位公子,你也莫要激我,便是你頭上覆了帷帽,我也知你本來麵目。你歲父親早亡,母親將你拉扯到歲,也早早離世。我也知你名姓,你便是……”

    說到此處,那公子大怒道:“你住口,夠了!”坐,那個頭戴梁進賢冠的和藹老者緩緩站起,向大野智道:“你這後生,當真好生狂妄!我看你年紀輕輕,不過十歲,便敢妄談易術!老夫熟研易經四十載,尚且不敢出此言語。你今日於此處賣弄,實是班門弄斧。實不相瞞,這大喜的日子,正是老夫所定!”言語之際,老者一改和藹的神情,橫眉瞪眼,似要上前揪住大野智痛打一般。一語說罷,氣得渾身哆嗦,不住幹咳起來。

    眾人聞老者所言,均是不住點頭,似是對他頗為信服。蕭淵智見老者咳嗽,急忙上前將他扶住,道:“王大人,王大人,可莫要與乞兒動氣!下官,教人將他攆出去便是了。”說罷,蕭淵智回頭向秦伏羅高聲道:“秦護衛,速速將眾乞兒打將出去!”秦伏羅聞言,道:“是!”眾護衛聞言,便也持刀向前。大野智見狀,冷冷的道:“王老頭,你食古不化,便隻識得看書,能懂得什麽易術?!我知你丙寅年出生,現今五十九歲!你的生辰八字是,丙寅甲辰已卯已醜!”

    那老者聞言,驀地一愣,向眾護衛驚道:“住!住!”秦伏羅聞言,便又退了回去。那老者雙目放光,似是極不相信似的看著大野智,道:“生辰八字,我從未對外人說過。你怎的便知道?!”大野智聞言,冷哼一聲,道:“你學易術不精,便隻坐井觀天!我非但知你出生之時!還知你仙去之期!你將在……”

    此刻,大野智尚未及說,但見那老者連連頓足,撫膺疾呼,道:“大師,大師且住!老朽自愧不如!大師所言,著實可畏。老朽之死生之期,以之付諸蒼天,不能付諸大師之口。”言下之意,顯是驚駭至極,不敢教他再說了。

    眾人聞言,皆側目看著大野智,竊竊私語起來。那老者懼怕大野智再說出什麽話來,亦不敢再有言語。蕭淵智見狀,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卻也不敢得罪這能掐會算的乞兒。那公子聞言,亦是深深皺眉,不再說話。

    大野智見狀,嘿嘿一笑,道:“眼下,我乞兒幫眾兄弟,為告知你蕭家選錯了日子,晚間躲避官差四處遊蕩,到此時尚且不曾進食!若你肯將吃食賜予我身後眾兄弟,你蕭家當鼎盛百年,大樂六十載!”他說罷,不待蕭淵智反應,便招呼眾乞兒一擁而上,將院數十桌吃食橫掃一空,幾近全部裝進了袋。

    秦伏羅見狀,向蕭淵智皺眉,道:“蕭大人!”此刻,蕭淵智雖心有不悅,但已然教大野智說得懵住,更盼著蕭家鼎盛百年,遂擺道:“罷了,罷了!隨他去罷!”大野智帶眾乞兒,將飯菜盡數收了,複又看了赫連延一眼,笑道:“此事,還得你替傻小子解決,為兄眼下,先行一步了!”

    說罷,竟也不管赫連延作何反應,徑自帶眾乞兒喧嚷著,向門外走去。大野智方行出四五步,坐上一個衣著華美,頭戴進賢冠的年人驀地站起,向大野智恭恭敬敬的道:“恕在下冒昧,不知大師何處駐足?在下有事相求!”此時,這人眼見大野智能掐會算,卻哪裏顧得上他是乞兒?那方才掩住口鼻的,已然向大野智拱起,便是方才嫌惡的神情,也已然變作了諂媚的笑臉。

    大野智聞言,緩緩回過身來,嘿嘿笑道:“大人欲要教小人做事?”那人道:“不敢,不敢!”大野智知道,正是自己方才言語,已然教眾人折服。而自己那隻要蕭家賜食,便當鼎盛百年之語,更令眾人心生豔羨。他眼珠轉了轉,道:“在下住在……”他方說出四個字,抬眼看時,見坐上眾人竟多半在側耳傾聽,似是都欲知道一般。大野智見狀,卻是嘿嘿一笑,再不說話,徑直向外走去。那人見狀,向那公子長身一揖,道聲告辭。旋即便又慌忙追出,疾呼道:“大師,大師留步……”他一麵喊著,一麵追出門外去了。

    座上眾人見狀,也盡皆起身,向蕭淵智及那公子道:“既然今日非是良辰,那等再擇了吉日,我等定然前來相賀!”說罷,皆告辭離去。他們數十人,一出蕭府,便多半行色匆匆,駕車坐轎,尋大野智去了。那盧渙之眼見婚禮不再舉行,也起身告辭。他一轉身,滿麵的喜色強壓不住,便隻得以袖覆麵去了。他臨出院門,教門檻絆了個踉蹌,崴了腳,心下卻仍舊狂喜不已。

    這盧渙之是盧道遠之子,本出自範陽盧氏。先前,他曾向蕭家提親,當蕭淵智卻向另攀高枝,遲遲不願答應。故而,他與蕭琳的婚事隻得作罷。今晚,他雖是奉了父命來此參加婚禮,逢迎這個頭覆羅帽的年輕公子。

    然而,其內心,終究還是於蕭琳懷有情愫,自然千萬個不願。此時,眼見婚禮之上,來了些個江湖人物搗亂,弄得蕭府雞飛狗跳,拜不得堂,他心自然欣喜。因為,隻要這堂一日未拜,他便仍然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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