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兒和其他的三十幾位同誌正站在李家莊中一塊空地處。

    邢護衛是他們的教官。

    李熙泰在旁邊看著。

    烈日炎炎，所有人在李熙泰的要求下列隊站好。

    黃豆大的汗珠從小李兒頭頂上的小草帽不斷地流下來，令他感到渾身不舒服。更不要說泰哥兒要求的站姿還不一般，手臂必須垂直貼在大腿兩側，脊背要求挺得筆直。

    小李兒才站了半個時辰便覺得疲憊不堪，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這簡直比沿街乞討不知道辛苦多少。但他還是咬咬牙，硬撐著。因為泰哥兒說了，誰要是亂動，晚餐就沒有鹵肉。

    天哪，他已經好久沒有嚐過肉的味道了。

    顯然，周圍的同誌們也是這麽想的，盡管搖搖晃晃，雙腿發軟，多數人都堅持下來了。

    直到泰哥兒宣布就地休息，所有人才癱倒在地上，沒堅持到最後的都懊惱不已，仿佛看到香噴噴的鹵肉正在離他們而去。

    隻是小李兒不是很懂，他們練這個有甚麽用？

    反正泰哥兒從小就很怪異，反正紈絝子弟的心思都很怪。

    休息了一會後，泰哥兒宣布了第二個要求。

    他命令所有人繼續按列隊站好，這一次，如果所有人都沒動，則晚餐時統統加一份鹵肉。隻要有一個人放棄，所有人都沒有新增鹵肉的機會。

    小李兒聽到一陣吞唾沫的聲音。

    這簡直是魔鬼的yòu huò。小李兒擦了擦嘴角溢出來的口水，為了鹵肉，他拚了！

    不過，小李兒最終沒有吃到第二份鹵肉。

    這次站立時間足足是此前的兩倍，直到有不少人雙腿不住的顫抖，酸麻感遍布全身，忍不住地搖搖晃晃時才停止。

    泰哥兒恰在此時宣布全體休息，吩咐所有人去食堂進餐，小李兒甚至懷疑泰哥兒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讓大夥吃到第二份鹵肉。

    小李兒按著泰哥兒的要求，先去小溪邊洗了手，雖然平時他都是直接用手抓著東西吃。

    晚餐是裝在火房裏的兩個大瓦崗中，所有洗完手的人都要求排成兩個縱隊，一個個上去領取餐具，然後分配食物。

    盡管所有人都吞著口水，肚子裏咕咕直叫，但大家都老實地排起長隊。

    人群亂哄哄地擠出兩條隊伍，然後按順序依次去火房裏領了一份熱氣騰騰的小米粥，一份香噴噴的白饅頭，一份鹹菜……

    小李兒如願以償地領著一份肉香四溢的鹵肉，然後來到火房後的“食堂”處，找了一個空凳子坐了下去。

    當牙齒咬破肉質層的瞬間，隨著咀嚼，噴薄而出的肉汁與醬香彌漫在他的唇齒間，小李兒的眼淚忍不住流出來了。

    自從父母死後，他就沒有過上一天安生的日子，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隻有冷漠和厭惡。他為了一份剩菜曾經鑽過酒保的褲頭，也為了活命，和其他乞丐搶過黑乎乎的饅頭……

    他幾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餐，連碗底都舔了個遍。放下瓷碗和木筷，小李兒摸摸圓滾滾的肚皮，打了個嗝。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如此美味的食物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一種濃濃的歸屬感和滿足感穩穩地浮上心頭。

    周圍都是和他一樣曾經受苦的同誌，香甜可口的米粥、饅頭，與自己從垃圾裏撿出來的剩飯剩菜簡直是天上地下，他甚至在想，泰哥兒就算是讓他去死，那又如何？

    晚飯後，所有人都要前往自習室上課，小李兒想了又想，對，泰哥兒是這麽說的。

    等到小李兒來到自習室裏，裏麵擺滿長凳和木桌，最前麵掛著一個木板。他發現泰哥兒，劉大哥，教官都在，居然還有一個可人的小měi nǚ單獨坐在前排。

    本來還有一些sāo luàn的人群，看到小měi nǚ之後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等到人齊了，泰哥兒走到木板前，手裏拿著一個小木炭，讓所有人報數。

    之後就是奇怪的“自我介紹”環節，每個人都需要有一個名字。

    小李兒從此之後就叫做李一，沒有特別名字的都是李加數字。

    像小航兒這樣，就叫李航。

    李一在座位前，有些疑惑地望著泰哥兒在“講台”前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講著一些令他費解的東西，比如“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群眾是真正的英雄”，“人活著總需要一點精神”，“人民，隻有人民才是曆史進步的動力”……

    說實話，他困得眼皮直打盹，不住地打著哈欠。本來一天的軍訓已經讓他累得跟狗一樣，晚上居然還要上課，所以唯一能讓他注意力高漲的也隻有坐在最前麵的女同誌“穆嫣然”了。

    雖然穆嫣然同誌平時不和他們在一起軍訓，但是每次看到她都感覺眼睛一亮，一掃疲憊。

    那長長的睫毛，水靈靈的大眼睛，甜甜的小酒窩，白皙的皮膚，可人的小臉蛋，大概隻有說戲裏描述的大家閨秀才是這樣吧！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李一發現白天泰哥兒幾乎不來了，完全交給了教官邢大哥。

    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晨跑，站軍姿，稍息、立正、報數、跨立、敬禮、走正步，教官還會交他們一套刀法。唯一讓他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大清早被教官從被窩裏拉起來，他開始有點懷念以前乞討時，無憂無慮睡懶覺的日子。

    不，泰哥兒說過：無限風光在險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晚上，泰哥兒還是會來自習室上課，除了講一些晦澀難懂的東西，偶爾也會教他們識字，雖然不知道泰哥兒那麽小怎麽學會這些的，慢慢地，李一還是有些理解“同誌”的含義了。

    晚上他們還需要唱軍歌，一種很奇怪的歌曲，比如“團結就是力量”，曲調太怪了！

    晚自習結束，所有人都要大喊：革命熱情永在！為人民fú wù！

    很奇怪，但是早上更奇怪，教練帶著所有人晨練，然後大家齊聲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每次喊口號的時候，總有早起的農夫帶著鄙夷的目光掃過來，不知道為什麽，李一卻覺得一點也不奇怪，反而很興奮很自豪，這難道就是泰哥兒所說的“群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