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徹徹底底地籠罩了山坳裏的張楊村，四周陷入了朦朦朧朧，我在常玉茹的攙扶下，站到了靠近水井房的那座院落大門前。

    高大的木板大門緊閉得嚴嚴實實，三級台階的堆砌，讓大門顯得越加的宏偉，青磚碼砌的兩個大門垛子，透出了莊嚴和肅穆。院牆是山裏撿來的方石砌築，細看之下，有種古樸典雅的風格。

    我掙紮著脫離了常玉茹的攙扶，向著大門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你去敲門吧！記住了別太用力，農村人習慣了夜晚的安靜。”

    有氣無力地說完時，我已經感覺到了無盡的軟弱，渾身沒一點力氣，想要踏台階，似乎都成了奢望。

    “我知道該怎麽做，你放心好了，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常玉茹的皙潤臉頰，漸漸地浮出了滿意的微笑表情。

    她仿佛對這一家人很熟悉，又很了解，心裏沒任何擔憂之處。可是，我感覺並不是那麽回事。從院牆外麵向裏觀看，雖然不是特別的清楚，但房舍的布局依然清晰可見。

    在我移目眺望時，心裏突然一亮，大門直對著的是一件正房，好像是很嶄新的樣子。而大門的左右兩邊，似乎很清楚地顯現著院牆的堆砌，並沒有多餘的房舍存在。簡單的思索之後，我感覺常玉茹選擇的這一家人與三年前，早已時過境遷了。

    “玉茹，你可能忽略了一個問題，這家人的住宿並不寬敞，算是接納了我們，那也沒多餘的房屋提供給咱們住呀！”

    我驚訝地問著，心裏已經開始了七八下的忐忑不安。

    進入村子小路的時候，我一直擔心能不能找到人家接納，但是當看清眼前的一切是，住宿的擔憂更加的淋漓盡致了。算是這一家人因為三年前常玉茹來過，而同意了我們的請求，條件的限製也是無能為力，沒多餘的房屋居住，那等於是放棄好心的幫忙。

    “這個你放心，即便是真沒地方居住了，那老人家也會幫咱們想辦法滴，我都說過了，這家老人是全村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又有著絕對權力的人，讓咱們幾個人住宿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

    常玉茹轉眼時聳了聳肩，顯出了滑稽可笑的動作。

    她似乎對我說的擔心之處並不在意，好像還有了提前的準備。當她轉身緩步踏台階，走向大門的那一刻，我瞅著她的背影，心裏還真有了更劇烈的擔憂。這種擔憂仿佛並不是被拒之門外，而是接下來被指派到其它地方居住的恐慌。

    噔，噔噔。沉沉的三聲敲門。

    常玉茹是彎曲著食指，帶著節奏的磕碰木板門扇。

    敲門聲沉沉地打破了靜夜，傳蕩出了急切的回音，孤寂的村落裏，仿佛因為敲門聲而變得越加的冷嚴了。

    好半天的等待，似乎並沒有引起院落裏有人的精絕，死寂的氛圍使剛剛落幕的靜夜，顯示出了閉塞村落進入傍晚之後的安寧。

    “難道他們已經入睡了？可是這才是剛剛天黑，並不是進入夢鄉的時間呀！”

    我忍不住地驚聲問著，心裏再次聚滿了驚慌失措。

    敲不開門等於要另尋它處，可是能堅持著站到這裏，我已經用了渾身的力氣。如果再要步行走路，那殺了我還要痛苦。雙腿發軟全身無力，連站著都是咬牙的支撐，想邁步移動那更是不敢想的問題。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唯一能夠支撐著站立的希望，仿佛因為無人應答而擊得粉碎。

    刷一下，我癱軟著坐在了大門口前的台階，頭無力地耷拉了下來，此刻是沒一點能夠堅持的勇氣了。

    “別擔心，農村人的院落大，大門距離房屋遠，輕聲敲門也許他們聽不到。不過，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這一家人是咱們的落腳之處。”

    常玉茹斜眼看了看我，又轉眸瞅著嶽風華，微笑的舉動顯得特別的自然舒暢，好像還帶出了炫耀的眼神。

    我雖然看清了她的心思，也明白他的舉動，但並沒有消除無法預料的結果。尤其是對隻有一間正房的擔憂，住宿差不多成了既定事實。

    “那你用力敲門，反正另選別處的可能不大，即便是住宿無法解決，但是先填飽肚子應該不是問題。”

    嶽風華從常玉茹的臉頰劃過視線，慢慢地落在了我的眼睛，仿佛剛才的說話，是為我說的一樣。

    我迎住他的視線時，艱難的點了點頭，表達著心思，卻說不出一句附會的話，因為饑餓已經讓我張不開口，發不出聲音了。

    “還是風華哥說得有道理，算是沒地方住了，但吃頓飯是沒問題的結果，所以大家還是要有信心。”

    常玉茹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撫在門扇，將整個臉頰貼在了木板門扇，好像是從門縫裏向裏張望著。

    此刻，已經是夜幕降臨，雖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但從門縫向裏觀察，那也是沒任何結果的事實。

    我驚訝的是，她竟然突然改口稱呼嶽風華為風華哥，這好像是另有用意的心思。但饑寒交迫的困窘，促使著我沒心情深究。

    “別看了，趕緊敲門吧！再耽擱下去，人家還真的睡覺休息了。”

    嶽風華說著的時候，邁出了一大步，直接踏了台階，走到了常玉茹的身邊，剛舉手要敲門的瞬間，卻被轉身的常玉茹擋在了前麵。

    “夜晚敲門不能過分用力，也不能太急促，否則會引起左鄰右舍的不安和打聽，那樣咱們更被動了。”

    常玉茹擋在了嶽風華的麵前，低沉的說話語氣裏帶出了堅定的反對，而且平舉著的雙臂，做著直接的阻攔動作。

    突然，我感覺這個村子有點古怪，在農村應該是家禽的驚動聲音，可是我們從進入村子，到站在大門前，似乎連一聲狗叫，或著一聲雞鴨的驚叫都沒聽到，仿佛進入了一個無聲的世界。如此細想之後，我感覺不僅恐慌，而且還有著更深的驚悚。

    “不用力裏麵的人可能聽不到，再這樣耽擱下去不行。”

    嶽風華沉沉地吼著，語氣帶出了顫音。

    他好像也開始變得焦慮了起來，也許是因為饑餓，還是因為夜晚的來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沉著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