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生同穴一何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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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康崢見狀,先是搖了搖頭,繼而向前兩步,伏在赫連延耳畔,輕語一陣。赫連延聞言,先點了點頭,繼而似是放下心來,長出了口氣。他聽康崢說罷,遂轉回身來,向蕭琳,道:“蕭姑娘,你且放心罷!這個,也不是什麽難事,蕭師伯與蕭夫人定然會安然無恙的!”蕭琳聞言,也向他點了點頭,繼而向洞外望了望,隨即轉回頭來。蕭琳回過身,向身後人比了個勢,四人便即齊身縱躍而起,足尖輕點崖壁,直衝那斷崖間的昏暗囚室而去。

    四人速度極快,身形晃動間,便已然衝入了囚室。方適時,那慕容氏的四位遺老,與那黑衣男子激戰正酣。慕容朱見狀,心道不好,了調虎離山之計。但他待欲撤掌抽身時,那黑衣男子卻是已然預知。黑衣男子冷冷一笑,道:“怎麽?眼下勝負未分,前輩便欲罷鬥不成?!”慕容氏四位遺老與這黑衣男子纏鬥一處,急於將其打敗,各個皆是盡了全力。此時,四人體力漸衰,便是欲要說話,也非得咬緊牙關不可。

    然而,此時這黑衣男子,非但能見招拆招,將四位遺老淩厲無匹的招式格擋開來,激鬥半日,卻是連大氣都不曾出。黑衣男子說話間,更是從容異常,不見絲毫粗氣。五人上下翻騰間,自洞頂鬥至地麵,自一側洞口鬥至另一側洞口,掌風並著真氣亂竄,地洞為之動搖,立柱幾欲摧折。那黑衣男子雖出掌迎招,卻是隻守不攻,將四位遺老牢牢托住。四人每每欲要抽身而去之時,那黑衣男子便翻身而上,守在那斷崖上的囚室出口,寸步不讓。四位遺老奮力夾攻,欲將其逼退,卻又無論如何奈何他不得。

    慕容朱眼見時間一分一毫的過去,他不知那衝入囚室之人在做什麽。此刻,那囚室之,非但不見人影,便是連半分聲響也不曾傳出。情急之下,慕容朱咬緊牙關,向崖上房間放聲疾呼,道:“冥兒!雪兒!”一語既出,崖上兩個房間的門窗便應聲而開。那身著黃衣、搖羽扇的慕容冥,並一襲白衣的慕容雪縱身而下。慕容冥尚未落定,便將個羽扇一甩,四五根帶毒的銀針,便已然破風向那黑衣男子****而出。那黑衣男子見狀,驀地冷笑一聲,於空側身縱躍而前,竟較那銀針破風之速,似是還快了半分。

    這一招,確實快得令人瞠目結舌。慕容冥縱躍而起,欲要再出招。然而,他尚未及反應過來,便教黑衣男子一掌擊了回去,撞碎了崖上的門窗。這一招,是黑衣男子現身以來,主動出擊的第一招。然而,僅是這一招,便足以令雙方罷鬥了!慕容氏四位遺老久經江湖,此刻已然將這一招盡數看在眼,知道再沒有鬥下去的必要了。除非,他們想死在此處。

    慕容氏四位遺老見狀,旋即停住了攻勢,退回洞底站住。那黑衣男子見狀,便也收了招式,立在了那囚室門口。慕容朱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向那黑衣男子道:“閣下武功精湛,老朽等人,的確非是閣下對。隻不過,閣下此行,欲要劫了這囚室之人,須得先殺了老朽四人!若非如此,我等奉命在身,非得阻攔閣下不可!”

