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枕兵和衣待平明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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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野智聞言,歎息一聲,道:“這個,倒是極有可能!若說起來,為兄以後的事情,倒是知道些個。隻是,這先前的事情,到著實有些記不得了!這萬物造化,終歸是有個輪回限度。我之健忘,也算是冥冥之注定的罷!”說到此處,大野智又沒忍住,嘿嘿笑了起來。葉明聞言,知道他又在信口胡謅,遂沉下臉來,道:“你這胖子,當真是太也不正經!你倒是說說,咱二人,如何能進得那潭心亭去?!”

    大野智聞言,又嘿嘿笑一陣兒,隨即將眼珠轉了轉,道:“我說兄弟,你先想想,你最擅長的,是什麽?!”葉明聞言,沉吟良久,撓頭道:“若說我有些個擅長的東西,這功夫,算不算得?!”大野智點點頭,道:“如此,再好不過!你先莫要管那橫木,你倒是想想,赫連延等人,於橫木上縱躍前行之時的光景。其步法,可是有無章法?!”

    葉明聞言,緩緩閉上雙目。他練功練得久了,自然於各種動作,頗為熟稔。方一閉上雙目,赫連延等人閃轉縱躍的身形,便已然於他腦浮現。良久,葉明長出了口氣,慢慢睜開眼來,道:“大野兄,我知道了!你與我說這橫練的意思,我懂了!這橫練,非但隻是功法修習的訣竅,更是一種對大局的掌控!”大野智聞言,皺眉道:“我可不懂得這許多!你眼下,可是知道,咱們該如何,才能過去了嗎?!”

    葉明聞言,嗬嗬一笑,道:“這赫連延之步法,每踏十六根橫木,便即循環往複一遭。我隻須記得他之前十六步,便知其後的路數了!”葉明說罷,驀地用力,將大野智負到背上。他為免去眼前橫木幹擾,便將雙目緊閉,隻是心想著赫連延的步法,於關遍布的水上來回縱躍前行,竟是不差分毫。大野智見他雙目緊閉,且步伐如飛,於他背上心驚膽戰,陣陣嚎叫,生怕他一個不慎,踩錯了一根。

    葉明雙目緊閉,一心便隻記著赫連延的步伐,伴著大野智殺豬般的嚎叫,葉明最後踏出一步,穩穩落地。他睜開眼來,見自己已然來到個清幽的八角亭。此刻,亭石凳上,已然坐了數人,分別是赫連延、赫連安兄弟,蕭秋野、蕭琳、康崢父女,並一個身著紫衣,頭覆羅帽的女子。這女子,自然是赫連延與康崢的師妹——藏晴兒。眾人見葉明閉目自水上縱躍而來,均是滿麵詫異,不由暗歎。

    蕭秋野見狀,深深皺眉,向赫連延道:“咱們萬春穀,這橫木之上,莫不是關未動罷?!”赫連延聞言,皺眉道:“師父說,這穀關,不論何時,一直便是開著的。”赫連延說罷,皺眉思索良久,驀地揮出一掌,內力破空,直擊向丈外的一根橫木。這橫木受力,驀地一顫,隨即周遭陣陣異動,隆隆作響,周遭橫木驀地沉下。在橫木沉下的刹那間,又聞得噌的一聲,一道長寬五丈的木板自水底瞬間竄出。

    木板之上,皆是尖端向上斷劍。這木板浮出的刹那,便又聞得咯噔一聲,有一鐵鑄的牢籠,自一側彈將上來,緊緊壓在滿布斷劍的木板上。刹那間,一側林,驀地一晃,一陣勁力十足的亂箭又****而來,射得鐵籠及籠的斷劍格格作響。在這一連串的關之下,任你功夫再高,怕是也要教它射成刺蝟了。

    葉明見狀,不禁心生駭異,深深皺眉。大野智見了這光景,連連搖頭,雙腿亦是駭得發顫。蕭琳見狀,俏臉頓時變得慘白。她緩緩自亭的石凳上站起,走至葉明身畔,緊握著葉明的雙,說不出話來。葉明察覺到,蕭琳的心,著實出了一陣冷汗。

    觀其神情,蕭琳顯是極其內疚。她內疚的,自然是自己教赫連延將二人留在後麵。但是,她一個女兒家,又當著眾人的麵,又怎能拉得下臉來認錯?!亭眾人見狀,盡皆知道了蕭琳的心思,卻也不好再說什麽。良久,赫連延深深皺眉,瞅著葉明,冷冷的道:“我欠你一命!”康崢聞言,深深皺眉,側目瞅了赫連延一眼,沒有說話。那紫衣羅帽的藏晴兒,卻是怔怔的坐著,直愣愣的看著蕭琳,沉默不語。雖是隔了一麵紫羅,蕭琳亦是教她看得有些局促起來。

