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萬春喋血正氣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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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八月秋,月圓之夜。萬春穀,雖是林木蔥鬱,仍逃不過秋風瑟瑟,更加冷清了幾分。是夜,葉明、大野智、赫連延、赫連安、蕭秋野、蕭琳、康崢、藏晴兒八人,各個屏氣凝神,坐在那潭心亭,以備不測。潭水深幽,碧水映月,清風拂過,蕩漾開陣陣寒意。

    此時,那本已喧嘩已久的菩提頂,也再沒了聲息。菩提頂上,唯有正央一團大火,正隨著寒涼的夜風,獵獵作響。那菩提頂上的眾人,也已然盡皆知道,今夜,便是到了即分輸贏,又決生死的最後關頭。如此緊要時刻,又怎能說得出話來?!然而,他們決計想不到,他們千辛萬苦得來的‘欲進萬春穀,先至菩提頂’的消息,竟是他們生命的喪魂鍾。

    此刻,亭眾人,各個麵帶沉色,盡皆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出神。菩提頂上,亦是一片死寂,直待到二更時分,並未有任何動作。二更一過,忽聞得菩提頂下,陣陣水聲傳來。水聲愈來愈大,便似是自潺潺溪流驀地變作了奔湧的大江大河一般。然而,這萬春穀的潭水,卻是不漲反落。見此情景,亭眾人皆是不解,正訝異間,忽聞得菩提頂上陣陣轟鳴作響,山體動搖震顫,便似是欲要天崩地裂了一般。

    與此同時,穀外圍的諸多樹木,便也似是長了腿腳一般,隨著穀外的隆隆之音,連帶萬春穀的外圍大地,不停變換位置,將個偌大的萬春穀,籠罩在了一片樹影之。此刻,大野智正坐在葉明身畔。他見了這般光景,沉聲道:“小子,這整個萬春穀,便是排布在一個陣法之上,你看懂了嗎?!”葉明聞言,複又看看周遭不停變換的景致,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赫連延見狀,緩緩站起身來,四下看看,道:“師祖她老人家,已然將那不死泉的關啟動了!”蕭秋野聞言,亦是皺眉四下看了看,緩緩點了點頭。

    方適時,那隆隆作響的菩提頂上,卻又驀地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那平頂上之人,總數已達兩千,此時關一動,那個喚作菩提頂的地方,便似即刻變作了無間地獄一般。菩提頂外圍,有層層林木環抱,偌大的山頂,便是一片巨石錯落的平地。遠遠看去,其上平緩,恰似人的頭頂一般。

    此刻,菩提頂周遭環抱的林木,便也似萬春穀的林木一般,連同其紮根的大地,瘋狂地運轉起來。一時間,這菩提頂的周遭,也似變作了一個並無出路的迷宮,將數千武林人,盡數困在了山頂上。然而,蕭夭女的目的,卻並不僅僅是將他們困住了事。一時間,深埋頂下的關陷阱並施,其上巨石翻滾,箭陣來回穿梭,直攪得菩提頂上天翻地覆。眾人心慌神散,方勉強躲過一個陷阱,便又有陣陣利箭破空襲來。尚且生還之人,方得片刻喘息,便又有陣陣巨石翻滾而至。

    當真個是:

    躲不能躲,逃不能逃,方避開更閻王路,又逢見半夜陰鬼差。

    生不是生,未死已死,冥冥紅塵通途盡,陰慘慘活人變屍骸。

    伴著頂上關的隆隆作響,菩提頂上的陣陣慘呼聲漸漸止息,顯是眾人已然折損殆盡。潭心亭眾人見狀,無不眉間緊皺,無話可說。眾人心下明白,這一次,不死妖蕭夭女,已然動怒,顯然是下了死。因為,便是那慘呼之聲停了,萬春穀的關尚且不停,陣陣轟鳴之下,複有箭風隱隱,便似是帶著巨大的恨意,與這荒蕪的菩提頂為敵一般。

    這番天翻地覆般的巨響,直響徹一個多時辰,待到了更時分,方才漸漸歸於沉寂。那萬春穀的潭水,便又慢慢漲了起來。催動關的潭水,自菩提頂內傾瀉下來,潭水複又上漲,伴著陣陣極重的血腥之氣。眾人於月光之下看去,見潭水濁氣甚盛,已然教山頂眾人的鮮血染得變了顏色。

    葉明見狀,皺眉道:“此番,蕭老前輩,當真是大開殺戒了!”大野智聞言,冷哼一聲,喃喃道:“這菩提頂上,所謂的武林人士,平素多半仗著武藝高強,欺壓良善。沿途諸多骸骨、屍身,便是他們的罪孽。倘非如此,他們趕赴菩提頂,原是也心懷貪念,沒安得什麽好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宵小群集菩提頂,妄圖與不死妖爭奪,豈不是自尋死路?!”