    那黑衣男子聞言,冷笑一聲,道:“四位,若是死了,那你們公子、小公子,由誰保護?!那慕容氏一族,豈不是當真絕了子嗣了!”慕容朱聞言,驀地歎了口氣。想來,是教這黑衣男子說了心事。黑衣男子見狀,向四位遺老繼續道:“我知道,此番四位前輩,是奉了那河山幫的公子哲之命,不得不看住那囚室人。今日,我等前來,也無意冒犯,實是想與四位談一筆生意。”

    慕容朱聞言,微微皺眉,道:“公子哲之命,除卻河山幫的位幫主,向來無人敢違抗。他命我等在此看守,六日後,再將這囚室人交到他上。倘或到時,我等無人可交,怕是我慕容氏與河山幫的盟約,便也就此斷了!老朽如此,也實屬無奈之舉!閣下苦苦相逼,又是為何?!”那黑衣男子聞言,冷哼一聲,道:“你此時聽他號令,即便這河山幫成了大事。這天下,他定然也不會交到你慕容氏上!這‘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前輩活了這許久,難道當真是不懂得嗎?!”

    慕容朱聞言,又歎了口氣,緩緩搖頭,道:“兔死狗烹?!飲鴆止渴!飲鴆止渴!又有誰人不知,我慕容氏此係飲鴆止渴?!隻是,我慕容氏此時,勢單力微,倘不如此,又能如何?!”那黑衣男子聞言,也輕歎一聲,道:“倘或今日,我不將那囚室人劫走……”

    慕容朱聞言,驀地一怔,道:“倘或如此,閣下欲要從老朽之處換得何物?!”那黑衣男子道:“你隻需答應我,好生善待囚室人,且不將我等來此之事告知那公子哲,我等便速速離去,權當今夜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如此,前輩可是願答應?!”

    那慕容朱聞言,似是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心下暗忖道,這人本已占盡了上風,此刻非但不將這囚室人劫走,卻偏偏要當什麽也不曾發生過;這世上,當真有此等好事不成?!慕容朱心下狐疑,猶豫不決,猜不透這黑衣人的用意,一時不敢貿然答話。

    那黑衣男子見狀,冷笑一聲,道:“前輩若是不答應,那在下今夜便隻好試一試,到底是在下,能將這囚室人救走,還是前輩能將我等……”他說到此處,便又住了口,不再說下去了。話說到此處,雙方已然明白過來,再也沒了說下去的必要了。方適時,忽聞得崖上房,傳來陣陣咳嗽聲,卻是那掌的慕容冥扶住心口,自崖上破敗的房門伸出頭來。他長出了兩口氣,歎息道:“師祖,到底咱敵他不過!隻要這位……這位大俠,再不尋咱們麻煩。目前來看,答應他,是萬萬吃不得虧的!”

    此刻,慕容冥一反陰狠的常態,反而重重歎了口氣。他不及慕容朱作答,便又轉向那黑衣男子,歎息道:“這位大俠,我慕容氏,此刻自然不知你等此舉的目的是什麽。但倘若閣下當真不為難於我慕容氏,我等便定然保證將那洞二位好生侍候,也決計不再尋他二人麻煩!閣下此刻,如果願意與我慕容氏合作,閣下欲要對付何人,我慕容氏也可出一分力。眼下,我慕容氏一族,破落至此,實是唯利是圖。無論何事,隻肖得能扶保我家公子,便是我等背了這千古罵名,十惡不赦之罪,那便又如何?!”

    慕容冥說到此處,情緒頗為激動。他喘息一陣,繼續道:“眼下,倘或教公子哲知曉閣下來過此處,莫說可能對閣下不利。便是於我慕容氏,也絕無半點好處可言!話……話說回來,閣下若是公子哲派來,試探我慕容氏一族,我慕容氏卻也是聽他號令,未敢違背。四位師祖,已然表明心意,便是拚著身死,也要將囚室二人留住,這便是遵他號令了!若說,我慕容氏唯利是圖,那也當真沒錯。倘或不是河山幫的幫主許以好處,這世上,決計沒有幾人肯心甘情願聽他號令了。公子哲與諸位幫主,也該是明白個道理的!”

