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魂魄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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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冰冷的胸膛之上,是行行溫熱的淚順著敞開的領口流入,漣止竟是覺得,他冰冷千年的胸膛,竟是有一股熱流流過。

    雖說那感覺不過一息之間,卻已是叫漣止頗感意外。

    漣止的薄唇抿了抿,隻道:“勿懼,在此汝為安之。”

    蘇煙依舊淚水不止,就好似這些日子她早已撐到了極限。就算眼下聽漣止如此說,仍是止不住泗流的淚水。

    漣止心自是知曉蘇煙心恐懼,又是因著冥婚借陽之事多多少少有些內疚,便微微歎息,總歸再如何說去,也是他將蘇煙拖下了水。蘇煙自然不知漣止所想,更是不知即使漣止對她一向冰冷,話都不肯多說一字,可卻已是漣止這千年以來,所能給的盡數的耐心與溫柔。

    漣止掌微抬複又輕落,一遍遍的落在蘇煙的背部,就如同哄著鬧覺的小兒一般,然下一息,他的指卻微微一滯。

    但很快,漣止便開口道:“夫人,你且先歸去。”

    蘇煙愕然,眼角的淚都止了,不知漣止為何忽而這般說,卻又在頃刻之間被漣止掌一推,已然沒了意識。

    漣止方才如此一動作,是將蘇煙送回了陽屆,隨之他又道:“進來罷。”

    是時從房外傳來些許腳步聲,子千走了進來,道:“主上。”

    “恩。”漣止道:“九龍鈴可安之?”

    眼下確實諸事頗多,且無比重要,不然他也不會將蘇煙那般一推便送回陽屆,要知道眼下的蘇府之,恐怕是有她受的了。

    子千點了點頭,道:“九龍鈴已然安放在玄樓之了,隻是眼下出了件小事兒,我覺得要報給主上知曉的。那事兒雖小,但若是細想來,恐有端倪。”

    “何事?”漣止起了身,向前走了數步,隨著他的動作,血紅色長袍垂了下來,遮去他線條極好的長腿,“且道來。”

    “是關於上一次,那在蘇……”子千本是想說蘇煙,卻在出口之時一頓,改口道:“是關於那在夫人家妹房想要借屍還魂的小鬼。”

    “不過一介小鬼耳耳,非已告汝與之一日之陽也,尚有何事?”漣止語氣冷冽又帶些許不悅,似乎是因著不過如此小事便饒了他而多少不悅。

    子千也知曉方才是漣止與蘇煙同在房的,他著實是打擾了,若是沒有什麽大事,漣止自然不悅。隻是眼下,確實是有那麽一樁必須告知之事:“主上,我確實應主上所言,與黑白無良通融後許江郎之妻一日之陽,由她去生前家園了斷心願。黑白無常應允後在她身上留下分陽氣,使她可在陽屆以人身現身,時日為一日,之後便收回她的魂魄。”

    漣止不語,紅瞳凝聚,子千便知曉他是在聽,便繼續道:“一日之期早已到了,可江郎之妻的魂魄,卻是並未如約被收。黑白無常方才過來問了,隻道不知這是不是主上之意。”

    “此事非吾之,汝宜知。”漣止道。

    漣止向來不會管這些閑事,若不是那事涉及到蘇煙,且說江夫人一介小鬼,又怎能入得了他的眼?這一點,子千心自然是明白,同樣亦是如此回複黑白無常的。而彼時黑白無常的反應,才叫子千覺得,必須要盡快告知漣止知曉。

    “主上,我自然知曉您不會去插,隻是聽黑白無常說,就連同江郎的魂魄都不曾見,亦並未被收錄,但卻也不曾消散於人世間,而是平白無故的無影無蹤。”子千道:“我一聽便覺此時有疑,便追問了一兩句,卻得知最近像這般情況不止這兩例,而是連連發生!”

    子千的聲色說到此處之時已然發了急:“主上,此事若是細思,恐怕當真有端倪!”

    漣止眼眸一眯,身形忽而一閃,地上隻剩一團血紅色之煙,而他人已至子千身側,道:“豈有人收魂?”

    子千知曉漣止與他心擔憂之點想到了一處,便是點點頭,道:“還望主上盡早定奪。”

    子千之言並未指出要漣止定奪何事,可是單從漣止冷了下去的眼波便是可知,他隻怕是想起了那千年前界的動蕩。

    猶記天君屆時誕下九子。

    長子囚業,次子霞吡,子嘲風,四子菩落,五子俊逆,六子霸世,子澧潮,九子滄溟。

    囚業與霞吡喜樂,常繞於琴頭;嘲風喜遠望,常守於天門;菩落生來心腸慈悲,普度眾生;俊逆膽小,受擊大聲吼叫,龍鳴聲遠揚界;霸世生來喜靜好坐,偏愛煙火,常在人界燃放煙火之時繞於九霄;澧潮天生神力,喜負重

    滄溟卻生來嗜殺喜鬥,好配刀環,劍柄吞口,好險又心境極高。

    人間的帝王之家尚且對子孫留有防備之心,更何況是權力淩駕界的天君,遂自從滄溟出生以來,便是格外不討天君喜愛,天君對於他,總帶有一絲防備之心。可天君越是對他防備,滄溟便越是優秀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本是末生,卻是小小年紀便在九子之難尋敵。

    若是一直如此興許天君也會對滄溟改觀,可在千年前,滄溟卻是被生性膽小的俊逆指認他與青丘一位不入流的千麵狐有染,甚至修習了不入流的邪門歪束,天君許是真的氣惱了,又許是終於找到了可以下的由頭,一舉大義滅親,將滄溟散魂與天地之間。

