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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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前方似有一處小鎮,咱們下去找點吃的吧!”

    “恒嶽,找吃的是假,怕是肚中酒蟲作祟了吧?哈哈哈!”

    “就你知道得多,未必你不想喝上兩口?”

    “阿彌陀佛,酒乃穿腸毒藥……”

    “呸!好你個花和尚,你喝酒的時候可不是這套說辭!”

    “好啦,別鬥嘴了,去看看吧!”

    ……

    自業水村徹底清除河流中的餘毒之後,司辰等四人心情舒展,一路禦空向南疆而來,一日時間已然進入南疆與中原的交界。

    ……

    南疆自古以來便是夷人的聚居地,自上古紀元起,便有東夷氏族祖先率領多個部落移居於此,曆經數千年文明發展,現如今以白苗、黑苗為主;更往南去,亦有其他少數民族。而在這中南地域交界之處,卻是漢苗相雜,倒也和諧共處、其樂融融。

    司辰四人為避免引人耳目,離著老遠便停止禦空飛行。

    此刻,四人整理好一身風塵仆仆的裝容,興致勃勃地向那座繁華的小鎮走去。

    四人信步來到鎮口,但見支起兩丈高的木牌上赫然刻著“三河鎮”。

    柳寒衣扭頭看著楚恒嶽,似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道:

    “恒嶽,你急欲尋一酒肆牛飲,須回答我一個問題,若答上來了,我等三人立刻陪你前去喝酒……”

    楚恒嶽大喜,“好!好!夠哥們!”說罷就拉著柳寒衣的袖子要往鎮內大步流星地走去。

    柳寒衣卻微笑著拂開他寬大的手掌,舉手示意他別急,

    “哎!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若你答不上來嘛……”

    楚恒嶽皺眉,“答不上來怎樣?”

    釋心亦笑道:“若是答不上來,自然是酒也就別喝了!”

    楚恒嶽大驚,“那哪成?不行,不行,道士奸滑,我不上當!”

    柳寒衣卻是嘲笑道:“哈哈!想不到堂堂‘嶽將軍’竟如此不自信,唉……”

    楚恒嶽聞言當下就急了,“哎呀!道士,我最討厭別人拿話擠兌我,來來來!你問,我還不信了!我雖然沒有司辰讀書那麽多,但自問亂七八糟的也沒少看!你問,你隻管問!”

    柳寒衣見楚恒嶽上當,得意地瞧了釋心一眼,釋心故作不知,一臉莊重。

    柳寒衣笑道:“那我可問了……”

    楚恒嶽眼珠子一轉,亦一臉奸滑地看著他,“別急!既然打賭,賭注須對等,你若輸了,隻能看我等飲酒!”

    柳寒衣看他一眼,旋即大笑:“好好好!一言為定!你且聽好了,我來問你,你可知這‘三河鎮’因何而得名啊?”

    楚恒嶽本以為柳寒衣會問此次南疆之行會見到那些風情民俗,亦或修真道統之類的問題,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絲毫不相幹的鎮名來曆,當下傻了眼。

    隻見他一麵搖頭晃腦地學著書生樣子,一麵緩緩轉過身背對著柳寒衣和釋心,吞吞吐吐地說道:

    “這個……這個嘛!我,我自然是知道的,這‘三河鎮’嘛,顧名思義,自然,是有三條河了,啊?你們說,對吧?”

    說罷,他斜眼瞟向身旁的司辰,一個勁兒地使眼色,示意求助。司辰隻是微笑,楚恒嶽又作哀求狀。

    柳寒衣也不管他,又一臉得色地問道:“哦?三條河?那麽且問是哪三條呢?這小鎮又是如何得名呢?”

    釋心亦笑而不語。

    楚恒嶽已是窘得不行了,瞅著司辰滿臉的哀求之色。

    司辰無奈地白了他一眼,搖搖頭,輕輕拍了下他的肩,仿佛在說“兄弟,你自己要往坑裏跳的,我這是攔都攔不住啊!”

    楚恒嶽見司辰不肯幫忙頓覺萬念俱灰,一咬牙,正待繳械投降,突然自司辰掌心傳來一陣暖流輕輕觸扣他的氣脈,他靈機一動,忙引納入體,直達氣海……

    一眨眼功夫之後,他猛然轉過頭,意氣風發,目光如炬地盯著柳寒衣,仿佛成竹在胸地說道:

    “三河者,赤水、黑水、榮水也,此三河雖發源各異,但均匯聚此處,後又分支南下,故而小鎮名曰‘三河鎮’,由來隻怕已有近兩千年之久了,不知所言甚詳否?”