    葉明看一眼藏晴兒,又看一眼局促的蕭琳,緊緊握住蕭琳的,悄聲道:“琳兒,沒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嘛!”藏晴兒將一切看在眼,驀地脆聲一笑,冷冷的道:“葉少俠,你可得將蕭姑娘照管得好了!凡事,你可都得依著她。倘若到了時候,她要取了你的性命,你也該給了她才是!”說話間,藏晴兒緩緩站起,向亭外走去。待經過蕭琳身畔,她驀地回頭,冷笑道:“蕭姐姐,那日,你可是在建康城應承下了。你,便是這般照顧這呆子的?!你……”

    她似要繼續說些什麽,見蕭琳已然雙目含淚,似要哭將出來,便即住了口,向亭外走去了。臨行,還不忘狠狠地瞪了葉明一眼。康崢秀眉微蹙,看了藏晴兒一眼,道:“晴兒,你……”藏晴兒聞言,緩緩回頭,尚不及答話,便聞得邊上赫連延道:“小師妹,你再莫要說了!好生休息去罷。”赫連延平素冷冰冰的人,此番又聞得藏晴兒這般說話,言語之際,非但沒有絲毫責怪之意,竟滿含關愛之意。

    待藏晴兒回身去了,赫連延與康崢對視一眼,皆是沒有說話。蕭秋野見狀,亦是皺眉深思,不明所以。良久,赫連延歎了口氣,向蕭琳道:“蕭姑娘,你也莫記在心上,小師妹平素便是如此。莫說你不知這穀之關,便是我,也著實不曾見過。此番,當真怪你不得!”葉明深深皺眉,緊緊攥住蕭琳的,與她附耳輕語幾句,也不知說了什麽。蕭琳聞言,初時一怔,旋即驀地噗嗤一笑,將那於眶打轉的眼淚,盡數笑了出來。

    大野智見狀,驀地朗聲笑道:“穀如此美景,這姐妹兩個,倒當真有心思鬧起別扭來了?!如此美景,倘若不趁著這大好時光,飲酒放歌,豈不是白白辜負掉了?!”葉明聞言,笑道:“我說大野兄,你喝酒便喝酒,可莫要再放歌了!我這耳朵,可著實已然再遭不得這罪了!”葉明說完,眾人便即哈哈大笑起來。此刻,便是那神情冰冷的赫連延、赫連安兄弟,眉宇之間,也似是伸張開了些。

    大野智所言,卻是當真不錯。這穀景色,著實是教人賞心悅目。此刻,眾人所處的八角亭,正是在潭心的小島上。亭設置精巧,其上雕飾繁美,便是連同亭石凳,皆是輕巧典雅,匠心獨具。潭心亭,正處在潭心,北麵便是一座百餘丈長的木橋。木橋以山上林木的樹芯連綴,渾然天成,設置精巧,一直綿延至北麵的山下。

    木橋盡頭,便是潭邊,林木別致,潭水清幽。深潭至此開闊,便是一湖,其邊上,回廊斷橋,並坐坐精巧的小亭間雜。再往前去,便是層層疊疊的雅致別苑,直綿延至北峰的半山腰上。穀院落,盡皆木製,呈微白泛黃之色。其房前院後,萬紫千紅,各式花開正豔,將萬春穀裝扮得如仙境一般。雖遠隔數百丈,陣陣異香,隱約可聞。這穀極為深幽,偶有霧氣襲來,便似條條白玉帶般,絲絲縷縷,於房舍間迂回纏繞。這般景色,當真是美得不像話。

    葉明眼見穀之景色,心下舒坦,一時間竟自失起來。非但是葉明,蕭琳、大野智,甚而是那冷似寒冰的赫連安,也似是已然沉醉其間。良久,葉明緩緩回身,似是想起什麽,皺眉向赫連延道:“眼下,也不知那菩提頂,聚集了多少人了!這萬春穀,人可是夠嗎?!”赫連延聞言,冷冷一笑,道:“正午之時,那菩提頂上,共有一千四百九十人,眼下,該是又多了些!”

