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進獻兩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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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清風一口氣將自己能想到的都說了一遍,本來他還想再說些什麽民富國強還是國富民強的那些破道理,但是想了想,決得現在還不是說出那些事情的時機,所以他幹脆就閉嘴了。



    殷清風閉嘴了,李世民沉默了。



    他低頭看了看案上殷清風畫的圖形,又琢磨了一會兒,說道:“先不管如何探礦了,你這銅錢改進的法子是極善之言。如果你沒有其他要說的事情,某這就進宮稟與陛下。”



    “殿下且慢,小子還有事情稟報。”



    李世民停下了腳步,“你且說來。”



    “小子有辦法解決咱大唐耕牛不足的現狀,就是需要時間”



    李世民盯著殷清風看了一會兒,“真的?”



    殷清風點了點頭,“是的!”



    “說!怎麽個辦法?”



    “殿下答應小子一條件,這事兒估計不難。”



    “快說!”



    一聽能解決耕牛的問題,李世民胡子都快翹起來了:之前這小子的獻策,已經解決了糧食問題。但是耕牛的數量也是難題,他現在竟然能解決,倒是要好好聽聽他這麽說。



    “給小子一些田地,越多越好,再給小子一些牛,牝雄比例一比四左右,三年或四年之後小子就可以向殿下tí gòng耕牛了。”



    “就這麽簡單?”李世民不確定的問了句。



    “是的!”



    實際上,在秦漢時期或者更早,就有專門養殖牛馬的機構了。



    看李世民這樣子,殷清風就知道是李世民沒想到或者沒人向他提及要搞集中養殖,否則也不可能讓自己鑽這個空子。



    集中養殖嘛,注意疫情就好,在現代叫養殖場。大唐沒有多少傳染細菌,隻要牛棚分散一些,做好通風,能有多大問題啊。



    要土地隻是殷清風順手撈好處罷了。



    而且,殷清風“發明”的曲轅犁,完全可以用騾馬來帶動。他和李世民談什麽耕牛,也隻是鑽空子。



    “地不是問題,可這牛你如何保證到時候能給某給我多少?”



    “殿下知道牛的繁殖期是多少嗎?”



    李世民搖搖頭。



    “一頭母牛,三年四個犢或者四年五個犢。除了有可能病死的和小子留下繼續繁殖的,三年之後,當初殿下的牛可以tí gòng就會增加三倍。理論上說:就是殿下給小子一百頭母牛,小子從第三年開始,每年還給殿下兩百頭,母牛從出生到產子需要五年。那樣的話,七年後,每年三百頭甚至更多,以後會越來越多。但殿下明察,這草料跟不上,小子也養不來那麽多的牛。”



    “給你一百頭,你每年tí gòng兩百頭?”



    “大概是這麽算的,不過小子還要留在一部分牝牛繼續繁殖,所以tí gòng的數量會少一些,而且是以牤牛為主。小子前一陣子去府裏的農莊查看時向佃戶們詢問過養牛的事情才得知這個法子的。今天向殿下建議此事,也是為了大唐百姓能收獲更多糧食。”



    李世民聽完在地上走來走去的,殷清風看著頭暈。



    過了一會兒,李世民站定之後對殷清風說:“若是可行,自然是良策了。”



    殷清風趕忙做保證:“自然可行,小子敢立軍令。”



    “好,既然你有信心,你且回去等消息。地與牛的事情我這幾天來處理,到時候再通知你。”



    “那小子就告退了。”殷清風今天的目的達到,趁機提出走人。



    李世民也一起出門,隻不過一個進宮一個回家。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看著倆人一起往外走,那些太監宮女還以為李世民是送殷清風出門呢,結果一個個看向殷清風的眼神都不對了。



    李世民想著心事沒留意這些,殷清風卻不由得笑了。咱這也算狐假虎威吧。



    對於一個政權來說有錢重不重要?對於正飽受錢荒、糧荒之苦的李唐來說有錢重不重要?對於一心想要有所作為的李世民來說有錢重不重要?看他的表情和步伐就知道了。



    唐朝或封建社會的財政來源是啥?農業稅啊。



    可唐朝的農業稅收的是啥?穀子和絹!連朝臣發的俸祿都是穀子和絹,你說大唐有錢沒錢?想在給他一個相當於以一當十、當百的法子,他還能鎮定?



