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拆魂術

字數:7483   加入書籤

A+A-


    離開三河鎮以後,司辰等人一路步行向東南方向而來。

    出了小鎮便是一小片空曠的原野,原野上有一片芳茂的花田,花品繁盛,清風徐來陣陣花香撲鼻,引得彩蝶競相追逐。花田旁是一條潺潺溪水,雖已過未時,仍豔陽高照,陽光灑落大地,一邊粼粼光影,一邊朵朵向陽,確實美不勝收。

    司辰笑道:“這處花田料想必是出自翩兒之手。”

    釋心和柳寒衣點頭稱是。

    的確,隻有愛花之人才有如此心境來照料這滿園芬芳;除此之外,若非蝶精傑作,凡人之中,隻怕是再心細的女子也無法兼顧到這每一株、每一朵的不同情況。

    蒔花亦如待人,悉心備至能及分毫者,又怎能不對自己心愛之人體貼入微呢?看來,這突然抱病的症結絕不在於李秀才本身,否則翩兒與他朝夕相處,早該看出端倪,如若不在自身,那麽隻能是……

    楚恒嶽並無心情賞花,他一直為受傷一事耿耿於懷,總覺得那僵屍煞氣極重,絕非自然形成,於是問道:

    “你們說,這‘玄陰門’是否與屍體失竊之事有關?”

    司辰等人知他著急,有意拿他打趣,相視一笑,故作沒聽見。

    楚恒嶽見無人搭理,心道這幾個家夥又要合夥使壞,也不上當,卻是沉下心來,淡淡道:

    “我知道你們早已把那‘玄陰門’上上下下百來號人懷疑了個遍,說罷,憋著也不覺難受?”

    司辰三人回頭看著他,繼而哈哈大笑。

    柳寒衣笑道:“我們可沒你著急,吃虧的又不是我們。”

    楚恒嶽登時皺眉嗟歎,“jiāo yǒu不慎,jiāo yǒu不慎。”

    釋心微笑著看著他,說道:“我們現下是去找線索求證,而非shàng mén興師問罪……”

    楚恒嶽伸手打斷,皺眉道:“得得得,接下來釋心大師可是要說我這般心浮氣躁,定是犯了嗔戒?”

    柳寒衣大笑:“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四人才來到位於山腰間一處芳草坳的一方矮墳前。

    這是一方新塚,四周泥土尚且澄黃微潤,然而栽種著鮮花的墳頭卻早已滾到一旁,纖細的花莖生生折斷,墳包裂開一道寬口,露出裏麵極其樸素的一副棺木,棺板是從中央對半裂開的,棺材四壁也幾乎鬆垮,看起來極其詭異,就像是有東西自裏麵爆炸,從而將棺材和墳包一塊擠裂一樣。

    柳寒衣笑道:“看來這李秀才倒是個練家子,光這份力道就不容小覷啊!”

    司辰圍著那方土墳走了一圈,繼而眉頭緊鎖地沉思片刻,突然他騰空而起,直上那墳旁一棵矮柏斜岔而生的樹枝,緩緩蹲下來,凝視著那枝頭茂盛的樹葉,似乎在找尋著什麽……

    片刻之後,他伸手一抓,繼而縱身輕飄飄地落回地麵,終於舒展了眉頭。

    釋心微笑地看著他,“可是有所收獲?”

    司辰微笑,緩緩攤開手心,眾人一眼看去,竟是一小片粗布屑。

    楚恒嶽取過布屑,仔細端詳了片刻,才疑惑的問道:

    “這,莫非是李秀才的,你是說他……?”

    司辰微笑點頭,

    “這墳頭和棺材的模樣,顯然非挖掘所致,倒極像是炸裂而成。一個死去之人,即便是詐屍還魂,也斷然不會如此誇張,至於盜屍,就更不可能了,既然要盜,則說明屍體有用,有用之物必然不願毀壞;再者,這墳墓周圍除了我們來的腳印,並無向外離開的腳印,這豈非怪事一樁?屍體是如何不翼而飛的?更何況,連翩兒的腳印都沒有了,很明顯,有人故意毀滅證據;還有,屍體若是被搬走的,李秀才一介書生,生前與人無尤,那盜屍者為何還要刻意去毀壞棺木?”

    柳寒衣看著司辰,詭笑道:“你是說?屍體並未被盜走?”

    司辰不答,瞥了一眼楚恒嶽手中的布條。

    柳寒衣這才微笑點頭。

    楚恒嶽此刻也想白了,“他們為何不要屍體?”