    滄溟是天君之子,是天地所孕育出的神明,縱使這般被天君散魂,仍是有一縷似咒怨一般的魂魄以強大的神澤得以存留,甚至卷走了九龍鈴之上屬於自己的鈴鐺。

    咒怨入了地府,之上依舊殘存的神澤猶在,自然吸引了界之無以數記的冤魂惡鬼,屆時,滄溟便以界之最為黑暗之態重生,殺回天門,攪亂眾生,隻為抱當時之仇。

    當時之事早已悠久,眼下不提也罷,隻是若沒有那時反水的滄溟,便不會有隕落的天君九子,亦不會有真身被封印,隻剩魂魄遊蕩在地府之的漣止。

    “滄溟……”漣止啞了聲音,除了冷冽以外,似是有幾分深深的敵意在。

    子千的神色在那假麵之下瞧不出來,但見他點了點頭,鄭重開口道:“主上同我想的一樣,我亦認為,此乃滄溟筆。”

    子千顯然沒有漣止那般淡然,他好似已然亂了陣腳,慌忙的不知如何才好,見漣止並未立刻回應他,便又是道:“還望主上早早定奪!”

    子千縱然慌亂,漣止卻是沒能給上他一個安心的回答,他這才抬起頭去,卻隻見漣止方才身處之地已然無人,地上空留一縷血紅色煙影。

    “……主上?”

    而若是說起蘇煙這邊,確實是與漣止在送她回來之時心想的一般模樣,雖說漣止生而為神,卻亦是將人間府邸事前後看的透徹,眼下蘇煙便正是經曆著他彼時心想的那般不甚好受之境。

    蘇煙是憑空出現在秋波閣之的,就好似是屋頂上空忽而出現了一個破口,她突然被誰扔了進來。

    彼時房幾息的靜若無人,蘇煙心險些要當成是房真無人了去,然方才如此想著,便聽一道尖銳無比的女聲道:“來人啊!抓了這妖女,是這妖女將本xiǎo jiě的mèi mèi害成了這般模樣!”

    這說話的乃是很久都未曾聽見的那從小便與蘇煙萬分過不去的蘇良運嫡出長女蘇瑤無疑。

    隨之傳來的乃是林芷更為尖銳的聲音:“你們都愣著作甚!煙姐兒害了曼兒,她害了曼兒後出逃,全家人挖地尺都尋不到她的蹤跡,要知道她可是瞎子,一個瞎子跑的所有人都找不到,眼下又忽而出現在此處神不知鬼不覺,不是妖女又是什麽?!”

    林芷平日對蘇曼亦是不喜,可一涉及到蘇煙的問題,倒是虛情假意的喚蘇曼為“曼兒”了。

    從蘇煙出現在秋波閣便一直能聽到靈兒的啼哭聲,隻是被蘇瑤與林芷尖銳的聲音遮的也聽不清楚了,這會子倒聽的是清楚,隻聽靈兒哭著絮語:“xiǎo jiě,xiǎo jiě您可算是回來了……那一日靈兒端著飯菜進入房,卻隻見一片狼藉,是打鬥的痕跡……曼兒xiǎo jiě癱倒在床榻邊緣受了傷,額上還出了血……”她哭的幾乎失聲:“靈兒找您怎麽找都找不到,後來便驚動了老爺夫人,再接著您就憑空出現在了房……xiǎo jiě……xiǎo jiě啊……”

    靈兒說著便是淚水不止。

    蘇煙這聽來聽去,已是對眼下的情景了然於胸。先說靈兒所言,她蘇煙彼時被漣止帶回了陰界,所以才會消失在秋波閣之,而蘇曼受傷,則是那女惡鬼所害,再接著漣止那一推,便又將她送回了陽屆,她才會憑空的出現在秋波閣之;而說起靈兒,隻怕她眼下正被人架著身子動彈不得,不然以她的性子隻怕早已衝上來抱著蘇煙了。

    再說蘇瑤與林芷,自然就是在聽說蘇煙與蘇曼出了事,便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暗喜心態來到秋波閣,最好再伸攪攪水,把蘇煙說chéng rén人得而誅之的妖女,借蘇曼的角度將她除之,以解心多年的憤恨。

    而蘇曼,恐怕此刻是頭纏繃帶,在拂曉院之療養,而其娘親夏沐雪,定然是淚水漣漣的守在她的身側,不然方才又怎會未聽她所說隻言片語。

    蘇煙心正是想著,就又聽一道男聲歎氣道:“還愣著作甚……先將煙姐兒抓了審問罷……”

    這聲音,乃是蘇煙那所謂的父親蘇良運的聲音。聞言蘇煙心冷笑,那蘇良運還當真沉得住氣,這般久都不曾開口,她雙目盲,都要當成如此大事他也不在場了,可他開口了,竟然是下令要奴仆將她收押了去。蘇良運的聲音尤待著一種無可奈何,嗬,倒是將這父女間的惺惺不舍演的生動。

    隨著聲音蘇煙能夠想象的出蘇瑤臉上得意的表情與林芷麵上的趾高氣昂,以及蘇良運垂目搖頭連連歎氣和靈兒被兩個奴仆架著臂膀不住落淚的模樣來,隨之便感到有奴仆從她四周湧上來,架起了她的臂膀。原本那奴仆還在心多少有些不敢,這下就連家主蘇良運都開口說了,那他們自然也沒有什麽顧慮了,他們下的力道,並不輕,蘇煙纖細的胳膊被大力的一扭,輕聲呼痛。

    眼下,已是死局,那些事情,蘇煙沒法子解釋。

    就在這時,從門外忽入一名婢女,身子一福便道:“老爺,府門門生來報,有一位得道高人到訪,稱府邸有妖崇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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