    說罷,他麵露得色地看著柳寒衣和釋心。

    柳寒衣先是一愣,而後看看釋心,釋心舉目向上,故作不知,接著他又看看司辰,司辰則一臉懵懂。

    繼而,柳寒衣惆悵地歎了口氣,

    “我說司辰,好不容易算計恒嶽一回,你要老這麽幫他,以後可就不好玩咯!”

    司辰微笑不語。

    楚恒嶽則一臉不爽,“好哇!合著你小子故意坑我,還好司辰……啊不!還好我飽讀史集,否則又要吃虧!”

    “哈哈哈……”

    ……

    眾人一邊嬉鬧,一邊向鎮中走去,本來這四人日前經曆一場生死大戰就已然衣著狼狽,此刻又是高聲喧鬧,卻是引來路人的斜眼和指點。

    司辰當下瞪著楚恒嶽,示意別太招搖,這才得以消停。

    ……

    還有大約半個時辰才到正午,然而楚恒嶽早已按耐不住,此刻,四人已在鎮中一處酒館的大堂上坐下。

    才及坐下,楚恒嶽便張著渾厚的嗓音叫到:

    “小二,快將此地美酒先端兩壇來嚐嚐!”

    那小二先是一驚,繼而回過神來,笑臉盈盈地唱著跑堂高調,便去打酒,“好嘞!上好的陳香米釀兩壇!”

    原來,南疆之人性情粗獷豪放,無酒不歡,喝起酒來更是牛飲鯨吞毫無節製,故而那小二乍一聽楚恒嶽的叫酒聲,被驚了片刻,不消半會功夫旋即反應過來,想必又是老酒鬼的酒蟲病犯了。

    “來嘞!四位客官,酒來了!這可是三十年陳釀的米酒,方圓百裏,隻此一家絕無分號!請慢用!”

    ……

    楚恒嶽才揭開封泥,頓時一股濃香撲麵而來,那氣味帶著醇厚的糯香,同時又有一種塘間清荷的涼爽,令人聞之感覺渾身輕飄飄,仿佛春風拂麵,就連司辰等人也不覺為之一怔。

    “哎,嘶,果然好酒!好酒!……”楚恒嶽嘟噥之間已經是三碗下肚。

    司辰一臉鄙視地看著他,默默地端起另一壇酒,揭去封泥,這才替釋心、柳寒衣和自己倒上小杯。

    隻見那米釀倒入杯中,呈淡淡的乳白色,微濁,似乎略有沉澱,料想便是少許熟酵後酒曲。

    司辰等三人也不去管楚恒嶽,舉杯相敬,而後端杯細品,確實濃鬱甘醇,回味無窮。

    ……

    司辰等四人來得早,堂中還沒多少食客。隨後,日漸正午,堂中各桌陸續坐滿,跑堂叫嚷,觥籌交錯之聲不斷,將這寧靜的小鎮襯托出一絲繁華。

    司辰等人又叫了幾疊地方特色小菜,細品慢酌,忽然聽得鄰桌幾位食客神秘古怪地談話……

    “聽說鎮東頭李家剛死的李秀才入殮不過三日就被人從墳地裏刨出來,棺材物事散落一地,屍首竟然不翼而飛了!”

    “可不是嘛,就在那東山的土石崗上,進山砍柴的王老漢路過時瞧見的,嚇得柴火都不敢要了,一路狂奔而回。”

    “嗯,此事我也聽說了,說是不止李家,附近的一些小村莊裏但凡有新亡之人,都離奇地被挖開墳墓,盜去屍首,也不知是不是妖魔作祟。”

    “咱們鎮東數十裏榮山1上不是有個叫‘玄陰門’的修真世家嘛?聽說門主丁望塵道行高深,慣會降妖伏魔,為何沒人前往請他們出山?”

    “別提了!去過了,人家派弟子前往開壇設陣三日,說是未發現任何妖魔,恐是有饑餓野獸循著氣味刨土掘屍而食,你說這不是扯淡麽?”

    “前些日子不是有一撥中原來的正道修真弟子麽?好像是查到了什麽,又往南方去了,也不知後來如何?”