    蕭秋野聞言,皺眉道:“大野師叔!話雖如是說,家師此番,著實也下重了些。”康崢聞言,驀地瞪眼,冷冷的道:“蕭師伯,師祖平素便以“妖物”自居,她原也沒想博得什麽正人君子之名!依我看來,師祖雖是殘忍噬殺,卻狠得光明磊落。如此,卻較某些以正人君子標榜的所謂武林俠士,背地裏卻做一些見不得人勾當之人,委實也強得多了!這亂世之,一介女流之輩,身處江湖,又談何容易?!你便隻顧得什麽仁義道德,倒當真不曾做過虧心之事?!”

    蕭秋野聞言,皺眉道:“崢兒……你……”他尚未說完,便聞得邊上的藏晴兒噓了一生,沉聲道:“師伯且住,菩提頂上,有動靜!”話音剛落,便聞得菩提頂上,玉盤般的明月之下,一聲淒厲的叫聲傳來。伴隨著這聲慘絕人寰的哀鳴,月下,一個黑影緩緩向前,便似是憑空漫步一般,緩緩落到了菩提頂上。這一輕功,縱躍而起間,便似是禦風飛行一般,著實是已然到了深不可測的境地。

    赫連延見狀,皺一皺眉,繼而狠狠地咬牙,道:“惡鬼魏白曜來了!”其人,正是魏白曜。魏白曜甫一自菩提頂上站定,便又複淒厲一叫,一陣陰慘慘的鬼氣,伴著陣強烈的威壓,自菩提頂山彌漫開來,便似是將整個萬春穀的溫度,也壓得下降了幾分。魏白曜回身站定之際,邊上林,複又有兩個身材矮小枯瘦的白衣男子疾速閃出。此二人,正是魏白曜的兩個弟子。二人身後,便又有百十個身著白衣的鬼門弟子相繼縱躍而至,在人身後,相繼站定。

    此時,魏白曜雖是居高臨下,高高的站在菩提頂上,但畢竟穀深幽,他尚且看不見潭心亭眾人。魏白曜將個黑袍一揮,瑩瑩雙目,向穀瞥了一眼,嘿嘿一笑,向穀傳聲,道:“蕭穀主,二十年不見,老鬼我可是老得多了!你將這群不知死活的江湖宵小除去,當真是省了老鬼我好些麻煩!二十年不見,蕭穀主之狠辣段,不減當年。隻不知,蕭穀主,是否尚且貌美依舊啊?!”說罷,咳咳兩聲,尖聲笑了起來。他這笑,詭異,陰森,直教人寒毛倒豎。

    魏白曜那尖銳的笑聲未落,便又聞得空傳來個極其嘶啞的聲音,道:“魏師叔,二十年不見,當真是豪氣不減當年!”這聲音,極度嘶啞,便似是粗糙的木軸相互剮蹭的聲音,教人一聽起來,便極不舒服。話音未落,自菩提頂西側的密林,緩緩走出兩個人來。前麵一人,身材矮壯,著一襲破舊的僧衣,麵部肥圓,一道狹長粗厲的刀疤斜橫在頰上,頗為陰森。其人,正是那俗釋鳩摩羅什的弟子——狂僧汪廣陽。

    汪廣陽身後之人,身形極為碩大,他體長愈一丈,腰帶十圍。一雙腳,便似蒲扇般大小,走起路來,其腳下大地,幾欲為其震顫。此刻,他雖憨憨笑著,但麵貌頗為凶惡,隱隱煞氣,頗與汪廣陽相類。其人,正是汪廣陽的小師弟——賀拔熊。汪廣陽與賀拔熊紛紛站定之際,身後又有一少年自林疾速竄出,身形如影,竟呈四腳著地狀。此人,正是汪廣陽自桃花溜帶出的徒弟。其身後,便又有一眾胡人高飛掠而前,各個橫眉怒目,顯然皆是江湖上的好。

