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秦淮夜行四月天 下
字數:4942 加入書籤
() 公子哲聞言,皺眉道:“歌妓?那蕭姑娘,可是回家了嗎?!”那人沉聲道:“蕭姑娘,尚未還家。莫不是,這歌妓與蕭姑娘……”他尚未說完,隻聞得啪的一聲,那公子狠狠扇了他一個大嘴巴子,恨恨的道:“蕭姑娘,是何等的家室?!你竟疑心她與歌妓……”說到此處,他驀地歎了口氣,便住了口。邊上另一人道:“日間,蕭大人又請王延壽王大人選定了日子,說是日後便是好日子,可以完婚。可是蕭姑娘沒回來,萬一……”
公子哲聞言,來回踱步。良久,他看了眼那河的花船,驀地嘿嘿冷笑,道:“那王延壽,原是沒什麽本事的。我聽聞,日前他滿城追一條白尾巴稍兒的黑狗,後來又赤著身子在街上騎豬做戲,可有此事?!”邊上一個黃臉的漢子聞言,抱拳道:“回公子話,我日間暗監視那傻小子時,卻是也看見了。還有那庾溫,謝大人,也著實荒唐得緊。據說,是那喚作大野智的胖子,給了王延壽什麽藥方子。”公子哲聞言長出了口氣,皺眉道:“那胖子,著實邪門得緊!他竟然知道我的底細,想必來頭絕不簡單。你們小心提防,可莫要招惹於他。”眾人聞言,俱是答應一聲。
公子哲回頭,看著那已然西沉的明月,喃喃道:“蕭姑娘,魏白曜已然走了。你便是再躲著我,待到日後大婚之日,你還不回來。你那二位親人,可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那傻小子,已然變成了這副模樣,更是助你不得了。”說罷,一絲冷笑掛上了嘴角。公子哲在岸上站立片刻,看著秦淮河畔醉生夢死的眾人。良久,竟驀地又長長歎了口氣。
邊上一人見狀,諂媚笑道:“公子,如此好的光景,不到那船去坐坐嗎?喝喝酒,聽聽琴,賞賞月,也是好的!”公子哲聞言,看一眼那人,伸出指,吹了吹指甲,淡淡道:“你放心去罷,家妻兒,我會遣人照顧好的。”那人聞言,渾身一個哆嗦,匆忙跪地,顫聲道:“公子饒命!在下糊塗,一時間忘記公子以振興本幫為務,不屑享此淫樂!”公子哲聞言,淡淡道:“哦?糊塗?忘記?那,我要你做什麽?!”說罷,邁開步子,也不管那人跪地求饒聲,徑直向遠處去了。
公子哲等人方離開片刻,便有人先後飛掠而至。人,二女一男,正是那赫連延、康崢、藏晴兒。赫連延與康崢輕輕落地,四下看看,見了這秦淮河畔紙醉金迷的景象,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藏晴兒見狀,脆聲笑道:“師兄,你們男人,不都是喜愛此種吟風賞月之處?卻怎的到了此處,忽而皺起眉頭來了?!”
赫連延聞言,苦笑一聲,沒有答話。那康崢聞言,反是轉身,先是向藏晴兒眨眼,繼而裝模作樣的佯怒道:“晴兒,你再要這般胡鬧,師父便要罰你,教你戴更醜的miàn jù!我看你以後,還怎的見人!”藏晴兒聞言,咯咯笑了起來。眾人方才得到些蕭秋野的消息,一時間雖不知他具體何處,但畢竟有了個方向,稍稍安心了些。故而此時,心情也好了些。
二人正嬉鬧間,忽聞得河花船上一陣驚呼。在眾人的驚呼聲,一個周身薄紗輕籠的嫋娜女子,已然蓮步輕移,沿階緩步走到花船頂上。她站定之際,向周遭眾人微微一笑,便伴著那艙的琴音翩翩起舞。這女子身形纖細,風流嫋娜,明眸皓齒。其長袖瑩瑩放光,每一振衣揮袖,周遭便充斥著一股迷人的馨香。
一時間,幾乎周遭所有男子,皆是將腦袋舉得老高,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那船上女子。便是那船上的老跑堂兒,舟上劃船的老漁夫,也停了。當真是:
劃船的丟掉槳,跑路的忘了腿。走馬的撞了車,飲酒的碎了杯。懵懵然魂飛天外,怔怔然想入非非。倘非是更閻王到,喚不醒芸芸色鬼!