    司辰微笑地看著釋心,道:“這個隻怕隻有釋心大師最有發言權了。”

    釋心點頭:“你們知道,佛門中有超度亡魂往生的說法。須知,這枉死之人,體內往往蘊含著極大的戾氣,其魂魄亦為怨魂。戾氣、怨魂皆魔障,若為心懷叵測之人所取,則可化作供養邪惡之力的養分。這盜屍者所圖的並非屍體,實是欲獲得這屍體內的邪惡養分啊!”

    楚恒嶽握緊手中的碎布條,恨恨地說道:“所以他們以如此暴力的方式,破棺取抽魂,事了還要毀屍滅跡!”

    釋心閉目點頭,滿臉的悲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柳寒衣問道:“現下如何處置,是否探他一探?”

    司辰看看他,再看看楚恒嶽,笑道:“此事不急,人家畢竟是數百年傳承之大派,不得魯莽,待入夜之後……”

    ……

    山腰,崖角旁的老樹下,

    楚恒嶽滿臉的不悅,

    “為什麽不讓我去?”

    司辰笑道:“你嶽將軍龍行虎步,性情剛烈,恐不適合幹這等‘上梁揭瓦’之事;釋心佛門中人,則更加莊重持守,說不得,隻好我和寒衣去作作這‘梁上君子’了。”

    釋心亦微笑稱是,楚恒嶽隻得悻悻作罷。

    ……

    “玄陰門”雖在南疆邊界一帶極負盛名,然而行事卻頗為低調隱秘,偌大的一個門派,所有建築不過就是一個坐落於山穀深處的一座背山而建的幽靜的山莊。然而更為低調的卻是,“玄陰門”的山門出人意料的簡陋,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山門,一條僅僅約四人寬的小路蜿蜒向內,小路的拐角處立了一塊約一人高的光滑灰石,上麵用濃黑的墨色赫然寫著“玄陰門”三字,筆跡拖遝,筆鋒銳利,透著一股邪性。

    ……

    深夜,亥時。

    司辰等人走到此處,便兵分兩路,各自行事了。

    釋心和楚恒嶽自此處開始,從左路摸近那座山莊,一上一下地埋伏在暗處,以便策應;司辰和柳寒衣則從右路直接潛入山莊,探查山莊虛實,兩路約定,無論是否有收獲,醜時以前必須在此處匯合。

    ……

    此刻,司辰和柳寒衣悄無聲息地躲在山莊門口的一株茂密的古樹之上。那古樹至少有三百年的樹齡,拔地而起直達十丈束冠,將那山莊全貌一覽無遺。

    山莊並不大,規矩的三進格局,進門是一個方形天井,天井的地麵似乎由特殊的磚塊鋪成,組成一副巨大的淺灰色骷髏圖樣,那骷髏的眼洞卻是極為怪異的一黑一白。天井進去是正殿,正殿之後便是二進,中央有個小型水池,水池旁有假山,假山中有小閣亭台,四周則是繞廊廂房;穿過中殿便來到三進,霧氣彌漫看不清晰,隻是依稀可見幾根規則排列的石柱,仿佛石柱中央是一個祭壇,再往裏,便什麽也看不清了。

    整個山莊裏裏外外盡是白紙燈籠,微弱的黃燭燈火,除此之外,月光不及之處就隻能看見比山巒更漆黑的長方院牆,除了山莊大門正牆微微有些弧度,兩側均為平直一線。司辰二人突然發覺,這一整座山莊竟然神似……神似一座棺材!

    ……

    二人借著頭頂厚雲掩月的陰暗一眨眼功夫便出現在山莊一側的院牆根下,正待fān qiáng而入,忽然,一陣山風襲來,院牆上傳來“叮鈴……叮鈴……”的細細的鈴聲。二人抬頭借著稀薄的月光看去,終於發現那院牆上竟然有數條繃直的細絲,那細絲兩端各係著一枚銅鈴,銅鈴隱藏在院牆的簷結內,若不是這一陣風,他們根本不會發覺。

    司辰眼神示意進入之後務必小心機關,柳寒衣肅然點頭。

    下一刻,二人終於再次趁著一陣月暗fān qiáng進入了山莊。

    這山莊外表看似鬆懈,實則步步詭譎,“玄陰派”作風之詭異,從那院牆上的銅鈴便可窺一斑。

    一進院落除了門口的兩個守衛之外,似乎隻有正殿值夜的家丁,然而司辰和柳寒衣卻不敢去踩踏那中央骷髏形的石磚,仔細觀察之後,便一左一右從兩邊的矮從之後摸近正殿兩側。

    那正殿倒是燈火通明,隻是,外表黑壓壓的大殿之內,一應簾幕俱是白色絲縞,六根黝黑的圓柱之後是一尊高約兩丈的半身骷髏雕像,隻是那骷髏卻是彎角尖牙,背生骨翅,雙手指骨間握著一截招魂幡,看起來陰森恐怖。