    當然,這裏麵涉及一個信用貨幣的問題。



    這裏說的信用貨幣不是後世的紙幣代替金幣、銀幣的信用問題,而是麵值的問題。



    人們習慣了一個銅板就是一個銅板的購買力,兩個銅板是兩個銅板的等價交換。現在殷清風提議的隻是在銅板上標注五文、十文就能代替原先的一大堆銅錢嗎?



    殷清風的這個辦法的確可行,但就要看大唐的人傑們怎麽處理了。



    實際上他們的選擇並不多。



    從漢朝開始,地表上容易開采的金礦、銀礦、銅礦已經被挖掘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難以挖掘開采的就是沒找到新的礦脈。隨著戰亂、殉葬等,實際市麵上還在流通的可用貴金屬並不多了,再加上這時代除了買地之外沒什麽可以投資的用處,有錢人家都將金銀銅埋在自家的院子裏窖藏。否則隋朝也好唐朝也好不可能采用租、庸的方式收稅、也不可能用穀和絹發俸祿。



    窮則思變,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現在殷清風指明了一個他們從沒想過的思路,怎麽解決殷清風並不擔心。



    這個辦法不但能解決錢荒的問題,後期還可以為改變大唐的農業稅問題打下基礎。



    唐王朝在隋末的爛攤子上建立政權後,為了恢複農業生產,采行前代曾實行過的均田製:對每一男丁授田百畝,其中包括死後家人可繼承的永業田二十畝,死後交回的口分田八十畝。



    在這基礎上實施租庸調法,規定:每丁每年向國家輸粟兩石,為租;輸絹兩丈、綿三兩或布兩丈四尺、麻三斤,為調;服役二十日,稱正役,不役者每日納絹三尺或布三點六尺,為庸 。若因事增加派役 ,則以所增日數抵除租調,“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則租調俱免”,並限定每年所增日數與正役合計不得超過五十日。



    唐朝的農業稅要占整體財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以上。而商業稅在李隆基之前所占比例竟然不足百分之十,可見對商業多不重視。



    社會的發展規律是從事農業的人要越來越少,其他行業從業人員越來越多才對。但是對於“以農為本”的唐朝來說,不鼓勵甚至限製工商業的發展。為什麽會如此呢?因為傳統、因為慣性,還因為生產力低下。同時,古人們也沒認識到商業發展能帶來的收益。 



    想發展商業離不開金錢的流通。現在去滋味樓吃頓飯都拉一大車銅錢去,你說還怎麽發展商業?



    隻要商業發展起來,百姓不再指望從田地裏獲得收益,以後再出現農民起義的幾率有多大?沒有百姓吃飯的內憂,你隻麵對異族的外患,總能多支撐幾年吧。



    現在提出貨幣麵值改革的建議,殷清風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



    原因一,李唐國庫窘迫的境地,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下,李淵與其臣子會毅然下令實施的。



    原因二,李世民已經開始在內心裏孳生取代李建成的念頭了,這個建議他需要。他需要從各方麵壓製李建成的威望,尤其是在治理朝政的方麵。



    原因三,他選擇獻策的時機。難道他不想再穩妥點兒,把這貨幣改革拖後幾年再獻上去?可以!但是之前的耕植新技術是由李世民進獻到朝堂上的,不用想就知道李世民一定會利用這一機會拉攏更多人。難道李建成就甘心的在那裏傻看著?難道野心膨脹的李世民不會提前做出什麽?距離原先的玄武門事件的發生時間,已經不足三年了。如果他不在李世民那裏獲得一定的認可,到時候他還怎麽去勸諫李世民?如果李世民還是采用原先的辦法登基的,那他所有的設想就要推到重新來過。



    原因四,想改變古人重農輕商的觀念,首先要讓商業繁榮起來。要達到商業繁榮,沒有十年二十年之功,是做不到的。如果他晚五年、十年提出來這建議,他的計劃就要往後拖延五年十年的,他等不起。



    在殷清風的設想裏,他要趕在武德九年夏天之前,將曆史改變。



    如果改變不了,殷清風就打算將李世民拉下馬,由他親自來完成他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