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一日之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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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業火無邊,烤的那染透了鮮血的大地上裂紋縱橫,一旁有鬼差在拿著掛滿倒刺的長鞭不住的鞭打著渾身**的人,之後又用鐵叉叉起人的身子,將其放在那無邊的業火之上燎烤,那被鞭打過傷痕累累的人們,被業火一燒,很快的便從傷口處烤的滿身肉都開了花。

    可這還不止,那些鬼差似是覺得如此對待這些人們還是不夠,竟是將他們又丟進了一口大鍋之,那大鍋煮的正沸,不住的向外冒著泡泡與讓人一聞就可昏厥過去的氣味,那鍋之,煮的正是上下翻滾的糞便。

    是時一鬼差將向前一推,又是一人被推至煮沸的糞便之,那鬼差揚了揚道:“沸屎地獄算是走完了,送下一層!”

    而後他又回過頭來招了招,口隻道:“來來來,下一個下一個,”他說著還翻了翻的名簿,道:“下一個,蘇煙!”

    “……啊!”

    蘇煙尖叫了一聲,從夢醒來,她猛然坐直了身子,才發覺這不過是一個噩夢,同時也發覺,自己的雙目又能看得見了,也便就是她已然離開了塵世。

    蘇煙環顧了四周,隻覺得此處有些熟悉,想了一會兒才發覺,這是上一次她與漣止成婚的喜房。此時這喜房之已摘下了紅豔的綢緞絹花,所以才叫她方才猛然間未曾發覺。

    如今靜下了心來,不僅是發覺了她現下正身在曾來過一次的神君府之,也逐步回憶起了她昏迷前之事,心便又高高懸起,不知自己為何會又來到此處,且不知曉蘇曼房大火如何,蘇曼又得救沒有!

    這幾番思來想去,蘇煙便坐不住了,而此時,漣止又不在她的身旁,於是她便站起身來,試著喚了一句:“……漣止?”

    這房自然是沒有應答的,可蘇煙心急切,便又喚了一句:“漣止,你在不在?”

    隨之房外便傳來了腳步聲,蘇煙聽見了,便向前迎了數步,然下一息隻見門扇被推開來,映入眼簾的是血紅色衣角。

    蘇煙自然而然便以為這是漣止,隨之就啟唇問道:“曼兒如何了?”

    可誰知那紅衣人並不是漣止,他輕輕向後退了一步,才開口道:“見過夫人。”

    那聲音顯然不是漣止的,蘇煙聞言便抬起了頭去,隻見來人雖一身紅衣,而墨發卻是全然束進發冠之,精神朗利,而在他的臉上,卻又帶著一個宛若一片一片紅色魚鱗拚湊成的假麵來。

    蘇煙一愣,話到口邊也就止了,然隨之便又聽他道:“我負責君上日常起居,夫人喚我子千即可。”

    子千這般一說,蘇煙也就明白了,雖然這子千的麵貌她瞧不見,語氣亦是不甚友善,可她還是張張口,想要詢問著她想知曉的問題,又或者說,是想詢問漣止現下何處。

    可她還未曾來得及開口,便聽子千又道:“夫人,若是醒了,就請回罷。君上吩咐過了,夫人若是醒了,便由我將您送回去。”

    “……送回去?”蘇煙怔然著又問了一遍,雖說她已不似起初那般隻當這是夢境,可卻也沒想過這真是獨立之地,她真能在陰陽兩地自由來去。

    “是。夫人,還是請罷。”子千的語氣不柔半分,依舊是生硬冰冷極了。

    蘇煙尚不知如何應對,便隻覺硬生生的被請出了房間。而後竟是越過了條條相連的長廊,出了府門。

    離府邸越是遠,便越是烏漆墨黑的模樣。然相反這樣,甚也瞧不見倒是叫蘇煙心更是安定了幾分,如此便一直閉著眼睛,由子千帶著走。

    不知到底多少陣陰風,多少縷殘魂在身邊擦著過了,蘇煙才覺得前方的子千停下了腳步。

    “夫人,到了。”

    蘇煙聞言抬頭看了看,隻見眼前是一條漆黑無比,甚至比她眼下身處之地還有在黑上幾分,就好似是本就無分毫亮光之地,又被天公用濃墨揮了幾筆秋毫。

    “這便是陰陽交界處,夫人請罷,便不相送了。”