此刻,秦淮周遭,花船近處,怕隻有二人沒有抬眼。一個是眉頭緊鎖的赫連延,另一個,便是那已然爛醉如泥的葉明。眾人舉目相向間,二人便顯得格外突兀。赫連延雙目於周遭逡巡,一眼便看見了那醉臥船首的葉明。赫連延見狀,喃喃道:“這小子,當真是酒鬼上身了!”葉明卻也看見了赫連延,向他舉酒憨憨一笑,便又自顧自的喝起來。
一時間,那船頂女子作回旋之舞,兩袖回旋,衣袂飄飛,船下周遭叫好之聲不斷。那女子舞罷,於船頂長身玉立,粉麵含笑,看著周遭雜亂癲狂的眾人。那船人騷客,達官巨富見狀,紛紛扯著嗓子,道:“素秋姑娘,再跳一支!”“素秋姑娘真香啊!”“素秋姑娘,下來喝一杯啊!”陣陣調笑不斷,間或一兩聲粗鄙之語,頗為不堪入耳。
此刻,船下小舟上,立著個頗為英武的年輕人。此人一身樸素的青衣,身高幾近九尺,一身健碩的筋肉,鼓鼓囊囊,幾欲將上衣撐破。其眉宇間,正氣伸張,微帶幾分俊朗之色。此刻,他很是清醒,目光滿是關切的看著那船頂已然半醉的女子。這目光不是驚豔,不是貪婪,更不帶絲毫欲念。那女子於船頂睥睨眾人,目光所至,卻皆是頗帶得意之色。待她之目光與那年輕人殷切的目光觸碰時,卻似頗覺緊張,竟飛快地轉開了去。
那被喚作素秋姑娘的女子微微一笑,環顧周遭,緩緩自船頂走下。邊上,八個黑衣皂靴的粗壯漢子見狀,紛紛為她開道,將兩側調笑著蜂擁前來的眾人隔開。那女子滿麵含笑,步步蓮花,緩緩向花船間,那琴聲傳來的房間走去。待要進艙門時,忽聞得周遭陰風慘慘,寒氣森森,自空緩緩落下一枯瘦的白衣人來。
其人滿麵陰氣,骨瘦如柴,身長不過五尺。倘非是尚有外麵一層黑皮包裹住筋骨,直和骷髏無甚異處。這白衣人方一落定,便連連歎息道:“可惜!可惜!”不用說,此人,正是那惡鬼魏白曜的弟子,無色不歡的歎息鬼白千。
周遭半醉的人群見狀,便已然尖叫著散去大半,以為活見了鬼。赫連延、康崢等人,見了此人,亦是眉頭緊皺,心下狐疑萬端。那船頭側臥的葉明,卻是好似看見他甚是惡心,別過頭去,不去看他那張極度惡心的臉。
那被喚作素秋姑娘的女子聞聲,卻微微含笑轉過身來。饒是那白千陰氣慘慘,醜陋不堪,她麵上的笑容,卻是絲毫不變,仍舊明眸帶笑的看著他。這女子見了白千,驀地掩袖,咯咯笑道:“這位大爺,倒甚是麵生。想必,是頭一遭來此罷?!”白千聞言,尖聲一笑,熒熒鬼目,貪婪的上下打量那女子一眼,旋即嘿嘿笑道:“可惜!可惜!素秋姑娘,說得極是!”