    慕容冥說到此處,皺眉看了看那黑衣男子,又喘息一陣,繼續道:“閣下武功高深,若是我慕容氏,答應好生照顧囚室的二人,卻是沒有做到。那閣下,定然會拿我慕容氏一族試問。此種引火燒身,百害無一利的行徑,也絕非我慕容冥所為!閣下若是當真信得過四位師祖,便還請帶了閣下的人,速速離去罷!閣下吩咐,我慕容氏依言照做,便是了。”

    慕容冥雖是受了重創,這一番話,說得卻極是巧妙。他心知,這江湖之,人人知他圓滑奸詐。此時,眼見形勢危急,慕容冥便幹脆承認了慕容氏的唯利是圖。繼而,再將自己違背承諾的代價合盤托出。此時,也隻有這樣,才能教那黑衣男子信得過他。他所說的,自然也都是實話。

    如此,不論這黑衣人是欲對公子哲不利,還是公子哲派來試探於慕容氏,卻都不能因此怪罪慕容氏了。當然,此時慕容氏善待那囚室人,好生照料他們,到時候按時交到公子哲,也的的確確是他們最好的選擇。慕容冥深知,倘若一個人玩心計已然騙不過某人,那最好的段,便是說實話。也唯有如此,才能化解危局。至少,是將此時的危害,降到最小。

    那黑衣人聞言,向慕容朱嘿嘿笑道:“好,慕容前輩!如此,我便再問一句,方才的條件,你慕容氏一族,可是願意答應?!”那慕容朱聞言,沉吟片刻,繼而斬釘截鐵的道:“答應!”那黑衣人聞聲,驀地哈哈大笑,指著慕容冥道:“好,好!那你便送我等出去!倘若膽敢,使什麽心計……”說到此處,他身影一晃,便已然到了慕容冥身前。

    黑衣男子一語既出,那本已進入囚室之人,也自其走了出來。隻不過,除卻蕭琳、藏晴兒、赫連延外,康崢卻似是昏厥了過去。此刻,她正於赫連延懷沉沉睡去。慕容朱見眾人自囚室出來,便急忙到囚室看去。待他見蕭秋野正抱住懷的女子,倚柱而坐時,如釋重負,不由得長出了口氣。

    那黑衣男子跟在身後,將右輕輕搭到慕容冥肩上,教他在前方帶路。慕容冥走出一段,緩緩回首,看著赫連延懷抱兀自昏睡的康崢,皺眉道:“這位姑娘……”那黑衣男子見狀,拍了拍他肩膀,冷冷的道:“她自幼不曾見過父親,此刻於囚室見了他,傷心過度,非要帶他離開。赫連兄弟無法,隻得點了她睡穴!”慕容冥聞言,皺眉道:“恕在下冒昧,以閣下武功,欲要救走二人卻也不難,卻為何……為何……”

    那黑衣男子聞言,冷冷一笑,沉聲道:“難道,這不是對你慕容氏最為有利的段?!眼下,便是你再聰明,也該知道,多說無益!”說罷,右微一用力,便疼得慕容冥一陣齜牙咧嘴。慕容冥見狀,卻也不敢再問,隻得躬身在前麵帶路。這慕容冥在這黑衣男子麵前,當真是老實得很,著實不敢耍什麽小伎倆。他帶著眾人,在黑暗的通道拐八拐,一路向前行去。

    眾人前行一刻鍾功夫,來到處垂直向上的空間。由此向上,可見漫天閃爍的星鬥。絲絲涼風,也伴著幽幽星光,徐徐灑將下來。那黑衣男子看緊了慕容冥,待眾人緩緩爬將上去,才攜了慕容冥到了上麵。眾人甫一出來,不由得深深吸氣,顯是憋悶的久了,胸口鬱結。眾人環顧四周,但見足下青石鋪地,周遭院牆高聳,卻正是自一處院落的井爬將出來。

    眾人正心下訝異,不知身在何處時,忽聞得遠處一女子喜道:“他們出來了!”說話間,一嬌俏可人的女子,已然自殿上奔出。其身後,跟了個壯碩英偉的年輕人。此二人,正是那留在上麵的秦素秋與陳鼎。原來,此處,正是那蕭家廟宇,天明寺的後院。