    司辰示意越過正殿直接進入二進,柳寒衣遙遙點頭表示做掩護。

    隻見柳寒衣袍袖一甩,登時一股強烈地氣流向正殿衝去……

    “哎喲!哪來了妖風,差點迷了眼。”

    “我,我也是……”

    趁著兩個家丁抬袖揉眼之際,司辰和柳寒衣一前一後躍上大殿鬥拱,果不其然,在鬥拱和簷下連接的隱秘處,他們又發現了那精致的銅鈴和連著銅鈴的細絲……

    待環繞巡視的守衛走過之後,司辰和柳寒衣才一陣風似的飄落,並快速隱匿在茂盛的植物之後。

    二人比劃商定,柳寒衣去探查左側廂房,司辰則負責右路。

    且說司辰一路探來並未發現怪異,直到摸近那位於假山之後的閣樓之時,才在一側窗戶上發現了兩個男子的身影。

    司辰縱身飛躍假山,沿著閣樓昏暗的側柱一路向上,最終懸掛在二層的飛簷之下。

    此刻,隻聽得閣樓二層靜室內傳來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

    “師兄,你為何不讓我試試?”

    這聲音竟然是日前驅使僵屍毒傷楚恒嶽的黑衣少年。

    司辰微微一笑,繼續凝神qiè tīng。

    “楓師弟,你還要任性妄為?之前,師父說要找一個八字純陰之人用那‘離魂引’之術,你當時搶著要那尋人施法的差事時我就覺得蹊蹺,以你好逸惡勞的性子怎會對這等奔波勞苦之事如此上心。果不其然,你竟然將師父好不容易求來的符咒用在那李固身上,你明知他並非至純陰體,你如此所為不過是為了霸占那隻蝶妖,你當我不知?”

    “師兄!你竟然跟蹤我!”

    “哼!是師父愛子心切,讓我暗中保護你!”

    “哎呀,師兄,你就讓我試試吧?”

    “不行!你修煉‘拆魂術’時日尚淺,此術過於凶戾霸道,何況你之前已犯下錯事,那李固本不是天生純陰八字之體,這施術的過程就更加凶險,我這也是為你好。若不是師父……”

    “我爹?我爹怎麽了?”

    “沒什麽,我意思是師父甚至都不放心我來辦此事,更何況是你,若不是他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分身乏術,隻怕此事他要親力親為了。”

    “這……這事有那麽危險嗎?”

    “你以為呢?‘拆魂’者,拆離魂魄意誌也,施術者必須有堅固鬼術修為根基和強大的靈識,否則怨魂戾氣瘋狂反噬之下,輕則使人癲狂,重則施術者魂飛魄散淪為行屍走肉。”

    “好吧,我聽你的就是。不過,你可否告訴我,你打算何時動手?”

    “我算過了,明日子時三刻為陰氣至盛的最佳時機……咦?你想幹嘛?”

    “噢,是這樣,師兄你不讓我施法,那我一旁觀摩總可以吧,我實在是對這門法術感興趣。”

    “不行!你當這是什麽?唱戲麽?到時候我要布下‘陰鈴封鬼陣’將我和李固的魂魄一並封印在陣中,免生意外。你就別妄想了,你什麽也看不到!”

    “師兄……”

    “好了!別再說了!此事,你必須聽我的,之前的事我已經替你瞞過師父,若你再動什麽歪念頭,那我可要告訴師父,從嚴處置你了!”

    ……

    噔噔噔,

    一陣腳步聲之後,想必是那黑衣少年的師兄離去了。司辰正欲尾隨其後而去,看看是否能探知那拘禁李固魂魄的地方,卻不想房內又傳來黑衣少年喃喃自語:

    “子時三刻,至陰之時麽?嘿嘿嘿,反正也不是什麽純陰之體了,那時辰早兩刻又有何妨?李固啊,李固,你千不該,萬不該,你真不該奪我所好,我可沒打算把你真正‘拆魂’,我反而要給你加點成份,讓你變得瘋狂、暴戾,然後翩兒就會求我放過你,我要讓你眼睜睜看著她從了我。之後,我再將你交給師兄,讓他拆得你什麽也不剩,我看你到了鬼界如何轉世輪回,哈哈哈!!!”

    ……

    雖然隔著一層窗戶紙,司辰依然嗅到了從房內散發出來的的,充滿了怨毒的空氣。