    此時,明月光亮,葉明等人雖身在穀,於那菩提頂上的光景,卻是看得一清二楚。葉明見了汪廣陽與賀拔熊,不禁深深皺眉,暗自思索起來。亭眾人,眼見汪廣陽與賀拔熊等人相繼趕到,皆是麵帶陰沉,暗暗叫苦不迭。唯獨那大野智,卻是驀地嘿嘿一笑,道:“便是連這老小子也到了,當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大野智說話間,忽聞得那菩提頂上,惡鬼魏白曜淒厲一笑,道:“汪師侄,河山幫,可沒邀請你到此罷?!怎的,你也想來搶奪那兩截斷劍不成?!”汪廣陽聞言,嘿嘿一笑,道:“非也,非也!小僧此番前來,是欲勸說蕭師叔,莫要將那斷劍,再給了任何人。若是蕭師叔不給,別人卻是硬要下搶奪,那便休要怪罪小僧無禮了!”亭眾人,此刻聞得汪廣陽說不要那斷劍,皆是不禁一驚,一時間盡皆皺眉,不明就裏。

    魏白曜聞言,來回掃視汪廣陽一眼,淒聲一笑,道:“笑話,真是笑話!你這shā rén如麻,欺師滅祖的後生小輩!竟到此做起好人來了?!你欲要擋我,倒先要拿出些個真本事來!”汪廣陽聞言,嘿嘿一笑,道:“江湖人,盡皆說我濫殺無辜,欺師滅祖,小僧自然應承!不冤,也不怨!魏師叔如此說我,不管說什麽,小僧便也該應承。隻是,一個大魔頭,說一個小魔頭濫殺無辜、欺師滅祖,倒是當真稀奇得緊了!”魏白曜聞言,黑袍動搖,陰氣如風,哈哈大笑道:“我惡鬼,活了這一世,罪惡做盡,原也沒想留下個什麽好名聲來!”

    說到此處,魏白曜微一側耳,冷冷的道:“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出來罷!”話音到處,已然有六人飛身而至,緩緩自空落下。六人緩緩落定之際,向魏白曜長身一揖,便即站到了魏白曜身側。看其對魏白曜恭敬地樣貌,定然是與魏白曜一夥無疑了。

    這六人當,有四人是白發蒼蒼的老者。四人均是耄耋之年,分著絳、黑、青、白四色衣服,正是那慕容氏的慕容朱、慕容玄、慕容青、慕容白四位遺老。另一年男子,搖羽扇,身著黃衣,麵帶狡詐之色。其人,正是慕容氏一族的智囊,慕容冥。餘下一人,則是個容顏絕世的女子。這女子身材高挑,著一身如雪的白衣,冰冷俏麗,美豔不可方物。其人,正是那號稱武林第一měi nǚ,白衣勝雪的慕容雪。

    亭眾人,甫一見了那慕容雪,目光旋即自菩提頂上收回,齊刷刷向赫連延看去。此刻,赫連延神情凝重,毫無血色,緊握的雙拳,也已然青筋暴起,顯是局促已極。良久,眾人盡皆沉默間,忽聞得邊上康崢冷哼一聲,冷冷的道:“師兄!你局促什麽?!我聽聞,那慕容雪先前許配的夏國太子已死,你豈不是有了大好會了?!”說話間,康崢麵帶輕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赫連延。赫連延聞言,將目光自菩提頂上緩緩收回,歎了口氣,卻是沒有答話。

    亭眾人見狀,一時間更是無話可說,複又陷入沉寂當。眾人正沉默間,忽聞得那菩提頂上傳來陣陣兵戈碰撞之聲。舉首望去,但見其上火光陣陣,一眾持刀執火、堅盔重甲的兵士,迅速自周遭林閃出,觀其總數,定然不下千人。其後,又有八人抬了一頂華貴的小轎,緩緩自林間行出。這小轎,雖是不大,然而在這馬不能行的山上,欲要將它抬到菩提頂,卻是著實不易。這期間,倒不知要費多少人力了。這轎,自然該是坐了個十分緊要的人物。

    小轎緩緩落定,內裏緩步走出個身著白盔白甲的年輕男子。這男子身形瘦長,腰際配一柄長劍,嗬嗬笑著,向魏白曜拱了拱,道:“魏前輩,你來的,可是早啊!”魏白曜見了這人,微微點一點頭,道:“太子殿下,來得可正是時候。倘或來得早了,關一動,你的兵士,倒是極可能教蕭穀主算計了去!”那被喚作太子殿下之人聞言,嗬嗬一笑,道:“有那群武林貪婪之輩,並秦國、涼國的宵小打前戰,倒是好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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