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咳了一口血，神情突然有些黯然，娓娓道來。

    “以前，俺家是江陵城外高家村的一名莊戶，家裏也有幾畝田地，婆娘有幾分姿色，家中有老爹老母，還有一個男娃小名叫柱頭，家有餘糧，日子也湊合過活。

    可天有不測風雲，有一日老母患了重病，眾人都說姬家老爺是個善人，所以俺當初就托姬員外尋個好大夫。

    後來城裏大夫來了，為了給老母治病，花光家裏所有積蓄，最後沒法子，隻能把田抵出去，後來姬老爺就收了我做他家的佃戶。俺別的東西沒有，就有幾分蠻力氣。

    姬家管家是個賊鳥人，貪圖俺婆娘姿色，有幾次乘俺出去務農，偷偷跑到俺家**了俺婆娘。

    婆娘哭著和俺說了這件事情，但是寄人籬下，上有老爹老母，下有幼子，心裏憋著一團怒火，但還是忍著。

    後來聽鄉裏說，當初其實是姬老爺貪圖俺家的幾塊地，故意設的局，讓大夫治不好俺娘的病，拖垮俺家，好買俺家的地。

    俺想拿這事去告官府，結果路上被一群惡棍狠狠地揍了一頓，還威脅俺要是再敢亂來，就把俺婆娘賣到窯子裏去，把柱頭也賣掉。

    俺鬥不過他們，隻得回家，謊稱自己在田裏摔了一跤，免得婆娘擔心。

    直到十年前那場地震發生，死了很多人，俺婆娘和老爹也死在屋裏，但是俺救出了受傷的老母和柱頭。

    當時家裏沒有多少存糧，隻好去外麵尋糧。結果官府不僅沒有發救濟糧，還與商人一起哄抬物價，糧價比以往要高出十幾倍。

    餓殍遍野，我哭著回到家，抱著柱頭嚎啕大哭。

    糧食隻夠吃半日，俺把所有的糧食都給了柱頭和老母，就去求助鄰舍。

    沒有人願意幫俺，所有人都冷漠地看著俺。

    村裏給姬家督田的工頭李四一臉嫌惡地跟俺說，要是俺婆娘還在，給他暖房，就幫俺。

    李四平時在田裏就愛刁難俺！

    又過了一日，柱頭和老母餓著肚子，身上又有傷，沒多久就死了。

    俺抱著柱頭和老母的屍體，傷痛欲絕，饑腸轆轆，心力交瘁。

    灑家恨這世道，恨姬家，恨官府，恨所有人！

    灑家拿起家裏一把鎬頭，夜裏偷偷跑到李四家，一鎬敲死李四，殺了他兒子，qiáng jiān了他婆娘，也殺了她，最後吃了李四的肉，喝他的血，搶了他家所有金銀細軟。

    做了這些後，灑家隻覺得心中暢快。我不隻要殺了他，灑家還要殺掉所有人。

    從他家取出一口潑刀，趁著夜色，殺光了村裏所有人，搶了錢財，燒毀所有房屋。

    烈火熊熊，從樹林裏走出一群大漢，為首的說灑家是一條好漢，讓灑家和他大塊吃肉，大塊喝酒。

    灑家說要滅了江陵城裏的姬家，灑家就和你上山。

    乘著夜色，領著一幫流民和土匪，灑家殺到姬家，殺光所有人，吃了那姬鳥廝和鳥管家的肉和血，然後逃出城。

    之後幾年，那大當家傳我一套刀法，他死後灑家就當了寨主。

    可灑家卻養成了吃人的習慣，幾天不吃人就渾身難受。

    每次吃人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感覺十分痛快，但這幾月突然開始頭痛，身體也時常抽搐，渾身不自在。

    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

    可能是灑家吃人太多，淫擄太多，壞事做盡，他們的鬼魂找了過來，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找上曹大夫，明知你們有埋伏，灑家還是來了。

    灑家已經活夠了，也不想過這鳥苟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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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護衛頭上青筋暴起，怒道：“休得你胡說，俺爹是個大善人，你這廝休要胡說……”

    曹大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對著大漢說道：“你額頭黑線已入眉心，病入骨髓，回天乏術，命不久矣。”

    大漢笑著答道：“刀口上舔血，總有這一天。灑家就沒後悔過，與其過那鳥憋屈的日子，不如痛痛快快走一遭，哈哈哈哈哈哈……”

    說罷，大漢又咳了一口血。

    秋風蕭瑟，林間的樹枝在冷風的摩挲下飲泣。

    大地振顫著，似乎在嗚咽，又好似在傷感。

    李熙泰心中感慨，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正義的包裹，法律不送貨到門，那就自己去取！

    他想起了現代社會的一種疾病——庫魯病。在非洲有一些部落有食用已故親人器官的習慣，這樣會導致人類朊毒體病，起病隱匿，前驅期患者僅感頭痛及關節疼痛，繼之出現共濟失調、震顫、不自主運動等。

    這和惡漢的狀況很像，食人者必自弑。

    這個世道，善惡果報的確存在，但是因果是切割開的。

    比如，你幫了一個人，他可能會感恩或者幫助其他人，你對社會貢獻正一。

    無數個正一加在一個人頭上，他就xìng yùn。

    反之，你背叛了一個人，他把恨加在你身上或者其他人身上，那麽就負一。

    無數個負一加在一個人頭上，他就倒黴。

    顯然，惡漢很倒黴，所以他把加在自己頭上的所有負一都發泄到其他人頭上。

    正負總數取決於大家，誰也不能因為自己xìng yùn，就不管不顧他人死活，那樣負循環，大家就一起倒黴，畢竟我們是一個人類社會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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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護衛仍然不願意相信，他失聲痛哭，指著大漢破口大罵。

    “來啊，有本事你就殺了灑家，來報仇啊，哈哈哈哈哈哈……”大漢已經幾乎癲狂了。

    陽光穿過雲層暖暖地鋪下來，劉護衛用力舉起手中的潑刀，對準大漢脖頸處，帶著對小妹的愧疚，對自己懦弱的不滿，對過去人生的告別，揮出了重重的一刀。

    “哢擦”一聲巨響，血光四濺，一個充滿反抗又充滿毀滅的生命在此刻煙消雲散！

    在他死前的那一瞬間，他會想著什麽呢？

    “走吧！”李熙泰對著失神中痛哭的劉護衛大喝道，然後去前麵扶起邢護衛。

    邢護衛卻自己站了起來，拿起那個有些破碎的酒壺，又“咕嚕咕嚕”灌起酒來。

    他走到劉護衛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走吧！”

    “我也有故事說與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