    “嗨,我看哪,都靠不住!這世道不太平,咱們這些窮苦百姓還是老實本分地過日子吧,隻求不去招惹是非,若真攤上什麽事,那也隻能怪自己命苦。”

    “說的也是,唉……”

    ……

    司辰等人聞言不覺精神一振,就連一直在牛飲的楚恒嶽也突然放下了手中高舉的酒壇。

    “司辰,你看書多,你可知道這‘玄陰門’?”楚恒嶽一抹嘴邊殘餘的酒漬,扭頭看著司辰問道。

    司辰輕輕咀了一口杯中米釀,說道:

    “我亦所知不多,隻是‘修真誌’上有記載,這‘玄陰門’於數百年前出現,是南疆一個頗有名望的修真家族,家族上下約有百人,似乎傳承自玄門旁支,其門人皆修習驅鬼禦邪或陰陽變化之術,與中原修真門派大不相同。”

    柳寒衣滿臉疑惑,

    “若是如此,那‘玄陰門’也算是有些來曆,又怎會什麽也查不到,就如此敷衍了事呢?”

    釋心閉目短歎,

    “阿彌陀佛,世人爭渡一世,看不透生死,殊不知死是苦,生亦是苦。昔佛祖割肉喂鷹,雖以蒼生為念,實欲度化後人,我等修真之士更應效仿,修善因結善果。”

    司辰微笑道:

    “隻怕恰恰相反,正是查到了什麽。”

    楚恒嶽聞言突然變色道:

    “你的意思是……”

    司辰旋即微笑著食指抵唇,示意他不要妄言。

    ……

    四人吃罷,又在鎮中裁縫店各自更換了一身袍服。釋心和柳寒衣一僧一道,此刻也不甚講究,隨意挑選了套合身的素色衣衫,隨機換上。

    楚恒嶽惦記著之前被柳寒衣、釋心戲弄,當下嘲諷道:

    “哈哈,和尚,道士,瞧你倆這模樣,可是眷戀萬丈紅塵,意欲還俗麽?”

    釋心淡淡一笑,

    “阿彌陀佛,形容樣貌不過是副臭皮囊,皆過眼雲煙,胸懷慈悲、心中有佛,那穿什麽都是不重要的。”

    柳寒衣亦笑道:

    “道法自然,應時應地而異,不宜拘泥於一時一處也。”

    楚恒嶽滿臉鄙視:

    “嘖嘖嘖,假佛理、偽道學。”

    ……

    四人商議決定往鎮東方向去看看那屍體失竊之事到底有何蹊蹺,於是便一路向東而去。

    小鎮西臨三河交匯,故而人口大多聚集於中西部,東麵臨山,時常有野獸出沒,故而居住於東麵的人家相對稀少得多,門戶不相鄰,且相隔甚遠。

    此刻,四人正步行經過小鎮最東頭的一處偏僻小院,卻見院門大開,傳出令人作嘔的輕薄之聲。

    “翩兒,你相公已經去了,你這嬌滴滴的小美人兒獨守空房,漫漫長夜豈不輾轉反側、孤枕難眠……你就答應我吧,我保證不會虧待於你。”

    “哈哈哈,少爺說的極是!你且放心跟著我家少爺,包你吃香的、喝辣的,這枕席之間,嘿嘿,還能享盡快活哪,哈哈哈……”

    “你們給我滾!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哼!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若還想在這‘三河鎮’落腳,就乖乖從了我,否則,休怪我將你拿下!”

    “你!你們這些禽獸,我寧死也不受屈辱!”

    “哼!我這便將你的內丹封了,我看你如何與我強嘴!”

    ……

    “且慢!”

    楚恒嶽一聲驚雷乍起的聲音驚得院中數人一怔。

    司辰等人隨著楚恒嶽之後緩緩走進小院。

    隻見一個黑衣少年帶著四名家丁正與一個粉衣少女對峙。

    司辰一眼瞥見那少女的粉衣,腦海中驟然浮現一個映襯在一片粉色中的甜美容顏……

    她?她現在可好麽?……

    ……

    “爾等何人?敢管我的事!”

    一聲傲慢的嗬斥將司辰從思緒中驚醒,他打量著那說話的少年。

    那少年約二十五六年紀,黑發玉冠,濃眉細目,鼻梁高聳,顴骨微凸,眼神中透著一股陰氣,一襲黑色絲袍,雖談不上玉樹臨風但也有幾份英氣,隻是整個人給人一種陰冷的氣息。

    司辰目光轉向那粉衣少女,約十七八歲,明眸玉肌,粉鼻薄唇,長發及腰,身段婀娜,確實是難得的美人胚子,然而司辰卻覺得她眼神流轉間隱藏著一絲不一察覺的妖異,那是一種過分詭譎的靈動,這顯然與她那清純可人的模樣格格不入。

    “莫非……她真的是妖?”司辰這樣猜測著。

    ……

    1《山海經·大荒南經》有榮山,榮水出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