    那黑衣男子見狀,轉身向慕容冥道:“你慕容氏答應的事情,倘若膽敢違背,當心你家公子的安危!”說罷,向身前眾人一一抱拳,道:“在下該告辭了!”說罷,邁開步子,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藏晴兒見狀,脆聲笑道:“如此,便走了嗎?!”那男子默默回首,先是看了看邊上麵帶微笑的蕭琳,又轉向藏晴兒,微微一笑道:“很快,咱們會再見的!”說罷,大笑一聲,走出五丈,足尖輕點,疾掠而起,縱躍過大殿去了。

    赫連延懷抱著康崢,一直默不作聲的看著那離去的黑衣男子。蕭琳上前一步,輕聲道:“眼下,咱們也該走了。咱們且去素秋mèi mèi的花船上,待幾日罷!”陳鼎聞言,上前一步,朗聲道:“待明日,你們便去我陳家莊園,好生休養罷!管教那王家不敢再尋事端!”藏晴兒聞言,噗嗤一笑,道:“那王家,隻肖得教大野兄長去說一說,便該不敢再追究此事了!”說著,她輕歎一聲,繼續道:“眼下,也不知那胖子,拐著那呆子去了何處。”她說話間,眼睛的餘光,卻是掃向一邊兀自凝眉玉立的蕭琳。

    眾人說話間,自後院緩緩向寺外走去,卻也再不去管那呆立在一側的慕容冥。慕容冥捂住尚且隱隱作痛的心口,輕咳數聲,看著眾人漸漸遠去的背影,驀地歎息一聲,喃喃道:“這黑衣男子,究竟是什麽來頭?!以他的武功,若是搏起命來,怕是與那惡鬼、邪魔之輩,也差不了些許!但願,他當真不願與我慕容氏為敵罷!”

    說到此處,他又輕咳數聲,歎息道:“造化當真弄人,教我慕容氏衰敗至此!如今,我慕容氏無立錐之地,便是一個武林人,也能脅迫於公子。不,不,不!便是我慕容氏隻剩了一人,也定要護住公子,也定要千方百計光複大燕,報得血海深仇!隻肖得如此,便是死了,也須得對得住我慕容氏列祖列宗!”說罷,慕容冥又輕咳幾聲,抬頭看一看滿天星鬥,繼而佝僂著身子,緩緩下到井去了。

    眾人離開天明寺,一路行至秦淮河畔。秦素秋安排眾人於花船各自歇息後,又緩緩退出了艙外。其時,已然到了後半夜。一輪略闕的明月西斜,遠遠懸於半空。其下柳林,清風如縷,正帶來陣陣蟲鳴。秦素秋衣袂輕拂,緩緩行至船頭。此時,那船頭之處,早有一素衣蒙麵的女子玉立其上。這女子雙目怔怔,望著那皎皎明月與柳蔭掩映的潺潺河水出神。其人,正是蕭琳。

    河對岸,大野智與那執纖繩的葉明,正斜倚在柳樹下呼呼大睡,似是於教人煩心的萬事萬物,皆是毫不在意。秦素秋上前一步,與蕭琳並身而立,輕聲歎息道:“姐姐,倘若這有緣人,修到了一起,當真是這世上最大的造化。”蕭琳聞言,微微側目,又看一眼呼呼大睡的葉明,亦是輕歎一聲,道:“世道澆漓若此,莫說是修到了一起,好些時候,便是欲要見一麵,也非是瘋傻不可得。莫說是生前能湊到一處,怕隻怕,便是死了,也不能同穴而葬了。”

    秦素秋聞言,亦是輕歎一聲,道:“便是生不能同寢,倘或死後,能得長相廝守,卻也算得造化不負人心了!”蕭琳聞言,望著岸邊的葉明,心下暗歎道,明哥哥,這連日來,倒教你受苦得緊了!是時候了,待六日之後,我不管嫁得嫁不得別人,這一番苦楚,都該結束了。

    想到此處,蕭琳秀眉微蹙,看著柳樹下尚且混沌不自知的葉明,喃喃道:“明哥哥,咱們是有緣的,此刻,你能聽得到琳兒的心聲嗎?”蕭琳說罷,輕歎一聲,癡癡的看著熟睡的葉明。夜風輕拂,但見葉明身畔,河清月驀地一蕩,漾起周遭片片嶙峋的白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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