那女子聞言,卻又是一笑,粉麵含春,笑道:“可惜!可惜!當真是可惜!那大爺來得可是不巧,賤妾方才跳舞之時,大爺竟恰好錯過了。”白千聞言,尖聲笑道:“可惜!可惜!錯過跳舞又如何,今夜你好生陪小鬼一晚。如此良辰美景,花船月色,可莫要輕易辜負了。”
那女子聞言,麵色仍是不變,學著白千的話,咯咯笑道:“可惜!可惜!那賤妾,怕是要教大爺失望了。每日夜間,賤妾便隻跳這一回,再多也沒有了。”白千見狀,淒厲哀鳴一聲,嘿嘿笑道:“可惜!可惜!素秋姑娘,如此爽朗女子,小鬼不願以武力相脅。姑娘,你陪我一晚,須多少銀兩,小鬼分不少,絕不還價便是。”其聲音詭異,陰森,直教人寒毛直豎。邊上那幾個黑衣皂靴的粗壯男子,見白千提及“武力”二字,便紛紛跨步上前,將那女子擋在了身後。
那女子一擺,收斂笑容,似有哀愁般歎息,道:“賤妾何德何能,教大爺如此垂愛,原不敢相辭。可這秦淮河畔,便有這秦淮河畔的規矩,賤妾的規矩,便是賣藝不賣身。這藝,已然賣完了,賤妾便該回艙了。若是大爺想看賤妾跳舞,明兒,還請趕早罷!”她一語說罷,便轉身向艙走去。那白千見狀,又是一聲淒厲的哀鳴,直嚇得邊上眾人遠遠躲開。花船周遭,隻那個目光關切的年輕人獨立舟上,雙眉緊鎖的看著白千。
白千看看那女子,驀地收起他那難看異常的笑容,冷冷的道:“可惜!可惜!素秋姑娘,小鬼我看在你頗有姿色的份上,已然給足了你麵子。可莫要教這**,白白虛度了!你若是不從,是逼著我,將你這花船拆了!”那女子聞言,回身一笑,道:“那倒要看大爺您,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說罷,仍舊是滿麵笑容,轉身進艙去了。
白千嘿嘿冷笑一聲,縱身而起,向那女子急掠而去。那一眾黑衣皂靴的漢子,顯是這花船的護衛。先前,他們應對這尋釁滋事的癡漢醉鬼,已然不知有多少。眼下,見白千飛速掠來,反應不可謂不快。眾護衛瞬間動,自腰間驀地抽出刀劍來。一時間,刀劍寒氣,並倉啷啷碰撞之聲,響徹花船內外。河畔眾人聞聲,喧嚷之聲盡去,皆是遠遠地朝此處張望。
黑衣皂靴的眾護衛,能在這秦淮河的花船上謀得一份差事,雖平素養尊處優,也的確有些個本事。他們眼見白千飛掠而至,一眾人齊聲引刀拔劍。於白千未曾近身前,便已然持刀引劍而立,列好陣勢,阻住了他去路。白千見狀,冷冷一笑,歎息道:“可惜!可惜!這古昆侖派的劍法,流傳至今,竟墮落成這副模樣!”言語之際,白千並未住,徑直向艙掠去。白衣似箭,帶著森森鬼氣,破空襲來。眾人揮劍招架,疾刺猛砍,卻是如觸綿麻一般。頃刻間,隻聞得數聲慘呼,身前眾人已然紛紛倒地,抽搐不已。
方適時,那女子尚隻走入艙數步。其身後五丈處,便是白千。白千隻一招,便將邊上護衛擊破。他速度不減,探出森森鬼***笑著向女子掠去。電光火石之間,但隻聞得砰地一聲,花船下孤舟一漾,卻是那矗立舟上的年輕人猛地用力,自舟上躍起,擋在了白千與那女子間。
這人速度極快,白千一個預料不及,森森鬼爪便連同他瘦弱不堪的軀體結結實實的撞到了那人身上。這年輕人筋肉壯碩,身高力大。白千張衣為翼,那瘦弱的軀體,一撞到他身上,便似是白蛾撞到了牆上一般。他雖然輕功極好,內力不弱,一個不備,卻也撞了個頭暈眼花,差點跌倒在地上。白千一愣,隻得勉強振衣,跳回數丈站住。
赫連延見了這人,不由一怔,嘴角蠕動一陣,卻是沒有說話。康崢與藏晴兒見狀,均是眉頭一皺。藏晴兒看了康崢一眼,隨即轉向赫連延,沉聲道:“師兄,你識得此人罷?!”赫連延沉吟片刻,道:“此人,喚作陳鼎。年前,我於幽州時曾見他一麵。這人身無絲毫武功,卻是天生神力。便是周身拇指粗細的麻繩緊縛,卻也綁他不住。他欲直起身來,便是八個健壯的漢子,耗盡了力氣,也莫想將他摁住!”
康崢聞言,眉頭一皺,卻仍是沒有說話。藏晴兒秀眉微蹙,喃喃道:“我方才,見他矗立舟上,目光灼灼,於那艙女子甚是關切。他如此英武慷慨之人,怎的,怎的對一個歌妓如此關切?莫不是他也想……”說到此處,卻是說不下去,住了口。赫連延皺眉,沉吟道:“這個,我便不知了。咱們,且再看看罷!”眾人說話間,那白千已然輕咳一聲,展衣猱身而前,揮爪相向,與那年輕人鬥到了一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