    子千這話說完,餘音都還未散,人卻已不見影。蘇煙恍惚間回頭,雙目卻隻剩暗黑色空茫,眼下回頭已然不能,就隻剩下向前走了。

    蘇煙穩了穩心神,向前走去,是時腳踝紅線上鈴鐺“叮”的一聲,她竟是覺出些許熟悉之感來。

    這條路上就隻有蘇煙一人,唯一與她作伴的,就隻剩這叮叮當當的鈴鐺聲,伴著這聲音忽過眼簾的是那血紅色連帽鬥篷之影,她的順勢向前一抓,卻隻剩一團空氣。

    原是幻覺。

    蘇煙隻覺是自己心太害怕了才會有此幻覺,卻又在下一息忽而想起,那一夜與漣止初見,他便是身著血紅色連帽鬥篷,伴著那似有若無的搖鈴聲,由遠及近向她走來。

    原來從那一夜起,便不是夢境,而是在這當真存在的陰陽交界處。

    心回憶著路走的便遠了,蘇煙瞧見路的盡頭似有亮光,卻又隻覺得她的雙目隨著盡頭愈發亮了去反而愈發的看不清楚了。

    是否是因要回到陽間了,才會如此?這雙目,怕又要盲了去。蘇煙腳步一頓,回過頭去,又望了一眼這在眼已然快要消散的道路。

    也僅這一眼,蘇煙便又回過了頭去,卻不料隨之便是一道極為刺目的亮光入了那幾乎又要全盲的目,大腦“嗡”的一聲,便失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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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地室之,靜默的恍若沒有空氣的流動,若不是有水光之浮動的白皙身體,隻怕此處會是個無人絕境。

    不知何處源起的水湧滿了整個地室,水位極高,並未沒頂卻已不夠生人呼吸的空當。子千推開了地室之門,那水卻是不會順著敞開的門流出,反倒是逆著水波形成一道路線來。

    子千迎著那路線走了過去,地室之門也就隨之閉合了,他亦直達水央,那水路線在他走至之時便消失了,將他包合在其。

    子千並未覺分毫不適,他如同常日一般開口道:“主上。”

    半晌,才有從極深的水傳出的聲響來:“恩。”之後又是良久,冰冷之聲又一次傳出:“遣之?”

    子千道:“是,已將夫人送至陰陽交界處。”

    是時水波劇烈的浮動,有白皙身子從水浮出,丹砂色的眉眼微眯,其帶一絲意味不明之色。漣止的千墨發濕了水,柔順的依在肌肉線條極為好看背部,之後薄唇輕啟:“汝隻將其送至陰陽界?”

    子千依舊是點點頭,道:“是的主上,我隻將夫人送至陰陽交界處。”就算漣止給的命令,是將蘇煙安然送回陽界。

    “吾之令,汝為戲?”漣止的抬起,似是想要懲戒子千,可隨之在其上浮現的,竟是無數片一邊圓潤一頭尖銳的鱗片凸起。

    子千慌了,忙道:“主上,求您不要如此,快潛入水底,以身子為重,若要是肉身不保盡顯原身,那麽消散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

    漣止的動作頓了頓,之後薄唇一勾,笑的甚是無可奈何,最終臂卻是重新放入水。

    子千見此,才鬆了一口氣,之後道:“主上,您何苦如此,明明在陰界便可安然些,卻偏要涉足陽界,您分明知曉,眼下這般乃是萬萬不可,在陽界現身,對您的折損乃是頗大。”他的聲音頓了頓才又說道:“……若不是昨日您在陽界現身,又怎會弄的如同眼下之樣?更何況,您還與夫人下了定身契,那雖是對夫人斷無甚影響,可您留在夫人身上的,卻是一魄。眼下兩兩折損,可如何是好?”

    “豈要吾視其死?”漣止道。他並未回答那定身契所用去的一魄,就好似他分毫都未曾在意一般。

    昨日那燃了熊熊烈火的廂房之,還有那斷裂了去的床梆,又有哪一個不是能要了蘇煙性命之物?若是屆時漣止不曾出現,那麽蘇煙又怎會安然無恙的在神君府床榻之上醒來?

    “君上!您分明知曉我不是那個意思!”子千慌不擇言,卻又說不上個所以然來,最終是閉了口去,甚也不再說了。

    蘇煙不能不救,而漣止也因著在陽界現身折損尤重,折返陰界之時,先是安頓了蘇煙,便就入了地室,用地室之聖水委以療養,其餘之事,便交給了子千前去解決。

    漣止靜默了幾息才道:“昨日之火乃是那鬼魂借屍回生之儀,已被吾斷之。夫人之妹眼下如何?”

    蘇煙昏厥之前,是要漣止去救蘇曼的。

    子千聞言很快應道:“女鬼借屍還魂,想要霸占的乃是蘇曼的身子,遂那大火繞其身子卻不傷其分毫。還魂儀式已被主上打斷了,蘇曼自然無事,想必待日後清醒過來,便是好了。”

    漣止微微斂頜。

    子千又道:“主上,話已至此,那女鬼之事,便交主上定奪。”

    漣止道:“何事?”

    “那女鬼隻道,她不過是想要借用陽世之人的身子用上數日,想要回去瞧一瞧塵世的掛牽,而此時陽界正值鬼月。其又道夫人陽界所住之地陰氣尤重,便找上了蘇曼。”子千道:“我曾翻看過她身前功過,她之死乃是奸人所害,命不該至此,又見她情真意切,便不知何以定奪,特地來請主上拿定主意。”

    漣止不語,佯似靜思,後而道:“予其一日之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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