    葉明聞言,皺眉道:“那這穀,有多少人能抵禦?!”赫連延聞言,看了葉明一眼,喃喃道:“眼下,除卻師祖、師父、小師妹不在,穀所有的人,便已然都在此處了!”葉明聞言,驚詫道:“世間傳聞,萬春穀勢力極大。難不成,穀便隻這幾人嗎?!”赫連延聞言,搖了搖頭,緩緩道:“這穀,師祖之弟子,徒子徒孫,原也有千餘人。然而,自得到武林人將圍攻萬春穀的消息,師祖便將萬春穀之眾弟子派遣至各處去了。”

    葉明、蕭秋野、蕭琳、大野智聞言皆是暗暗歎氣。赫連延緩緩抬頭,看了葉明一眼,道:“此番萬春穀,怕是在劫難逃了!怎麽,你後悔來此了?!”葉明聞言,苦笑一聲,與身畔的蕭琳對視一眼,沒有答話。因為,他實在沒有什麽回答的必要了。康崢兀自坐在石凳上,看一眼蕭琳,再看一眼蕭秋野,欲要說些什麽,卻到底沒有再開口。

    良久,赫連延長出了口氣,先是看了眼呆立在一側的赫連安,繼而看向葉明,道:“眼下,師祖她老人家,正在菩提頂下的不死泉閉關。隻要有她在,咱們便有了成勝算。那菩提頂上的烏合之眾,倒是不足為慮,怕就怕那幾大高,趁亂前來搶奪。”說到此處,赫連延深深皺眉,道:“若是那惡鬼……惡鬼魏白曜當真來了,除卻師祖,怕是再沒人能與他一爭高下了。”說話間,赫連延看了眼葉明,搖了搖頭。

    言罷,赫連延帶眾人經木橋緩緩向外行去,待行至湖邊,便安頓眾人於客房住下。其後的日子,眾人便在穀住了下來。這萬春穀,倒是沒多少規矩,但是與外界不同之處,卻也著實不少。最特別之處,有兩點。首先,便是吃飯。萬春穀,不一道吃飯,入穀之人,各自在自己房吃自己的東西。故而,眾人每日的吃食,便由藏晴兒送來。待到了吃飯的時候,藏晴兒騎了頭矮腳小毛驢,將飯菜一一送來,準時敲響眾人的房門。隻是,她每次來時,便將蕭琳的一份吃食也放到葉明的門口,不給她親自送去。

    藏晴兒見了葉明,卻也不說話,隻敲一敲他房門,待葉明出來,便轉身回去了。葉明將吃食帶給蕭琳,隨後便依著穀的規矩,再回到自己的房間吃飯。待到吃罷飯,葉明便再將蕭琳的碗筷等物拿到自己房前,擺在房前的木質台階之上。不久之後,伴著陣驢脖兒上的銅鈴聲,藏晴兒便又騎了毛驢前來,將一眾餐具收走。眾人所吃飯菜,頗為可口,且幾不重樣,該當是藏晴兒所做。

    第二點規矩,說起來,卻也奇怪。這穀,晚間不許點燈。非但不許點燈,一旦天黑下來,便是做飯的火,也要熄掉。故而,眾人在太陽尚未落山之際,便即早早吃罷了飯。這夏日的夜晚,雖是極短,但晚間沒了燈光,卻也著實不便。也不知是這穀清幽的環境使然,還是萬春穀這兩個奇怪的規矩,眾人於穀接連住了十餘日,說話倒是愈來愈少了。便是葉明與蕭琳之間,亦是如此。那大野智,倒是舒服得緊,平素便隻管吃吃睡睡,誰也不見,倒樂得個逍遙自在。十餘日來,他也的的確確白胖了不少。

    連日來,不管白天黑夜,葉明反複思量大野智所說的“橫練”之法。他將先前雲伯所傳之《疾風勁》,汪廣陽贈予之《無上心法》,衛老鬼所傳之《溯雪掌法》等功法一點點拆解開來,反複研習,倒也頗有收獲。但是,葉明隱隱覺的,自己雖將這些功法練得極為熟稔,但尚未真正窺破這套功法的法門。

    時間過得極快,轉眼間到了八月,眼看月亮自娥眉月變作上弦月,又變得愈來愈圓,轉眼快到秋了。此時,匯聚在那菩提頂上的江湖人,也愈來愈多,每到晚間,燈火通明。葉明等人,雖是身在穀,遠隔數裏,陣陣嘈雜吵嚷之聲,卻也能清晰入耳。

    越是靠近秋,赫連延、康崢等人的眉頭便也皺得愈緊。連日以來,眾人夜夜和衣枕兵而臥,最怕的,便是那菩提頂上眾人突施偷襲。然而,他們決計想不到,真正的紛爭,卻是在菩提頂上展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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